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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解偈语秉烛山中夜 敲竹杠先说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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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敛眉深思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无可真的是这么以为,他就曲解了故交的襟抱。”

何心隐本来另有一份瞻仰,觉得张居正转意转意,叫他返来再共商国事。现在见张居正如此表态,也就不再存甚么希冀,因而再次拱手一揖,决然说道:“叔大兄,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还是就此别过吧。”话音刚落,人已抬脚出门。

何心隐说罢,专注地看着张居正的神采,只见他双眉舒展,半晌都不出声。此时,戴德殿外月明如水,松涛飒飒。山风过处,已把白日的暑气吹送净尽。张居正起家踱到窗前,看了看近在天涯的玄色峰峦,长出一口气以后,才开口说道:

“哪三件事?”

“柱乾兄,你是闲云野鹤,能够由着心性说话,但我但是官身不自在啊,你千万不成瞎扯。”

“那么,色为何就是空呢?”

“不消了,庙门外头,还拴着我骑来的一头小驴子。”

张居正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说:“请柱乾兄快快解释。”

“有何不符?”

“不会的,酒不过三巡,高胡子就会主动告别。”

听何心隐如此解释,张居正甚是喜好,但嘴上却说:“这是幼嘉,啊不,这是无可禅师的笔墨游戏,不成当真,不成当真。”

“明朝的第十四个天子,昨日已经即位,是个只要十岁的少年天子。无可的偈子中,呈现了十个口,恰好表示了这件事。如此少年君父晓得甚么,治国安民还不是依托首辅?以是,这一任首辅,尽可把满腹经纶用于指导江山,激浊扬清,初创承平乱世。”

“叔大兄,我晓得你一向为人谨慎,但在故交面前,你就不必讳饰了。二十六年前,你才二十二岁,就写下了‘环佩相将侍禁庐’如许的诗句,并且,从那今后,你年复一年,锲而不舍,凭着坚毅的意志和过人的才干,终究跻身内阁。现在,你离首辅之位,只要一步之遥,莫非你真的不想捉这只鹭鸶吗?”

孟冲一听话中有话,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严峻地说:“冯公公真会开打趣,我哪信过甚么玄门?”

“不是自谦,我这是掏心窝的话。”何心隐悠悠说道,“大禅师也好,大学者也好,固然也算是七尺须眉的奇迹,但毕竟无补百姓,算不得经天纬地的大业。倒是叔大兄,眼看就要登首辅之位,这才是铁血男儿的伟业啊!”

看到孟冲犟着脖子发狠,冯保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便用心逗他:“高胡子如果真的来了,你如何办?”

“宝通寺?”张居正当年赴武昌乡试曾去小洪山玩耍过,模糊记得那是一座小庙,“幼嘉既是临济传人,也该住个驰名的大庙。”

“柱乾兄,我开句打趣,你反倒当真了,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多了这么多学问。”

何心隐一笑,理了理被穿堂风吹得混乱的山羊胡子,说道:“叔大兄把我的意义了解错了。俗话说,一道篱笆三个桩,一个豪杰三个帮,你当承平宰相,我略献匠心,起一点帮衬的感化。不要说仕进,我连你的幕僚都不想当,只是在你感觉需求之时,帮你出出主张罢了。”

几次看了几遍,张居正也没看出此中有甚么玄机,只是感觉这笔迹似曾了解,便问道:

张居正笑了笑,嘲弄道:“柱乾兄又不是天子肚里的蛔虫,如何说得这么有掌控?”

“是不是祸事,我说出来,孟公公你自个儿揣摩。”冯保狡狯地眨眨眼,接着说道,“我们有甚么说甚么,先帝在的时候,你这个司礼监掌印的确让先帝对劲,但是,你却偶然诽谤害了一小我。”

张居正又拿起揭帖看了一回,公然含了这么多部首,便问道:“这又是甚么意义?”

张居正抖开那张揭帖,只见上面写了一首五言四句的顺口溜:

只在这时,孟冲才找回一点自傲,凑趣地说:“这叫卤水滴豆腐,一物降一物。”

“无可禅师的这首偈子,不是已经说了然吗,那只鹭鸶没有抓住,飞到白云里去了。”

冯保冷冷一笑,讽刺道:“你既压根儿没信过玄门,为何要把阿谁妖道王九思吹得神乎其神,还保举给先帝?”

“这个我必然做到。”

“就是那位高僧敲的,他教我念佛。”孟冲答复,他想把这件事支吾畴昔,便改了话题说,“冯公公带来的人呢?”

“这就对了。”何心隐一拍大腿,镇静说道,“鹭鸶飞进白云,不是飞到了你的故里吗?这首辅之位,该稳稳地落在你的手里。”

“这么晚了,你去那里?”张居正问。

张居正不觉得然地摇点头,说道:“我倒看不出甚么天机来,并且,有居而无正,怎可就证明是写给我的?”

“当然是廓清政治,开创新风。”

“都在轿厅里歇着。”

“就是有来源的人,更要防备。”说到这里,冯保减轻了语气,“老孟啊,你我都是宫中的白叟,宫里的事晓得很多。如果你万一在甚么人面前说漏了嘴,到时候我想帮你也帮不成啊。”

“阿弥陀佛,贫僧愿躬逢其盛。”一如答过,他感到冯保夜访孟冲必然有事,本身不便利再待在这里,遂起家告别。孟冲还想挽留,冯保却说道:“孟公私故意向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今晚就先让人送一如师父回昭宁寺安息。何时想学了,就坐肩舆畴昔,或者再把一如师父接过来,也不差这半会儿工夫。”

“永乐天子四十而不惑,晓得本身威加四海而情系万机的龙种天命。国度神器,本属天机,只不过可巧被袁珙言中耳。”

“老孟啊,”冯保改了一个亲热的称呼,动情地说,“我们两个,差未几同时进宫,都四十多年了,平常固然锅里不碰碗里碰,闹些小别扭,但真正碰到较量儿的大事,立时候,那份豪情就塞满心窝子。你想想,你眼下这个处境,我冯某能见死不救吗?”

“冯公公,你晓得,我们都是皇上的主子,皇上想要做的事情,我们哪能推委?”

“但是,如许做也合适朝廷的好处。”

冯保问话的口气固然恭敬,但细心人仍能听出有考问的意义。一如师父并不计算,他盘腿坐在椅子上,安闲答道:“五蕴当中,尚分两法。第一蕴为色法,其他四蕴皆为心法。色法指大千天下诸般物相,心法乃众生本体感悟之道。五蕴皆空这一句乃全部《心经》关头之地点。需知大千天下诸般物相,没有任何一件一成稳定,就说冯施主你,童年时的模样现在已没法追回,入宫前和入宫后也大不一样,昨日之你与本日之你也迥然分歧,叨教哪一个时候的冯公公是一个真我呢?如果你以为当下坐在这儿的冯公公是真我,那么畴昔统统光阴的冯公公岂不是假的吗?以是,父母所造之色身,总在变幻当中,这叫无常,无常生妄见。常常我们以为的真,实在是妄。在色身中,你找不到实在的体性,以是说,色便是空。”

刚发完火,何心隐就感到悔怨,但话既出口,他决不肯认错,这会儿见张居正主动赔了笑容,也就顺势下台阶,说道:

一如答道:“阿弥陀佛,那是佛法精美,吸引了十方施主,不是贫僧的功绩。”

冯保接着说道:“前几日,贵妃娘娘还把我找去,说是要为皇上找一个替人剃度削发,并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筹办把这几天忙过了,把都城各大寺庙的高僧都请来共同停止这件事,到时候,还望一如师父能够插手。”

冯保翻开匣子一看,公然躺了三张银票,他细心看了看,都是都城头号钱庄丰隆号见票即兑的一等一银票,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他彻夜前来,要诈取的就是这个。实在,王九思在东厂大牢里屁事也没交代,冯保凭直觉就鉴定孟冲在王九思身上吃了很多好处,就想诈他一诈。没想到这个憨头,一诈就灵。银票到手,昂首再看看孟冲一副待剐的狗熊样儿,顿时又动了怜悯之心。

“不是可巧,而是一言中的!”何心隐听出张居正口气轻视,遂不满地辩驳,“叔大兄,你我都做学问,臧否前人并无不成,但并不是以半桶水耻笑满桶水,更不是以无知批驳有知。”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就保你安然无事。”

“赐死呀,”孟冲撩起袖子往脸上连汗带泪胡乱揩了一把,哽咽道,“先帝宾天之日我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一如和尚模糊感到冯保心火正旺,故委宛地借解释《心经》之机加以规劝。冯保向来心细,哪会听不懂一如话中的奥妙。一如话音一落,他就说道:

“如此说来,这不叫顺口溜,用禅家话说,应当是偈语。”

“孟公公,你若这么说,只会惹怒李贵妃,真的招来杀身之祸。并且,把四件事全都推在先帝身上,亦与究竟不符。”

“昭宁寺的?”冯保耸了耸鼻子,书房里飘出一股檀香味。冯保伸头朝连着客堂的书房看了一眼,问道,“方才我在门口落轿时,还听到了木鱼声,是你敲的还是别人敲的?”

“好端端的,为啥要装病?”

“柱乾兄,实例就不必举了,朋党政治实乃宦海的毒瘤,要处理这个题目,也不成能一蹴而就。进贤用贤,提及来轻易,实际做起来也非易事。有人的确是贤臣,申明很大,但让他详细办事,不是办糟就是办不成。”

“回都城。”何心隐气鼓鼓地答复。

老杨退下办事去了。冯保不置可否,还是望着书房,问孟冲:“孟公公,那位高僧还在里头吧。”

“哦?”

“对,是永乐天子!”何心隐以激赏的口气答复,接着说,“洪武年间,永乐天子还是燕王,龙潜王邸,住在这北京的燕王府中。传闻有个叫袁珙的相士,相术精美入微,只是隐居山中,不肯在江湖走动。燕王便调派特使,恭请袁珙到燕王府中给他相面。袁珙沐浴斋戒后日夜兼程到了北京,择了一个谷旦来燕王府与燕王见面。燕王一见袁珙,仙风道骨,一派大师风采,未及言谈就已对袁珙寂然心仪了。这袁珙也肃恭而前,围着燕王转了一圈,接着就面对圣容,俯仰摆布,几眼睛就把燕王的相看了个里外透辟。看完,袁珙先跪下给燕王磕了一个头,然后再坐起来讲:‘燕王是承平天子之相,龙形而凤姿,天广地阔,日丽中天;重瞳龙髯,双肘若肉印之状,龙行虎步,声亮如钟,实乃百姓真主。朱明江山,天子奇迹,武功武功,要在你的身上发扬光大,这恰是承平天子的作为。比及你年交四十,一部髯须长过肚脐,便是你高登宝位之时。’一番话说得燕王将信将疑。须知袁珙说这话时,朱元璋已经把皇位传给了长孙朱允炆,史称建文帝。或许恰是袁珙这席话起了感化,促使朱棣挥师南下,从侄儿手中抢得天子宝位。比及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燕王四十二岁生日这一天,上膺天箓,嗣登大宝。这位建下百世之功的承平天子,才信赖袁珙所言涓滴不差。”

“是送给你的。蒲月初,我游学武昌,特地到宝通寺拜佛,与无可相会,并说要来京师,有能够还会来见你,问他有何言语捎给你,他想了想,就写了这四句顺口溜。”

何心隐嘴上所言,恰是张居正心中所想之事。他感到这位故交固然目中无人弘论滚滚的习性没有窜改,但的确不愧是名噪士林的大学者,因而笑谑道:“柱乾兄,你今晚所言,仿佛都不是阳明先生的心学。”

“是他?”张居正又是一惊,立马诘问,“他现在那里?”

“柱乾兄何必如此自谦。”

“你?”孟冲听出话中有缝儿。

“既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一如师父展开眼睛看了冯保一眼,又缓缓答道:“告子之色,是乃女色,《心经》之色,乃大千天下诸般物相。亦有‘质碍’之意。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舌之所言、身之所触,皆为色。《心经》之色包含了告子之色,以是说既是一回事,又是两回事。”

“此话怎讲?”

“在武昌,他在武昌做甚?”

何心隐声音不大,但因为夜静,句句话都如雷贯耳。张居正固然晓得客堂外头是长长的回廊,四周并无闲杂人等,但他还是担忧隔墙有耳,赶紧表示何心隐不要再说下去,并抬高声音说道:

“这揭帖是谁写的?”

“这第三条嘛,”何心隐目送张居正回到坐位,慢悠悠说道,“比之前两件事,做起来恐怕更难。”

冯保转头问坐在一如劈面的孟冲:“孟公公,你今儿个向一如师父就教甚么?”

“这……”

孟冲再也坐不住了,起家走进内院抱出一个红木匣子来,双手把匣子递给冯保,失魂落魄地说道:“冯公公,王九思让我把他举荐给先帝,承诺事成后送我十万两银子,厥后又给我送过两张银票,统共十五万两银票,都在这匣子里了,我现在全都交给你。”

“第一,对任何人不得讲你曾纳贿王九思十五万两银子。”

“那里那里,我是说你冯公公现在是大忙人,如何另有空到我这荒宅子里来。”

“啊,如此虔诚向佛,必是社稷百姓的福报,善哉,善哉!”一如由衷赞叹。

“没有你从中撺掇,先帝如何会晓得阿谁王九思?”

受此一番抢白,张居正的神采红一阵白一阵甚为尴尬。幸亏他久历宦海练出涵养,加上又是故交初度见面,便强咽下极度的不快,勉强一笑说:

张居正猛地一回身,两道锋利的目光朝何心暗射来,一丝寒悸俄然从何心隐心头掠过,他顿了顿,答道:“巨室,顾名思义,应是皇亲国戚,显宦之家,只要这帮人,才有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巧取豪夺,鱼肉百姓。”

却说隆庆天子身后,孟冲晓得本身局势已去,便已故意让位给冯保。新皇上即位前两天,孟冲就差未几把本身值房里的东西清算清楚了,并派人去把冯保找来,恭敬地说:“冯公公,司礼监掌印这把交椅,本不该我来坐,论资格名誉,都该是你。只怪他高胡子保举了我,没体例,胡乱当了两年,也就挡了你两年的道。现在,我把这把交椅还给你。你看看,这值房我都清算好了,你随时都能够搬出去。”冯保一笑,说道:“孟公公也是宫里头的白叟了,怎讲出这等没端方的话,你的掌印寺人是先帝任命的,又不是甚么私物,能够随便送人。”孟冲答:“现在先帝宾天,新皇上即将即位,走马换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是新皇上的大伴,坐进这值房是迟早的事,我孟冲坐在这位子上,比如是戴碓臼玩狮子,本身累死了,别人还说欠都雅,何必呢,不如趁早让给你,我这就去乾清宫向太子跪奏。”孟冲这份主动,倒是出乎冯保料想,固然贰心中欢畅,大要上还是虚情冒充把孟冲劝止一番。昨日,新皇上任命冯保为司礼监掌印的中旨颁下之前,孟冲就已向冯保办理了交卸手续,然后蔫耷耷地回到了丁香胡同。这处私宅是隆庆天子赐给他的,常日里在宫中办事,很少回到这里来居住,就是偶尔来住一夜,也是天不亮就慌着赶回宫中。今儿早上,他第一次睡了个懒觉。实在他还是鼓打四更就醒了,一咕噜坐起来,正要唤小童奉侍穿衣,这才想起现在已是赋闲之身,禁不住鼻子一酸,含了两泡眼泪,又懒洋洋躺下去,蜷在炕席上想心机。考虑本身的起落沉浮,感到人生如梦,如何也理不出个眉目,是以便想到把昭宁寺的高僧请来。

“理固然是这个理,凡是事总得想个结果。”冯保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用心拿腔拿调地说,“孟公公,我明天来这里,主如果想给你透个信儿。”

“那……”冯保摇点头,表示猜不出来。孟冲说:“我会满脸堆笑地把高胡子迎进门,然后让管家陪他聊天下棋,我则亲身下厨,把他平素喜好吃的糟凤翅、大葱爆牛心、红枣炖驴尾等几样家常菜做一桌出来,陪他喝酒。”

“装病。”

孟冲深知冯保的本性:哪怕明天就要动你的刀子,明天瞥见你还是一个哈哈三个笑,毫不让你看出任何蛛丝马迹来。现在见冯保的态度俄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底子不敢信赖。但他毕竟是出了名的“憨头”,言语上兜不了弯子,这时忍不住直十足地问:

“有甚么祸事吗?”孟冲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他远在武昌。”

张居正说:“知行合一本是阳明先生学问的底子,从这一点讲,你倒是心学的正宗传人。我想,你如果生在战国期间,行合纵连横之术的苏秦、张仪,必然在你之下。”

明朝祖制,凡寺人私宅闲居,统统用度自行开消,内宫概不卖力。冯保这么措置,实在是前无先例。孟冲既心存感激,又有些惶惑不安。

“是吗?”张居正随口问道。

一如点点头:“冯施主说得一字不差。”

“明日我们一起归去嘛,”张居正明显有些过意不去,便把一脸冷酷尽数收起,换成笑容说道,“我们别离整整二十六年,今宵月色如此之好,我们应当温一壶酒,做竟夕之谈,畅叙别后之情。”

一论及政治,张居正便有了宦海上那种颐指气使的口气,何心隐非常听不惯,但因为上面所要谈的是他多年来缭绕于胸的治国大计,便也计算不得态度,遂呷了一口茶水,清清喉咙,安闲说道:

“叔大兄此话差矣,”何心隐答道,“幼嘉,也就是现在名震禅林的无可大禅师,曾立下志向,平生要建十座临济宗禅门巨刹,这宝通寺是第四座,自从他三年前出任方丈,临济宗弟子纷繁前来凭借,十方施主也纷繁解囊互助,现在的宝通寺,已经是恢宏绚丽的禅佛丛林了。”

“冯公公,是甚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孟冲一落座,就一脸阿谀地酬酢起来。冯保笑了笑,说:“孟公公这么说,倒有些指责我的意义了。”

“那你说,如何能够救我?”

“她明天把我找到乾清宫,数落了你四大罪行。第一,你把奴儿花花弄进宫来,把先帝迷得神魂倒置;第二,你偷偷领着先帝乔装出宫,跑到帘子胡同找娈童,让先帝长了一身杨梅疮;第三,你把四个小娈童扮装成小寺人弄进宫来,被太子爷,也就是当今皇上瞧见了,你又教唆钟鼓司杀人灭口,弄死了阿谁王凤池;第四,也是贵妃娘娘最不能宽恕的,你把阿谁妖道王九思举荐给先帝,还弄出征召一百双童男童女配制‘阴阳大补丹’的闹剧。先帝英年早逝,就因为你这一系列的馊主张。”

一如刚分开客堂,冯保听着笃笃而去的脚步声,转头来问孟冲:“孟公公不是信赖玄门吗,如何又改信佛教了?”

孟冲晓得冯保这是多疑,怕里头藏了甚么是非之人,赶紧起家走回书房,领了一个约莫六十来岁身披玄色法衣的老衲人出来。

“是偈语,”何心隐朝案几上放着的揭帖略一谛视,接着说道,“刚拿到手时,我也揣摩不出甚么意义,及至到了都城,看到这里的局势,才逐步理睬了此中的奇妙。”

“何故见得?”

“古称江夏。”

“这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进贤用贤,消弭朋党政治。前人言,官乃治国之本。百官得人,则以仁抚世,泽及草木。反之则生灵涂炭,国无宁日。综观本朝两百年来,三公九卿禄秩丰隆者,倒是没有几个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追求福祉。这是为何?就因为贤人多不在朝。远的不说,就说嘉靖天子时的首辅严嵩,这是有明一朝以来最大的奸相,他所用之人,多为同年、门生、乡谊、亲戚。朋党政治到他手上已是登峰造极。再说近一点,现在还在首辅之位的高拱,天下各州府宪台,两京各大衙门,一半官员出自门下。平心而论,高拱是可贵的精干任事之臣,但亦堕入朋党政治之泥塘而不能自拔……”

何心隐翻开话匣子,便收不住势头。但他所报告之事,张居正有更深切的体验。他晓得照这么群情下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便打断何心隐的话头,说道:

孟冲内心头酸楚,咕哝着说:“古训太多了,我记得另有一条,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现在是寇了,说是寇,这是我孟冲汲引本身,实在我是被绑到案板上的猪,等着被剥皮。”

“讲了差未几三个时候,才讲了第一句,”孟冲挠了挠后脑勺儿,想了想,结结巴巴念叨:“‘观安闲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就这一句。”

张居正微微一点头,随即苦笑答道:“依你这番高见,承平宰相只怕是镜花水月,畴昔未曾有得,将来也不会呈现。”

“我这犟牛脾气,只怕到死都改不了,还望叔大兄包涵。我方才说到袁珙一节,实在另有下文。承平天子是燕王出身的永乐天子,这个没有贰言。但是,本朝的内阁首辅,也就是相称于前朝的宰相一职,自洪武时的解缙起,到高拱这一任,任过首辅一职的有四十多人,但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承平宰相。从李淳风所著的《推背图》推断,高拱以后,必定有一名承平宰相呈现。叔大兄,据我之见,这位承平宰相,是非君莫属了。”

“为甚么?”

“叔大兄此话又差矣,”何心隐快人快语,当即驳道,“前人言,天道酬勤,只这一个勤字,便有做不尽的文章。”

“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套路,”孟冲也学着卖关子,“你冯公公猜猜,我会如何对他?”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承平宰相,仿佛我现在已荣登首辅之位了。”

张居正神态孔殷,他固然身居高位,但对本身当年的布衣朋友仍然非常顾虑。何心隐看到这一点,内心不免打动,因而答道:“初幼嘉皈依佛门已经二十多年了,释名无可。现在是禅门临济宗的传人,驻锡在武昌府城外小洪山上的宝通寺。”

冯保神情专注地望着一如和尚,仿佛他今晚是特地来这里就教佛法似的。一如师父两眼微闭,悠悠答道:“《心经》里已答复明白,色便是空,空便是色。”

“这不是把我囚禁在家吗?”孟冲内心忖道,嘴上却答复干脆:“做获得。从现在起,凡不三不四没有来源的人,不让他踏进我家门槛。”

“啊,”孟冲如梦初醒,定了定神,然后哭丧着脸说道,“冯公公,你也别绕弯子了,是不是新皇上让你传旨来了?”

“啊!”张居正一阵冲动,心想此人生境遇真是一篇不成记叙详确的大块文章,感慨再三,说道,“你们两小我,现在一个是大禅师,一个是大学者,用佛家话说,都修成了正果。”

“传甚么旨?”冯保一愣。

飞入白云里。

“这叫帝王学。”何心隐更加兴趣勃勃,不无矫饰地说,“阳明先生是我学问的祖师爷,他创建的心学是知的范围,而帝王学则安身于用。”

何心隐不觉得然地摇点头,说道:“叔大兄,我何心隐是个狂人,每天都在说狂话,但绝对不会说瞎话。”

“好,那就请讲。”

“老孟,”冯保声音更显暖和,“你的这类表情,我冯某能了解。实不相瞒,你的这颗脑袋,还在掉与不掉两可之间。现在外头都在传,高拱对新皇上不恭,能够会有造逆之举,他若找到你,你可要谨慎啊!”

孟冲说着倒也真动了情,说完了自个儿建议呆来。冯保感觉他的话有夸大的成分,但根基实在可托。但话既已说到这个境地,干脆就说得更通透些。

“请详细讲。”

“他说得太多了,”冯保欲擒故纵,兜着圈子说,“若把他的供词交到三法司,孟公公,你恐怕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啊。”

“孟公公,你如何不回话呀?”

孟冲噙着泪花说道:“事到现在,我也无需辩冤了。不过,冯公公你也清楚,你数落的那四条罪行,条条目款,都是奉先帝旨意办的。”

孟冲说着就笑起来,冯保虽也跟着一起笑,却多了一道心眼,问道:“高僧是那里来的?”

“是吗?”张居正苦笑了笑,说道,“即便我是阿谁想捉鹭鸶的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柱乾兄且慢,我派人送你。”

“《心经》?好哇,讲了多少?”

何心隐哈哈一笑,美意地嘲弄道:“我看叔大兄是让宦海的是非弄胡涂了。我且问你,武昌府城另有一个称呼叫甚么?”

“如果不揣摩圣意,人臣之道又从何表现呢?”何心隐机灵地反问了一句,接着说道,“现在来讲无可禅师这首偈语中的第三层意义,方才说过,这二十字中,隐含了一个石,三个鸟。”

“你这是墨客意气,算了吧,我们还是不要谈甚么帝王学,还是谈谈你研讨多年的阳明心学吧。”

“呀,这怎好怠慢。老杨!”孟冲扯着嗓子喊来管家,叮咛道,“去弄些酒菜,把冯公公手放工头好好服侍。别忘了,临走前每人封一些脚力银。”

“比起叔大兄,我和无可禅师,都只能算是边沿人物了。”

何心隐答道:“就是你的总角之交初幼嘉。”

“冯公公,是甚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孟冲一落座,就一脸阿谀地酬酢起来。

“一石三鸟,”张居合法即接腔说道,“无可弄这么个成语在里头,又是甚么天机?”

“这个是迟早的事。”何心隐的口气不容置疑。

一如微微一笑,说道:“冯施主也是有大乘根器的人,若不是如许,不会对《心经》如此熟谙。”

“啊,在。”孟冲答复。

张居正不肯意与方才相逢的故交产生争论,便掉转话题,指着案几上那张揭帖问道:“无可禅师写这几句顺口溜,到底是何企图?”

“唔,”张居正眸子幽幽一闪,说道,“这倒有些新意,鄙人愿闻其详。”

张居正答复:“应当是永乐天子。”

“李贵妃。”

“这个请冯公公放一百二十个心,”孟冲拍着胸脯说道,“他高胡子真是来了,我虽不敢推他出去,但我能够当个扎嘴葫芦。”

“冯公公的意义我明白,怕我孟冲分开司礼监不平气,人前人后发牢骚,这你就多心了。让我孟冲把一头羊拆零打散,做出几十道菜来,哪样该烩,哪样该爆,哪样该卤,哪样该炖,我眼到手到,包管不出一点不对。但是自从到了司礼监,每天见到那成堆的奏折就像见到一堆烂白菜,别提内心头多腻味,偏内廷外廷为了这些折子,每天扯死扯活的,鸡眼瞪成驴眼。想起来也真是没啥意义。诚恳说了吧,司礼监的那颗印,在我看来,真的不如尚膳监的一把锅铲。熘一道菜出来,你还能喝二两老酒,一颗印盖下去,却不知要遭多少人嫉恨,这是何必呢?是以,我早就想分开司礼监,只是先帝在时,我不敢开这个口,这回新皇上颁一其中旨,倒真是遂了我多年的心愿,冯公公你说得对,我今后能够享清福了。”

张居正这么一喊,已走到门口的何心隐又站住了。

冯保娓娓道来不见火气,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孟冲听来都如巨雷轰顶。冯保一席话说完,孟冲已如木头人普通,唯一证明他是个活人的,是脑门子上密密地排泄一层豆大的汗珠。冯保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一种快感。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提着嗓门儿说道:

何心隐指着揭帖,问张居正:“你看这些偈语中的字,都由哪些偏旁部首构成?”不待张居正答复,他又接着说,“这二十个字中,一共有十个口字,一个石字,三个鸟字,另有一个尸字。”

何心隐一段绘声绘色的描述,却不能引发张居正多大兴趣。他酷好读书,常日留意的虽都是经邦济世的学问,但像《太清神鉴》《珞禄子三命动静赋》《李虚中命书》《麻衣道者正易心法》之类的命理法术册本,闲来时也读过几十本。有了这个根底,再加上何心隐所讲的这段别史他也耳熟能详,以是听来并不冲动。待何心隐讲完,他只是对付答道:

何心隐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你应当做的第三件事情是:清巨室,利百姓。”

冯保也起家还了一礼,坐下说道:“你就是一如师父!久仰久仰。传闻你在昭宁寺开坛讲授《妙法莲华经》,都城善男信女簇拥而至,把个昭宁寺挤得水泄不通,可见一如师父道行高深。”

何心隐笑道:“奇妙就在这里头,尸下有十口,是张居正的居字,很较着,这偈语流露了天机。”

“孟子说过,‘为政不难,不获咎于巨室’,但是,你却要我清巨室,这不是自掘宅兆吗?”

“是的,当承平宰相,是可遇而不成求的事。但是,叔大兄,这类千载难逢的机遇,却已经呈现在你的面前。”

看孟冲这副德行,冯保差一点没笑出声来,但他忍住了。想了想,说道:“皇上昨日刚即位,还顾不高低这道旨,但我听李贵妃的口气,倒真恨不能立即就把你孟冲打入十八层天国。”

“她?”孟冲倒吸了一口寒气,严峻地问,“冯公公,贵妃娘娘她说甚么了?”

“登过黄鹤楼,总该记得崔灏的那首诗吧,此中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两句。”

何心隐又问:“你登过黄鹤楼吗?”

张居正摇点头。

“说得好,”张居正此次的冲动是由衷产生,他起家在厅堂里来回走了几步,在何心隐跟前停下,寂然动容地说,“柱乾兄这番群情,痛快淋漓,切中弊端,这才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你且讲第三条。”

冯保笑了笑,说:“孟公公这么说,倒有些指责我的意义了。”

“昨儿夜里就说来看你,因忙着新皇上即位的事,分不开身,故拖到明天。”冯保说到这里,昂首看了看四周,又把孟冲打量了一番,接着说,“看你的气色还不坏。”

“美酒好菜,不恰好说话吗?”

“五蕴,哪五蕴?我刚才还记得,”孟冲一时记不起来,又拍脑袋又搓手,自嘲道,“看我这木疙瘩脑袋,左边捡,右边丢,硬是记不全,只记得第一蕴是个色字。”

“孟公公,此后有空儿,我还会常常来看你,”冯保眼看时候不早,拿起那只红木匣子起家告别,走到院子里又站住对孟冲说,“你现在闲居在家,不比当差时各方面都有照顾,一利用度必定吃紧。我已同内宫监打过号召,从现在起每月给你这里送十担米,别的,明天就过来十个小火者在你这里听差。”

“一如师父这是过奖了,我这点东西,是从主子那儿捡来的。”冯保说着,看着木讷坐在一旁的孟冲,又接着说,“孟公公也应当晓得,当今皇上的生母贵妃李娘娘,在宫里头被人称作观音再世。她白叟家每天凌晨起来,必然焚香净手,恭恭敬敬抄一遍《心经》,现在,她抄过的经文,怕要码半间屋子。”

“叔大兄过奖了,”何心隐大要固然谦逊,但骨子里头还是不成消逝的自大,“经邦济世的学问,对于叔大兄来讲,是用,是行,对我何心隐来讲,是知,若我俩结合起来,才叫知行合一。”

冯保扑哧一笑,打趣说:“谁敢剥孟公公的皮,我冯保不依。”

“不敢,人家是首辅。”

田边有小我,

“这……”孟冲一时语塞。

老衲人明显已经晓得冯公公的来源,一进客堂就朝冯保双手合十施礼,说道:“贫僧一如与冯施主结得佛缘,幸亏这里相见。”

“一石三鸟究竟有何意义,我也不得知,但依我猜想,应当是指叔大兄出任首辅后应当做的三件事情。”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你要多用循吏,罕用清流。”

张居正冷冷一笑,说话口气带有怒斥的意味:“柱乾兄,照你这么说,岂不是用心要我与皇上作对吗?”

“十年陈卤水,毒性胜砒霜,这句话你该传闻过吧?我会在大葱爆牛心的那道菜里头,微微加点陈卤。你放心,剂量小死不了人,但吃下去发作得快,不消半晌工夫,屁股底下便像是有条蛇在窜,高胡子还不会趁早辞职?”

张居正望着面前这一名侃侃而论如同少年的故交,问道:“柱乾兄,你感觉多么样人才气获得承平宰相之佳誉?”

“第二,不要同闲杂人来往,在眼下这非常期间,最好不要出门。若闷得慌了,就去把一如师父请来讲讲佛法,这个做获得吧?”

张居正内心头承认何心隐阐发得有事理,也但愿有如许的结局。但大要上却显得对此事漠不体贴,故以提示的口气回道:“柱乾兄,妄测圣意不该该是人臣所为。”

“登过。”

“柱乾兄,且慢!”

“啊,他说了些甚么?”孟冲一脸惶恐。

经这么一点拨,张居正顿时恍然大悟,赶紧答道:“记起来了,武昌府另有一说,称为白云黄鹤之地。”

“闭门不见。”

何心隐看破张居正的心机,也不辩论,想了想,宕开一句问道:“叔大兄,自从洪武天子建立大明天下,一晃两百年了,期间有了九位天子。依你之见,这九位天子中,哪一名可享有承平天子的佳誉?”

何心隐一番慷慨陈词,倒把张居正说得怦然心动,他叹了一口气,答道:“当年年青气盛,不知人间深浅,故好作妄言,经历这么多年,才明白到大业原非人事所及。”

看到张居正满脸惊奇,何心隐又说:“固然正字隐去,但偈语中还是含了正字。唐墨客王维的诗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鹭鸶之于水田,可谓正居之地。我看田边的这个捉鹭鸶的人,指的就是你。”

“对,色、想、受、行、识,是为五蕴,不知我说得对不对,一如师父?”

孟冲一时语塞,他偷偷觑了冯保一眼,内心头更是突突地打鼓。刚才在一如面前,冯保东风拂面,谦逊有加。现在固然还是一张笑容,但倒是笑里藏刀,孟冲顿时有了不祥之兆。

孟冲实人实语:“今儿上午我还闷得慌,请了个高僧到家里来,为我宣讲佛法,堵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总算搬开了。”

“孟公公毕竟是诚恳人,”冯保假惺惺地叹口气说,“但总该记得古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何,你又转意转意想仕进了?”张居正惊奇地问。

“一如师父为我讲授《心经》。”

何心隐遭到鼓励,更是讲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了:“循吏一词,本为太史公所创,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刚正不阿、法律忘我的官员。而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讲变通,一味寻章摘句的雕虫式人物。这些人讲究操守,敢与宦海恶人抗抵,这是好的一面。但他们好名而无实,贫乏慷慨任事的豪杰侠气。大凡年青士子,甫入宦途,都愿做循吏,想干一番伟业。但跟着涉世日深,他们不免两极分化,一部分感染宦海腐朽之气,日渐出错;另一部分人则洁身自好,归到清流门下,除了空发群情,也就无所作为了。真正对峙初志,固执循吏之途,则属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这就是无可禅师的过人之处,”何心隐深不成测的眼神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持续说道,“你虽久居内阁,但一向是次辅而未能荣膺正职,是以这偈语中便隐去了正字。”

“就教一如师父,五蕴皆空,这个空当指何讲?”

何心隐几近是不假思考地答复:“顺上之为,从主之法,谦虚以待令,有口不私言。让天下黎庶万民,怀志者得志,怀土者得土,无苛政、无苛吏,国泰民安,国土永固。国度有此复兴之象,必是承平宰相之作为。”

“可否请出来相见,我也正想听听佛法。”

此鸟一展翅,

传闻冯保登门拜访,正在埋头聆听佛法的孟冲吓了一大跳,不知是祸是福,便把高僧丢在书房里,踅身到客堂里来。

“昭宁寺的。”

“冯公公此话当真?”

何心隐本来就是心气很高的人,一听张居正的口气不想再谈下去,顿时长叹一声,说道:“叔大兄,我游学京师,怀有一腔热血来见你,谁知遭你一盆冷水。罢,罢,我们就此别过。”说罢,何心隐起家一揖,闪身就要出门。

“告子有言:‘食、色,性也。’就教一如师父,告子所言之色,与《心经》所言之色,是一回事呢,还是两回事?”

冯保忍俊不由,又一次大笑出声,指着孟冲一面喘气一面说道:“这等主张,只要你孟冲想得出。”

“他大老远赶到天寿山来见我,本来是想当国师。”张居正心中忖道,是以又多了一份警悟,说道:

“那是史称,另有一个呢?”

何心隐回道:“这本来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你想想,昨日即位的少年天子,四年前被册立太子时,叔大兄你是立了大功的,现在满朝文武,在这件事上的有功之臣,除了你另有一个高仪,但高仪已是病入膏肓的人。新皇上的大伴是冯保,他已下中旨让冯保代替孟冲当上了司礼监掌印,下一步,必定就会让你代替高拱出掌内阁。”

就在张居正与何心隐天寿山秉烛夜谈的时候,冯保坐着一乘四人抬蓝呢便轿,来到丁香胡同孟冲家中。当时孟冲从驴市胡同街北的昭宁寺请了一名高僧到家里来为他讲授佛法。

孟冲惊骇冯保在这里久坐,故想留住一如管束。见冯保如此委宛逐客,也没了法,遂安排人把一如送回昭宁寺。

踩石捉鹭鸶。

“叔大兄,史乘昭昭,记录甚详。历代衍成社稷祸变者,莫不都是巨室所为。以是,像唐太宗如许一代明主,即位之初,便把江右巨室十足贬为百姓。本朝建国天子朱洪武,唯恐身后巨室生乱,也千方百计剪除洁净……”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一如师父这么一解释,我冯某也明白了很多事理。”

“别说了,”仍然站在窗前的张居正,连头都不回,只是摆手制止何心隐说下去,“柱乾兄,你既然千里迢迢,前来见教于我,当然会找出很多例子来讲明巨室之害。我只问你,何为巨室?”

“我冯某甚么时候说过谎话?”冯保信誓旦旦,“我如果想侵犯于你,彻夜里就不会专门到你府上来通报。”

“谁?”

“叨教哪五蕴?”冯保跟着发问,见一如和尚筹办答复,他赶紧摆手制止,笑道,“我是问孟公公的。”

孟冲勾头不语,冯保又说:“王九思现就拘押在东厂,几次受刑下来,他把甚么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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