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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演蛤蟆戏天子罚跪 说舍利珠内相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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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另有何叮咛?”冯保又坐回到杌子上。

“这蒋加宽的背景不是别人,恰是现任的首辅高拱。”

经不住冯保这么逼问,徐爵便讲出了采办菩提达摩佛珠的后续故事。

冯保这席话,多少有点让李贵妃感到不测,她骇怪问道:“张先生如何讲?”

“启禀贵妃娘娘,主子冯保求见。”

朱翊钧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愣了一会儿,一脸懊丧地说:“当天子不好玩儿。”

“启禀贵妃娘娘,主子另有一件事,不知当问否?”

孙海瞄着客用不吭声,客用不敢坦白,从实说了。

打从九年前出任司礼监秉笔寺人,七年前又兼东厂掌印,冯保实际上就成了内廷中贵二号人物,且一向觊觎司礼监掌印之位。颠末数年来韬光养晦呕心沥血的争斗,现在终究如愿以偿。但贰心底清楚,现在尚在首辅位上的高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新皇上即位第二天,他就以内阁公本情势给新皇上上了一道《陈五事疏》,这企图很较着,就是停止司礼监的“批朱”之权,幸亏小皇上不谙政务,由他冯保代批了六个字:“晓得了,承祖制”,发还内阁。几近就在同时,刑部要求东厂移交王九思的题本和礼部要求从户部划拨二十万两太仓银给后宫先帝嫔妃打制头面金饰的奏疏都送呈御前,冯保一看便知,这两道折子的目标是皋牢李贵妃,给他这个新任的司礼监掌印来个釜底抽薪。高拱不愧是宦海斗士,斫轮熟行。这一系列的奏疏,的确打动了李贵妃的心。按常例,刑部礼部两道折子,应当发还内阁票拟,但李贵妃一时还吃不准高拱的企图安在,故让冯保压了两天。冯保也不知此事如何措置才叫安妥,故派徐爵连夜赶到天寿山中向张居正请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两道折子的事还未告终,南京方面又送来了蒋加宽弹劾胡自皋的抄本。这更加是“酒徒之意不在酒”了,弹劾胡自皋是假,真正的目标,是要把这一把火烧到他冯保身上。不消穷究就晓得,蒋加宽的抄本也是他高拱下出的一步叫杀的狠棋。刚才徐爵提到邵大侠也参与此中,这更引发了冯保的警戒。当年邵大侠为高拱复官入阁而来京师活动的事,他早有耳闻。上个月邵大侠再度入京与高拱奥妙打仗,也被东厂侦知。冯保本想脱手把邵大侠拘拿,没想到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现在又在南京兴风作浪,持续为虎作伥,断念塌地为高拱卖力。没有他,南京方面就不成能有这支暗箭射来。朝廷端方,凡百官入奏题本分副本副本,副本送呈御前,副本留通政司存底。功德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蒋加宽抄本内容,恐怕早已通过通政司启封官员之口在都城各大衙门传遍。想到这一层,冯保恨不能剥了蒋加宽的皮。转而一想,蒋加宽当然可爱,但最可爱的还是高拱。“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冯保伸指头蘸着茶盅里的茶水,在案桌上把这八个字连续写了几遍。脑筋里也就构成了一个大胆的诡计。他把蒋加宽的抄本装进奏本匣子,号令身边的小火者:

冯保抬眼审量了一下李贵妃的神采,又悠悠说道:“主子初看这道折子时,也像娘娘这么想,感觉像王九思如许的妖道,凌迟正法也还便宜了他。但张先生的观点却不一样。他以为如果按刑部这道折子鞫谳科罪,虽则大快民气,却将先帝堕入不仁不义当中。”

李贵妃对儿子管束之严,获得宫廷表里的分歧赞誉,都称她是一个最无能、最负任务的母亲。朱翊钧自从八岁出阁讲学起,就没有睡过懒觉,天一亮就被母亲叫起床来,读书习字,一日不辍。当了天子后,朱翊钧的辛苦更赛过昔日,每逢3、6、九早朝的日子,只要一听到宫外头响起“柝、柝、柝”的五更报时声,李贵妃就当即起床,把尚在梦境中熟睡的朱翊钧喊醒。这时天还未亮,恰是一个孩子最好睡觉的时候,但朱翊钧一看到母亲严峻的神采,一刻也不敢怠慢。待宫娥替他穿好衣服,盥洗结束,舆轿已抬到了乾清宫门口。朱翊钧在浩繁寺人的侍拥下上朝而去。李贵妃便在专为她改建的乾清宫中的精舍里正襟端坐,手中拿着那串“菩提达摩佛珠”,一边捻动,一边念佛。其间,儿子上朝的礼炮声传来,百官序班入殿晋见的唱颂声传来,固然对她的表情有所扰动,但她还是能够稳住神,把一卷《心经》几次念它十遍。朱翊钧退朝返来,第一件事就是到精舍里向母后存候。这时,李贵妃便会当着冯保的面详细地扣问早朝的环境,乃至与入奏官员的每一句对话都要扣问清楚,然后问冯保,皇上的答复是否有误。如果错了,应当如何答复。小天子朱翊钧就是在母后如此峻厉的督责下练习政事,他本人也非常勤奋,当了十来天天子,入朝问事,访问大臣的普通礼节也都能够对付下来。但孩子毕竟另有贪玩的本性,只要一落空,躲开李贵妃的眼睛,他就要想方设法找乐子。这不,明天方才溜出去就被李贵妃逮个正着,现在领回东暖阁中受罚。

“儿以为恭妃娘娘的做法违背了家法,”朱翊钧明灭着亮晶晶的眸子,口气也变得定夺了,“按端方,大内里的物件儿,不管大件小件,没有获得天子的恩准,是不准携出宫门的,恭妃娘娘要把这把金茶壶送往娘家,儿身为天子,却并不晓得这件事,这就犯了家法。”

冯保躬身退下。

震得朱翊钧浑身一激灵,昂首一看,顿时吓白了脸。只见他的生母李贵妃正肝火冲冲地站在跟前。本来李贵妃抄完佛经后,踅步到东暖阁去看看儿子的学习,却空无一人。后在乾清宫管事牌子邱得用的带领下,才寻到这个背旮旯里来。

“有,”冯保翻开随身带来的盛放折子的红木匣子,取出那份蒋加宽的抄本,恭恭敬敬递给了李贵妃,“请娘娘与万岁爷过目。”

太后看了看地上蹲着的两只蛤蟆和两队胶葛不清的蚂蚁,讨厌地问邱得用:“乾清宫砖缝儿里都抠得亮亮的,那里钻出来这等脏物?”

“果然如此吗?”冯保阴沉沉诘问了一句。看到徐爵张口就要答复,他摆手制止,又问道,“明天送出去的折子,另有甚么要紧的?”

“在这里。”

冯保出去磕了头,李贵妃让他寻杌子坐下,问道:“恭妃娘娘那头的事,办好了?”

“蒋加宽何许人也?”

徐爵答复:“主子查了一下,此人是隆庆二年的进士,虽与高拱无师生之谊,但他是河南南阳府人氏,与高拱是同亲。”

李贵妃点点头,但内心头却如同倒海翻江烦躁得很。如果真的如同张居正阐发所说,那么高拱就是死不悔过,以“顾命大臣”自居,擅权干政,威福自重。但如许下去,对他高拱又有何好处呢?

“为何使不得?”

冯保一口气说完折子内容,话音刚落,李贵妃紧接着说道:“刑部这道折子,句句都是实话,王九思该死凌迟正法,这莫非另有甚么不当吗?”

“这件事冯公公做得极好,只是总让你破钞,我心中甚为过意不去,如果朝廷表里给皇上办事的人都像你这般虔诚勤恳,钧儿的皇位,坐着就轻松多了。”

“应当还在故乡吧。”客用没掌控地答复。

“啊,这二者有何联络?”

徐爵分开后,冯保单独一人待在值房里,仰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地望着彩绘的房梁入迷。现在贰心乱如麻,头皮涨得短长。看他抬手捂着额头,早有奉养在侧的小火者打了一盆凉水出去,绞了毛巾帮他揩了一把脸,冯保这才复苏一些,再次拿起桌上的那道抄本翻阅。

听着外头砖地上一响,邱得用磕了一个头,取下挂在回廊上的鸟笼子,蹑手蹑脚走了。颠末这个小小的插曲,冯保模糊感到李贵妃心境烦乱,这本来也在他的预感当中,是以并不镇静,还是接了朱翊钧的问话答道:

冯保条陈明白,语见忠恳。李贵妃大为打动,心想这等谅解主子的主子,另有甚么不值得信赖的!何况冯保提到她是“观音再世”,儿子即位那天,以容儿为首的八个身边宫女也这么说过,还送了一幅她们自绣的观音像。外头既有这等舆情,本身看来还很多做救苦救难的善事。这么想过,李贵妃温婉一笑,把手上的念珠提了一提,说道:

“邵大侠是谁?”李贵妃问。

“不要说了,”李贵妃担忧冯保说漏嘴,当着朱翊钧的面说出先帝的丑行,故打断冯保的话头,问道,“闲言少叙,我且问你,这串菩提达摩佛珠,到底是真是假?”

“有。”冯保奏道:“明天,在恭妃寓所当差的一名内侍出宫,门人看他怀中鼓鼓囊囊的,神采又不大仇家,就把他拦下了,一搜,从他怀里搜出一把金茶壶来。当即就把他拿到内宫监扣问,他招认说是恭妃娘娘让他送出宫的。”

朱翊钧立即又摆出了小天子的姿势,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孙海摇点头说:“万岁爷,这个使不得。”

“太子爷!”

朱翊钧说这番话时,常日的稚气与玩皮都尽行收敛,换成满脸的严厉。特别难能宝贵的是,他层次清楚,提出的措置定见,即不悖情面又保护皇家庄严。李贵妃并没有因本身的定见被儿子反对而活力。相反,她显得非常欢畅。只见她此时眼睛大放光彩,以赞美的口气问冯保:

“主子遵旨。”

冯保游移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答道:“现在宫内宫外,都哄传贵妃娘娘是观音再世,更加上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不但是隆崇有加万民钦慕的国母,更兼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恭妃娘娘家父抱病,万岁爷念及先帝,大孝根心,从御用监划拨一百两银子布施,这是天子公情。贵妃娘娘再分外布施五十两银子,则是再世观音救苦救难的母范之德了。主子这么想着,也就大胆这么做了,如有不当之处,还望贵妃娘娘与皇上恕罪。”

孙海一笑说:“回万岁爷,这癞蛤蟆没长人耳朵,不懂人话,同它活力也是白生的。”

朱翊钧如此诘问,恰好落进冯保的骗局,他安闲答道:“回皇上,恕主子冒昧说话。蒋加宽一个小小的南京工科给事中,哪有这个胆量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主子?这皆因他的背后有人支撑。”

“必定是真的!”冯保斩钉截铁地答复,那口气硬得叫人不容置疑,“不瞒娘娘说,这串佛珠买来不到一个月,南京方面就有一些风声,说这串佛珠是假的。实在主子买它之前,已专门请了数位得道高僧鉴定过。他们都分歧必定,这一百零八颗舍利佛珠,颗颗都是涵蕴佛光的无价之宝。谎言出来以后,主子又专门派人去了南京查证落实。差人前几天从南京返来,一是证明佛珠来路光亮正大,的确是梁武帝留传下来的菩提达摩佛珠,二来也找到了谎言的泉源,说出来又会让娘娘大吃一惊,造这个谎言的人,名叫邵大侠。”

冯保说道:“这两份折子,张先生阐发精密。先说刑部公折,这折子说妖道王九思淫邪进妄,惑乱圣主,所造‘阴阳大补丹’,导致先帝血气两亏,元气大丧,终至失元丧本,龙驭上宾。先帝之死,王九思罪非难逃,是以,应将王九思交由三法司鞫谳,制定谋逆罪,凌迟正法。”

“给我跪上去!”

“启禀贵妃娘娘,万岁爷圣断贤明。如此措置,恭妃娘娘定能谅解万岁爷的一片厚爱仁孝之心。”

“把这两道折子发还内阁,看高拱如何票拟便知。”

徐爵这才重新挪步进门,在值房中间砖地上跪了。冯保眯眼睃着他,问:“有甚么事?”

李贵妃这番话极有主意,让冯保起码听出了三层含义:第一,高拱的《陈五事疏》固然针对的是你冯保,但对皇上练习政体还是大有裨益;第二,蒋加宽这份弹劾胡自皋的抄本,李贵妃固然讨厌,却也不肯等闲连累到高拱身上;第三,李贵妃对刑部礼部这两道折子非常赞美。应当说,高拱这些时的尽力没有白搭,李贵妃对他的态度由猜忌变成赏识。这恰是冯保最不肯见到的局面。此时,他面对朱翊钧猜疑的眼神以及李贵妃凛然不成轻渎的目光,内心头一阵惊慌,他感到若不当机立断,抖出个“杀手锏”来,任凭面前这位贵妃娘娘对高拱的好感生长下去,结果将不堪假想。愣怔了一会儿,他鼓足勇气说道:

朱翊钧站起来,两腿跪得酸酸的,支撑不住,竟踉跄了一下。冯保从速从前面把他扶住。朱翊钧感激地看了冯保一眼,走到母切身边的另一乘绣榻上坐下。

“大胆,这类事也敢坦白。”

“好,那你就按万岁爷的旨意办理。”

李贵妃说着,垂怜地看了坐在侧边另一乘绣榻上的小皇上一眼,此时的朱翊钧也正全神灌输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母后对冯保的夸奖,更增加了他对这位耐久厮守的“大伴”的信赖。母子俩这类豪情的透露,冯保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他感觉火候已到,便赶紧切入此次拜见的主题:

李贵妃接过只看了看题目,便退还给冯保,说了一个字:“念。”

司礼监掌印处在皇极殿的右边,中间隔着一条甬道。冯保坐了一个四人抬的乘舆,悠悠忽忽上了甬道,入右崇楼,往乾清宫迤逦而来。这紫禁城中,原是不准寺人乘坐舆轿的。太祖定下的端方,不管你级别多高,年纪多大,只要你是寺人,在紫禁城里头,就只能是垂手步行。换句话说,在太祖御前,寺人职位极其卑贱。这景象到了成祖手上稍有窜改,其因是他起兵夺位前后,有很多南京宫城内的寺人拥戴他,向他通报首要的谍报。是以他在篡夺皇位以后,便一改太祖不准寺人读书识字的禁令,而专门在紫禁城中设了一个内书堂,提拔聪明年幼的入宫小宦入内读书,并常常遴派所宠任的寺人担负监军。寺人的职位一下子进步了很多,但还不至于进步到能够在紫禁城中坐轿的境地。真正开了这个禁令的,是明朝的第六个天子朱祁镇。他即位时才九岁,比当今皇上朱翊钧还小一岁,当时有个司礼监掌印寺人王振,极得朱祁镇的信赖,成了名副实在的“内相”,便也就答应他在紫禁城中坐轿,今后遂成定规。冯保出任司礼监掌印之前,固然也有代步东西,但只不过是两人抬的肩舆,规格层次都没法和四人抬的舆轿比拟。现在他坐在这乘舆轿上,看到偶尔遭受的内珰中贵都从速趋避,心中感受自是极好。但那份来自南京的弹劾胡自皋的抄本,毕竟搅乱了他的表情。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晓得,他与高拱之间的争斗这才仅仅开了一个头,真正的厮杀招数还在背面。高拱为了扳倒他,必定是想穿脑袋挖空了心机。冯保固然对高拱恨之入骨,却向来都不敢小瞧他。这位高胡子久历宦海长居高位,现在满朝文武,上至部院大臣、各路言官,下至各地抚按、州府长吏,莫不都是弟子故旧,亲朋老友。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吐口唾沫也能把人淹死。“俺要打下这只雁来,却又不能让它啄瞎了眼睛。”冯保这么思忖着,不觉轿舆已抬到了乾清宫门口。

“钧儿言之有理。”李贵妃顿时眉内心溢出了笑意,她要的就是如许有脑筋、有魄力的儿子,“钧儿,那你说该如何办?”

冯保又加油添醋把邵大侠的平生先容一番,特别衬着了他和高拱的特别干系。李贵妃听罢,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感慨说道:“民气隔肚皮,世上事公然可贵预感。就这么一串佛珠,竟然另有人操纵它来做大文章。可爱,可爱!钧儿秉承大统登天子位,我一向放心不下两小我,怕他们欺钧儿年幼,不肯同心同德帮手圣业。这两小我,一个是孟冲,另一个就是高拱。孟冲已经撤换,剩下这个高拱,一向是我的芥蒂。他一向深得先帝信赖,又是先帝临危时的顾命大臣,没有实足来由,也不好撤换他。钧儿即位第二天,他上了一道《陈五事疏》,固然针对的是你冯公公,要停止司礼监的权力,但所陈五事,却也无懈可击。厥后刑部和礼部上了两道折子,依我看来,倒感觉这位高胡子没有孤负先帝的嘱托,所作所为,具见虔诚,很有点顾命大臣的模样。折子已经压了两天了,方才你走后,我还与钧儿筹议,且把这两道折子发还内阁,让高胡子看详,票拟准行。不知冯公公你意下如何?”

冯保分开乾清宫东暖阁回到司礼监值房,刚把措置恭妃金茶壶事件的旨意叮咛下去,便见徐爵急仓促跑了出去。徐爵虽是家臣,平素想见仆人,也得事前通报。眼下连号召都不打一个就硬往里闯,冯保顿时拉下脸来,厉声怒斥道:“瞧你这傻不拉叽的狗熊样,把这里当戏堂子了?”别看徐爵五短身材一脸恶相,见了冯保倒是骨头没有四两重,经这一骂,他那张脸立马臊得像一块紫猪肝,惶惑地退到门外,唱了一个喏:“老爷,主子徐爵有事求见。”

“启禀娘娘,先帝在时,主子就是高拱的眼中钉。他保举孟冲出掌司礼监,孟冲做了甚么功德?从奴儿花花到妖道王九思,尽把先帝往正道上引……”

“徐爵呀,徐爵,俺让你往南京走一遭,谁晓得你给俺抓了一把屎返来。”

邱得用一个长揖,号令跟来的侍从把这两人架走了。

“老爷,”徐爵揉了揉鱼泡眼,哭丧着脸说,“主子知罪。”

“礼部的这道折子,据张先生看,也是包藏了祸心的,”冯保一边说一边思考,那模样看上去仿佛要尽量说出张居正的原话来,“张先生说,据他所知,因为近些年赋税督催不力,军费、漕运等用度开支又每年递增,户部太仓银已所剩无几。而蓟镇二十万兵士过冬的棉衣,打通京畿潮白河的漕运等等大项开支,户部都难以拨付。这类时候,若硬性从户部拨二十万两银子给后宫嫔妃打制头面金饰,这类做法,在天下士人看来,就会说我们新即位的万岁爷,是个只要家而不要天下,只图本身吃苦而不管社稷福祉的胡涂君主。娘娘,此事要三思而行啊!”

朱翊钧这时说话了:“大伴,等会儿再走。”

冯保也正自惊奇,这个刚才还在罚跪的调皮孩子,十岁的皇上,为何能如此得体的措置事体。见李贵妃发问,赶紧起家答复:

李贵妃点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办。”

冯保又把蒋加宽的抄本接回,一字一句地念给李贵妃与朱翊钧母子听。抄本不长,不消半晌工夫念完。听着听着,李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浅浅画过的修眉蹙作一堆。此事产生之前,朱翊钧并不晓得,这时看看母后的神采,问冯保到底是如何回事。冯保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奏说一遍。朱翊钧听罢,放下咬在嘴中的手指头,嚷道:“大伴,阿谁叫胡自皋的,真的为你出了三万两银子?”

徐爵从冯保的脸上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以内心头一向严峻,这时便谨慎地答复:“传闻这件事是一个叫邵大侠的人捅出来的。”

“哦?”

“关于礼部这道公折,张先生又有何观点?”

“太后真是观音再世,菩萨心肠,主子这就去办。”

“办好了,”冯保双手搁在膝头上,一副奉事惟谨的模样,“主子依皇上和贵妃娘娘的旨意,从御用监支取一百两银子,给恭妃娘娘送了畴昔。别的,主子还大胆给贵妃娘娘做了一个主,从主子的薪俸中支了五十两银子,算作贵妃娘娘的私房钱,一并送给恭妃娘娘。”

邱得用躬身一看,内心已明白了八九分。他想帮小万岁爷讳饰畴昔,又惊骇李贵妃的严肃,只得喝问孙海、客用两个主子:

“哦,你说。”看到朱翊钧小大人的神态,李贵妃心中一阵欣喜,向儿子投以鼓励的目光。

朱翊钧遭到鼓励,胆量大了一点,他撩起袖口揩了揩眼角残留的泪痕,轻声问道:“叨教母后,是家法首要还是情面首要?”

每次旁观,朱翊钧都显得非常镇静。皆因他对此中的奇妙百思不得其解,问客用,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以是然。不止一次,他扒开客用,本身来批示蛤蟆与蚂蚁,但都失利了。固然他仿效客用的行动,也无济于事,这些小灵物底子不听他的。明天他又试了一回,还是如此,他不免忿忿不高山说道:“这个癞蛤蟆,莫非不晓得我是天子?”

“这事儿如何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李贵妃未进宫之前,也看过这类叫花子把戏,想到朱翊钧万乘之尊,竟被两个主子勾引玩这类下三烂的游戏,更是气上加气,指着跪在地上筛糠普通的孙海、客用,号令邱得用说:“这两个主子没法无天,拖下去一人打三十板子!”

“在这儿哪。”

本来是乾清宫管事牌子邱得用在逗那只从慈宁宫带过来的白鹦鹉大丫环。李贵妃没好气地用脚一推绣榻前的青花瓷的脚踏,朝窗外厉声喊道:“邱得用,没瞧着万岁爷在谈事?把大丫环提走!”

“刚才听母后和大伴讲,儿才晓得宫中嫔妃的糊口如此困难。以是,恭妃娘娘也不是用心违背家法。但不管如何样,先帝父皇的御赐之品,是决计不能流入官方。依儿之见,家法也要,情面也要。家法在前,情面在后。阿谁送金茶壶的内侍,应当打三十大板。这把金茶壶,仍然还给恭妃娘娘。然后,从内宫库中拨出一百两银子,还着那位挨了板子的内侍送到恭妃娘娘的家中。”

东暖阁中这时候静得可骇。看到皇上罚跪,大小内侍没有一小我敢出去。如许足足畴昔半个时候,俄然听得门外一声喊:

“朕宣他进宫,让他帮我练习。”

每次旁观,朱翊钧都显得非常镇静。皆因他对此中的奇妙百思不得其解,问客用,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以是然。

朱翊钧转向李贵妃,谨慎翼翼地说:“母后,这件事的措置,儿另有设法。”

“张先生的阐发句句都有事理。”李贵妃既像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冯公公陈述,“现在看来,刑部礼部两道折子,确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高拱久居内阁,应当晓得此中的短长。他究竟是不是用心而为,一时还难以结论。”

“是。”徐爵又把银票放进袖中藏好。

徐爵又从袖口里抠出那张银票递了上去,冯保只瞅了一眼,并不接银票,说道:“拿回府入账吧。”

李贵妃朝朱翊钧横了一眼,说:“你跟我走。”

“哦,抄本呢?”

这倒把孙海问住了。他当即就问客用:“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没教给万岁爷?”

坐在绣榻上的李贵妃,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心顿时一软,恨不得当即伸手把儿子搂进怀里,但一种望子成才的任务感促使她没有如许做。

乾清宫东暖阁背面,有一处披檐。因有乾清宫的东墙遮挡,这披檐的背旮旯甚为埋没。这天半晌午,孙海领着小天子朱翊钧偷偷从东暖阁中溜来这里玩耍。同时跟来的另有别的一名小内侍,这名小内侍不是别人,恰是那日在老寺人王凤池的屋子里头为朱翊钧演出“蚂蚁大战”的客用。这客用固然生在贫苦人家,但眉清目秀,人又机警,是以非常讨人喜好。他流落京师,被人欺诈卖到帘子胡同。第一天就被孟冲看中,将他连同另三名小娈童一起扮成小内侍,偷偷领进了紫禁城。且说这事情败露以后,四名小娈童虽属无辜,按《大明律》规定却也不能轻饶,重者正法,轻者也得口外放逐。合该客用交运,朱翊钧内心一向挂牵那“蚂蚁大战”的游戏,是以偷偷奉告冯保,要他把客用弄来演出。冯保为了奉迎这个十岁的新主子,也就瞒着李贵妃,擅自把客用阉了。今后,假寺人变成了真寺人,客用便成了东暖阁承诺。这东暖阁又称昭仁轩,是天子的书房。与东暖阁相对的另有一个西暖阁,又称弘德轩,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处所。东暖阁承诺就是书童,不过,这个书童的职位可不是普通内宦所能对比的。孙海、客用成了御前近侍,在寺人里头,也算是不成一世的大珰新贵了。板起面孔学大人,装腔作势当天子,对于朱翊钧来讲,不是欢愉而是痛苦。他最欢畅的事便是和孙海、客用一起无拘无束地玩耍。朱翊钧内心明白,母亲不答应他瞎玩,以是他对客用千丁宁万叮嘱,要把那两只盛装蛤蟆与蚂蚁的竹筒儿藏好。却说这天半晌午,客用得了孙海的表示,像做贼似的从住处的床底下摸出那两只竹筒儿,来到这处背旮旯,又为朱翊钧演出起游戏来。

冯保说罢,唤人把那把金茶壶送了出去。李贵妃接过来几次看过,不由勾起对旧事的回想:隆庆元年,穆宗即位时下旨内宫银作局制作了二十把金茶壶,用以犒赏嫔妃。恭妃是穆宗第一次诏封八位妃子中的一名,故也得了一把金茶壶。现在,穆宗方才龙驭上宾,恭妃就要拿这把金茶壶出去典当给父亲治病,李贵妃内心很不是滋味。她倒不是抱怨恭妃寡情薄义,不珍惜先帝夫君的犒赏,而是将心比心,对恭妃寄予深深的怜悯。穆宗即位今后,对宫内各色人等的犒赏非常之少,嫔妃们暗里有些群情,却又不敢向皇上提出来,不要说她们蓄私房钱,就是头面金饰,也有两年多没有添置,为了这件事,宫府之间还闹了很多冲突。一想起这些旧事,李贵妃禁不住唉声感喟,数落了一回,她把那把金茶壶递给冯保,叮咛说:“这件事不能怪恭妃,她也是穷得没体例,这把金茶壶还是让她拿回娘家吧,她父亲治病要紧。”

“晓得了,你先退下去。”

孙海、客用情知这下闯了大祸,齐刷刷跪倒在李贵妃的面前,勾着头不敢言声。

听完徐爵的陈述,冯保一方面感觉这事办得窝囊,一方面又感觉徐爵还是一个肯做事的好主子,蹙着眉头想了一回,问道:“银票呢?”

“你为何要这么做?”李贵妃问。

“主子遵旨!”

李贵妃表示冯保坐到劈面的杌子上,对他说:“冯公公,你是万岁爷的大伴,万岁爷学问的长进,你还要多多操心。”

“如何试法?”

“先帝驾崩之日,朝廷早已诏告天下,先帝是因久病不治而龙驭上宾,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先帝病死,这是正终,设若审判王九思,这妖道从实招来,说先帝是因吃了他制的春药而死,先帝岂不是死于非命?天下岂不嘲笑先帝是个色魔?千秋后代,昭昭史笔,又该如何评价先帝的为人呢?”

“主子岂敢?”客用委曲地说,“这蛤蟆和蚂蚁是我爷爷帮着练习的,我又不会。”

“既是如许,那蒋加宽为何要诬告于你?”

“请讲。”

“娘娘这么说,倒真是折煞主子了,”冯保用心装得惶惑不安,接着说道,“这些时我总在深思,先帝归天,新皇上即位,这一应事体,也算得上是改朝换代的大事。朝廷中虽也有那么三两小我想操纵这场变故,闹腾出点甚么祸事来,毕竟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依主子陋见,这统统的统统,全赖娘娘虔苦衷佛,也恰在这个节骨眼上,菩提达摩佛珠重现天日,到了娘娘手上,这真是天意啊!”

“启禀皇上,启禀贵妃娘娘,关于刑部与礼部那两道折子,主子看过,也感觉这是出自高拱的经心安排,但有一点,叫主子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一贯盯着皇上的钱口袋,恐怕皇上多花了一个铜板的高胡子,为何一变态态,变得如此体贴皇上了?主子悟不透这内里的蹊跷,前日专门派人去天寿山就教了张居正,张先生一番分解,主子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高胡子的险恶用心。”

“是。”

“邵大侠?”冯保眼中贼光一闪,这个名字他是熟谙的,“他如何晓得?”

冯保点点头,又问:“他是如何晓得这件事的?”

仆人不发话,徐爵也不敢起来,只得跪在砖地上答话:“主子方才清查通政司明天送来的折子,此中有南京工科给事中蒋加宽的一个抄本,是弹劾胡自皋的。”

“出去。”李贵妃发话。

“恰是,”李贵妃看了看手中这串披发着幽幽蓝光的念珠,猜想冯保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想邀功请赏,因而说话的口气显得更加亲热,“冯公公给我送来这么贵重的礼品,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呐。”

“备轿!”

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厉喝:“大胆!”

冯保说着,便要退出东暖阁。

“遵旨。”

朱翊钧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李贵妃一向锁着的弯眉一动,仿佛也有听下去的兴趣。冯保咽了一口唾沫,正欲说下去,俄然听得挂了浅月色柔幔的木格雕花窗子外头,传来一声脆脆的叫声:

却说徐爵那次自南京归后,就一向与胡自皋保持联络。一日收到胡自皋的来信,告之那串菩提达摩佛珠能够有假。南都城里,本来就有一些制造假古玩的妙手,他们仿造古瓷古画,几可乱真,更不要说那串谁都没有见过的菩提达摩佛珠。徐爵听后大惊,赶紧派了两小我前去南京,会同胡自皋一块儿去找那位出售佛珠的师爷。那里还能找获得?听四周人讲,那位师爷赁居藕香斋前后也不到一个月时候,是以街坊谁也说不清此人的来源踪迹。徐爵这才感到,“师爷”在南京的呈现,原是专门为了设局骗卖“佛珠”的。他晓得此事如果败露,冯保定不会轻饶他,唯一的处理之道,是找到那位“师爷”,追回三万两银子。偌大一个南京,找寻一小我尚且不易,何况此人说不定已经逃逸。江南之大,寻此“师爷”更是如同大海捞针了。幸亏徐爵胆小心细,仰借冯保的权势动用东厂布在江南的耳目,通过红黑两道,硬是把躲藏在姑苏府角直镇的那位“师爷”提溜了出来。这类事不便上官府鞠问,徐爵部下人把“师爷”弄到沉湖边上一座荒寺鞫审。“师爷”开首嘴硬,硬是不承认造假,一顿科罚下来,“师爷”架不住,只得承认那串“菩提达摩佛珠”的确是他一手造出的。所谓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全都是羊骨头经打磨特制而成的。幸亏那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兑出后,分文未动。徐爵部下人便取了这三万两银子,径安闲姑苏府换成了银票。然后把那位“师爷”押到船上,划进姑苏边上的沉湖,绑着石头丢进湖底喂鱼了。两位办事人昨儿夜里才赶回京师。

冯保这连续几个反问,顿时把李贵妃问得目瞪口呆。她没有想到如此清楚明白的一桩案子的措置中,竟埋没了这么深的诡计。设若她的夫君——隆庆天子身后令名不保,那么先人该以多么样的目光看她?她的刚登天子位的儿子,岂不成了色魔的后代?如此想来,李贵妃心中打过一阵寒噤。不由得非常佩服张居正的深沉练达,洞察秋毫。她接着问道:

冯保阿谀主子,说话向来有剥茧抽丝的工夫,经他这一提示,李贵妃也确切悟到了手上这串珠子背面的“天意”,可不是吗?自从得了这串佛珠,宫里宫外才开端称她为“观音再世”。特别令她对劲的是,儿子担当皇位,竟然平安然安,风波不兴。想到这里,李贵妃把手上的佛珠捻得更响了。

“啊,有这等事?”

“邵大侠此人在南京极有权势,红黑两道都吃得开,能够说,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

“啊,有谁支撑他?”

“回万岁爷,这纯属无稽之谈,”冯保一脸委曲,按事前想好了的大话辩论道,“买这串佛珠的三万两银子,原是先帝给主子的犒赏,提及来是隆庆二年,先帝把沧州的一处田庄赏了主子,这回为了凑这笔银子,主子便把那处田庄卖了。”

“是他?”这回是李贵妃脱口问出。

“说,到底是如何回事?”

“太后不会同意的。”

“娘娘手中捻动的,但是那串菩提达摩佛珠?”

“你们说,这脏物那里来的?”

“主子实不敢坦白,”徐爵吓得额头挨地,撅着屁股答道,“主子是想事情办好了,再禀告老爷。”

“冯公公,你也是有佛根的人啊,”李贵妃感慨地说,“没有你,这串菩提达摩佛珠,如何会到我手中。”

朱翊钧哪敢违拗,他连看一眼母后都不敢,只把双膝一弯,挺腰跪在蒲团上。含在眼眶里的两泡眼泪,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砖地上。

朱翊钧跟着母后回到东暖阁。李贵妃号令内侍拿了一个黄缎子包裹的棕蒲团放在砖地上,然后朝低眉落眼站在一旁的朱翊钧斥道:

接着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在窗棂外边的回廊上愣住了,一个声音传出去:“嗨,小牲口,教你多少遍了,如何就记不住,不是太子爷,是万岁爷,万——岁——爷——喊。”

“往哪儿送?”李贵妃问。

“内阁又有具揭送来,催问那两个奏本。”

朱翊钧瞪了孙海一眼:“它不懂人话,如何听客用的?”

冯保表示徐爵找个杌子坐下,他本身靠在罩了九蟒朝天的黄缎套子的太师椅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然后又拿起阿谁抄本看了一遍,问:

“你爷爷呢?”朱翊钧问。

李贵妃一怔:“当然是家法。”

看到朱翊钧跪得满头大汗,李贵妃已是心疼至极。冯保讨情,她也顺势转弯,对朱翊钧说:“起来吧。”

针对李贵妃的疑虑,冯保说道:“启禀娘娘,要想弄清楚高拱是不是用心而为,一试便知。”

“冯公公另有何事要奏?”李贵妃接着问道。

徐爵从怀中取出抄本,冯保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徐爵这才敢起来,双手把阿谁抄本递了上去。冯保抖开来看,只见那抄本并不长,仅两个折页,但所写内容却非同小可,恰是揭穿徐爵如何让南京工部主事胡自皋出银三万两采办那串菩提达摩佛珠。此中一段说道:“查胡自皋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国度,整日追求,不吝斥重金贿赂内珰,以三万两银采办菩提达摩佛珠送与冯保之家臣徐爵。尤其好笑者,此佛珠乃犯警之徒造假欺诳,三万两银子所购之珠,实值不过铜钱一串耳。”读到这里,冯保不由雷霆大怒,把抄本朝案桌上重重一掼。徐爵识相,早已重新回原地跪好了,冯保咬牙切齿骂道:

“送往恭妃娘娘的娘家。那名内侍说,恭妃娘娘家中托人带信出去,说她父亲病得不轻,家中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让恭妃娘娘好歹布施一点。恭妃娘娘好长时候没得过封赏,月份银子又有限,一时急了,就将这把金茶壶拿了,让内侍送出去。”

“冯公公,万岁爷作如此措置,你看是否安妥?”

“出去吧。”冯保没好气地号召。

“有,是主子不敢奉告老爷。”

李贵妃与朱翊钧母子二人,还待在东暖阁中,冯保走后的这大半个时候,李贵妃还是坐在那乘绣榻上,一边拨弄动手中的那串菩提达摩佛珠,一边听儿子背诵这几日新学习的几节《论语》,而后又看儿子练字。才说歇息一会儿,刚吃了两片冰镇西瓜,听东暖阁管事牌子来奏冯保求见,便让他出去。

冯保明天有事叨教李贵妃,走进乾清宫,传闻万岁爷罚跪,不免大惊失容,这但是千古未闻的奇事。若传出去这万岁爷的脸面往哪儿搁?思虑一番,冯保决定硬着头皮出来解劝。他急仓促跨进东暖阁,看到朱翊钧跪在屋中间,摇摇摆晃已是对峙不住了,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翊钧的身后,哀声讨情道:“启禀贵妃娘娘,今儿的事,美满是孙海、客用两个主子的罪恶,万岁爷是冤枉的。万望贵妃娘娘不幸万岁爷的身子骨儿,不要让他再跪了。”说着,冯保竟动了豪情,哭泣起来。

“娘娘是观音再世,没有主子,这串佛珠还是还会到娘娘手上。”冯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采略见阴沉,接着说道,“但是现在南京衙门里头,却钻出来一小我揪住这件事,无中生有,要给娘娘败兴。”

“主子遵旨。”冯保毕恭毕敬地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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