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好色与妇人之仁
西行复西行，过新安渑池便是氐秦节制的边境，那两名一起伴随陈操之到此的氐秦使者持路引（即通行证）向本地驻军通报，秦兵开关放行，正遇赶来驱逐晋使的辅国长史窦朗，当即一起前去长安。
写杂文着名的柏杨老来治史，好作昭雪文章、好发惊人语，他说苻坚、李世民和康熙是中国当代天子中最杰出的三位，陈操之不觉得然，另两位且非论，面前这个头颅巨大的苻坚若真有那么贤明，如何会短短数年就把一个东至大海、西抵葱岭、南控江淮、北极大漠的庞大帝国搞得土崩崩溃！
苻坚在秦宫明圣殿访问晋使陈操之，苻坚原有些担忧晋使会摆着天朝正统的架子，因为苻坚祖父苻洪曾受晋穆帝司马聃封赐为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到苻坚的伯父苻健才自称大单于和天子号的，苻坚即位后曾去天子号，改称大秦天王，但鲜卑慕容氏称帝后，苻坚随即被群臣上天子尊号，秦和燕固然前后称帝，但不管是君主还是臣子，都有伪谮之感，隐然以为偏安的江东仍然是奉正朔的正统，以是如果陈操之摆起天朝上国的架子，那必将引发礼节抵触，且喜陈操之并未讲究这些，在陈操之看来，争这些虚文缛节没成心义，待东晋充足强大，当时征讨氐秦未晚。
。苻坚把王猛比作诸葛亮，苻坚本身则与刘备很类似，对臣民比较仁慈，用人不疑，充分阐扬了王猛等等汉人大臣的才调，分歧的是，诸葛亮比刘备幼年，刘备伐吴犯下大错后另有诸葛亮为他清算残局，不至于当即亡国，而王猛比苻坚年长十三岁，王猛五十一岁时病逝，苻坚当时才三十八岁，一意孤行要灭东晋，淝水败北后，不到十年就亡国身故，如许的天子不管如何也称不上杰出君主的，更何况陈操之还晓得此人大要上仁义，私德则有亏，苻坚是双性恋，灭燕后曾将有着凤凰之隽誉的燕国皇子慕容冲归入宫闱成为他的娈童，同时入宫的另有慕容冲的姊姊人称鲜卑第一美人的清河公主慕容钦忱（音凌晨），当时长安儿歌云“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说的就是慕容钦忱和慕容冲姊弟双双受苻坚宠幸之事。
陈操之在洛阳小驻了五日，得知颖川太守高柔承诺的第一批五千斛米已经从阳翟解缆，不日将运抵洛阳，沈劲心中大定，只要有粮，即便燕军围城，洛阳八百弊卒也有信心死守三个月以上，当即敦请陈操之尽快赶赴长安，若能与氐秦缔盟，洛阳可免腹背受敌之虞。
苻坚正视教诲，即位后广设学宫，嘉奖人才，公卿以下的后辈都须退学，他每月亲临太学观察，考查门生的学习状况，分定分歧的等次，他规定轮番值勤的中心禁卫军都要修学，对于不学无术的官吏，他的措置也非常峻厉，凡百石以上的官吏，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一概削职为民，以是长安城学风颇盛。
陈操之答道：“大丈夫当然要经世实干，但修心养性也不成少，人间若无书画音乐，殊少兴趣，学习书法、绘画和乐律亦是操之本怀。”
中午初刻，陈操之持八尺旌节经过东城三门居中的宣平门入城，四名军士举麾枪、门旗前导，冉盛、苏骐摆布护持，大晋的军士一个个精力抖擞、行动整齐，沿路汉人和诸胡摩肩接踵，争看晋使陈操之。
窦朗对晋使及其随参军士悄悄赞叹，这陈操之容止风采自不待说，言语中偶露的才识学见实非其子窦滔所能及，再看其部下三百晋兵，虽经数千里跋涉，但军容整肃，并没有因为长途远行而怠倦懒惰。
。慕容垂降秦后，苻坚不答应王猛杀慕容垂，对慕容垂非常重用，但却又召慕容垂夫人入宫奉养，慕容垂也的确能忍，或许氐人、鲜卑人对这些不在乎，但苻坚的好色和妇人之仁为他庞大帝国的崩溃埋下了隐患，如许的君主如何称得上杰出，苻坚的政绩绝大部分是王猛的功绩啊，若无王猛，苻坚只是个守关中的主。
端五节后，蒲月十一，陈操之、窦朗一行来到长安东边重镇临潼，临潼是秦始皇兵马俑地点地，另有闻名的骊山华清池，当然，现在还没有华清池，秦皇兵马俑也还深埋地底。
十1、好色与妇人之仁
陈操之眼望王猛，王猛向他举杯请安，浅笑道：“两国缔盟之事待陈使臣太学讲学后再议。”
王猛哈哈大笑，说道：“陈使臣能到本日境地，比别人要艰苦百倍，当年王某便是畏此，故缠足不敢渡江，不然，世事骚动，何必务空谈玄言、以书画乐律装点！”
陈操之、窦朗一行四百人浩浩大荡，当夜在灞桥驿安息，自陈操之以下，世人沐浴一新，次日午前从宣平门入长安，长安城自八王之乱以来，粉碎严峻，但城池高大，两汉恢弘气度犹在，苻坚即位后，比年补葺，虽远未规复汉末旧观，但关中敷裕，短短十年，长安城就闪现繁华气象。
苻坚对陈操之倒是大为赞美，陈操之人物漂亮、言语明朗，那种蕴雅安闲的气质让人倾倒，陈操之呈上国书和礼品以后，苻坚即命宫中设席，接待晋使陈操之，王猛、吕婆楼、苻融等大臣相陪。
陈操之明白王猛的意义，王猛是说当此乱世，应重视经世之学和合用之才，那些玄学、书法、绘画和乐律并不首要，陈操之以此着名，乃是无法之举，江左民风，随波逐流罢了。
洛阳至西安千余里，阵势由东向西逐步降低，崤函之险、华山之峻，秦岭潼关万夫莫开，汤汤渭河冲积出八百里秦川，江山之雄浑绚丽是江南所见不到的。
王猛笑道：“陈使臣雅人深致，博学宏通，王某佩服，江左人物公然不凡，不知如陈使臣这般的贤才，江东有几人？”
王猛渐渐喝茶，与陈操之说些两京旧事和江左风骚，好象故交相逢普通，并不言及两国媾和之事，此时的王猛倒没有象十年前见桓温那样扪虱而谈，陈操之也不急，也只说些妙闻典故，旁及经史，二人相谈颇契，不觉夜深。
宫宴罢，已是傍晚时分，窦朗送陈操之回鸿胪邸，陈操之沐浴换衣后，正与冉盛、苏骐对座相谈，邸丞来报王猛求见，陈操之从速迎出去，连表谦词，王猛道：“陈使臣远来是客，王某先来拜访是应有之礼。”当即入厅坐定，黄小统奉上钱唐葛仙茶。
四月二十六日，陈操之与冉盛、苏骐三百余人离了洛阳西行，沈赤黔留在了其父身边，陈操之承诺沈劲回江东时会把沈赤黔带归去。
苻坚大喜，说道：“陈使臣不惮辛苦前来与我大秦媾和缔盟，朕心甚慰，这缔盟之事就由王尚书与陈使臣共议。”
过临潼八十里便是长安，世人在临潼歇了一夜，次日出发，半路上碰到秦主苻坚派来驱逐晋使陈操之的侍中杜虔，杜虔官位在窦朗之上，窦朗是王猛属吏，而杜虔是朝中官员，职位天然分歧，苻坚敬慕汉人文明，熟读诗书，王猛当政后，更是统统照搬汉魏轨制，苻坚仁义刻薄，每日在宫中请关中大儒讲授大戴和小戴礼记，此次派侍中杜虔迎出长安五十里，就是表示氐秦也是礼义之邦。
王猛目视陈操之，笑了笑，不再多言，告别而去。
陈操之心道：“我从江东来，别的不敢大言，但这先进文明嘛我是代表了的，来此氐胡之国，正要揭示我东晋的先进文明，让关中的汉民气神驰之。”当下躬身道：“关中乃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外臣浅薄，远来贵国就是抱了就教之心，敢不从命。”
陈操之浅笑道：“未几，但也很多。”
当然，苻坚与慕容姊弟和慕容垂夫人的这些事现在尚未产生，但陈操之既知这些事，内心劈面前的苻坚天然就没甚么敬意，不卑不亢利用一个使臣的礼节罢了。
陆纳赠与陈操之的那匹高头大马鬃毛皮肤如黑缎普通油光锃亮，耳背蹄大，神骏不凡，即便关西陇右多有好马，但如陈操之如许的座骑也是少有的，更何况顿时搭客身如秀树、面若凝脂、眼如点漆，风韵神采真若神仙中人，路旁便有那心胸故国的老者嗟呀感喟，暗道这才是我中华人物，岂是氐羌诸胡那些茹毛饮血辈能比的！
筵席间，苻坚言道：“陈使臣，明日是我大秦太学博士讲经之日，朕亦将前去听讲，久闻陈使臣乃江东才俊，玄辩无敌，博通经史，朕欲待请陈使臣赴太学讲经论学，不知陈使臣可愿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