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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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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会细心到,没将榻上他盖过的那床锦被直接盖到我身上,而是替我盖了一床新的锦被。

“免得让人觉得你我伉俪反面,又想暗中肇事,到父亲面前调拨。本日敬茶,我那一众弟、妹都要来见过你这三嫂,你我越是恩爱,便越不会有人打夫人的主张。”

“将军既允了妾身所请,自本日起,妾身自当尽到一个老婆的本分,替将军摒挡中馈,绝计不让内宅之事让将军烦忧。”

他这话倒有几分事理,我既筹算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挂名伉俪,便冲着相敬如宾这几个字,也须在面子上把戏做足了方可。

见这婚仪最后一礼已成,我放下匏瓜,便欲起家去洗漱安息,哪知卫恒长臂一展,拿过一边的羹斗,又往那两片匏瓜中倒起酒来。

“至于父亲百年以后,夫人当时必定已做好筹算,要去归隐山林,就不消怕卫某会冒昧夫人了?”他持续讽刺道。

“你――”

可谁知我方进到马车里,就见车门开处,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微低首,也钻了出去,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他连续发了四个端庄毒誓,而非甚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无稽毒誓,可见并不是对付于我,只不过――

卫恒的五官中郎将府和丞相府相距并不甚远,乘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夫人请过目。”

想不到这一次的新婚之夜,竟和宿世全然分歧。虽我和他还是未行敦伦之礼,但以往和我相对时,老是覆盖在他身周的冰冷冷酷,现在竟似是溶解了大半……

迟延了这很多时候,我同他到底是共饮了这一杯合卺酒。

卫恒脸黑如墨,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在压抑几欲喷薄而出的肝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要看到我内心去。

卫恒冷哼一声,命人拿来了笔墨并一卷羊皮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不过半晌,便已写好。

这也未免太想当然了吧?

“妾身不惯与男人同睡,彻夜,便打个地铺先姑息一晚。”

“看来还是得请将军把那约法三章补全了才好,免得您这么快就忘了您承诺过我的第二件事。”我不悦道。

他到底不甘受我勒迫,立时便将我方才所言回敬了返来。

我抱起被子,回身方走了一步,俄然腰上一紧,已被卫恒拦腰抱起,将我稳稳地放到榻上。跟着,一道黑影落到我身上,他已用我手中的锦被将我裹了个严实。

就当是……补上他宿世欠我的那杯合卺酒吧。

他抬起眼,眸中透出一点希翼的神采来。

我跟着世人一道朝他和姨母躬身施礼,这才发明,不知何时,卫恒竟从他一堆兄弟中走了过来,挤在我们一堆女眷当中,正立在我身边。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我才沉入梦境,一夜无梦,直至天明,竟是可贵的好眠。幸亏未曾误了回丞相府给舅氏和姑氏敬茶问安。

是谁说他睡惯了地铺,清楚就是用心的。

许是我多心,他最后一句话,让我如何听如何别扭。难不成他的意义是,若我和他越是恩爱,金乡郡主她们便不会找上我吗?

公然,当卫恒亲身扶我下车,一起携着我手步入内堂,在世人前秀足了恩爱时,仍然有人在打我的主张。

“夜色已深,何不共饮此杯?”我端起匏瓜,朝他举手表示。

“敢问将军,我方才明显是约法三章,将军为何却只写了两件事,那第二件事,为何不写?”

“并非不信将军,而是信不过民气。这世上,自来民气易变,妾身不得不防,还请公子勿怪。”我安然道。

他虽没写我要求的第二件事,却将他承诺的“只须我放心做他老婆”这一条非常慎重地给加了出来,还补了八个字,“一世相守,不离不弃”。

我身形一僵,“将军这是何意?”

“将军言之有理,我亦信赖将军乃是君子,当不致方才发誓定约,便背信弃义,还请将军在榻上好眠。”

“我只承诺不与夫人行伉俪之实,可没承诺不与夫人同床共枕。归正我如有何孟浪之举,夫人去找父亲做主便是,又何惧之有?”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羊皮纸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吾卫恒于大婚之日同夫人甄氏商定以下……,男儿一言既出,自当发誓取信,如有违此约,则人神共愤、所求不得、众叛亲离、短折而亡!”

若非他本身将这个把柄送到我手上,我又怎敢跟他约法三章,最多不过以死相胁,不准他婚后碰我罢了。

“如果丞相在日,我自是不怕将军不守承诺的,可他日丞相百年以后,将军再无顾忌,只怕……”

因卫畴和我姨母尚未到来,金乡郡主在跟我道完喜后,便故作惊奇道:“三嫂昨夜大喜,可如何我瞧着三嫂神采反倒蕉萃得很,莫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我淡淡一笑,并不作答,昨夜虽睡得有些迟,但可贵一觉好眠,那里就如她所说,甚是蕉萃了?

“归正,若我敢不顺从,夫人只消去求父亲做主,又何惧少写上这几笔?”

想不到他竟会有这般体贴入微的举止,这是怕我会嫌弃他用过的东西吗?

我正欲反唇相讥,他却收起方才的锋芒,话锋一转道:“如果你我新婚之夜就分房而居,就不怕令姨母担忧于你吗?”

“砰”的一声,卫恒再次怒到拍案,咬牙切齿道:“如夫人所愿,这三条,卫某全都允了!”

半晌后,便传来他轻微的鼾声,想是已然熟睡。

想不到贰心中对此怨念颇深,逮到机遇便要借机刺我两句。怕是他现在肠子早悔青了,不该送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到我手上。

“夫人勿怕!地上潮湿,女子如何睡得?倒是卫某在军中,这地铺早睡得惯了。”

我方说了一个字,卫恒的食指已悄悄按在我的唇上。

他到底还是承诺了我这约法三章。

“吾愿再为夫人温酒,还请夫人与我,再共饮一杯?”

他说罢,抱起他那床锦被,走到毡毯处躺好,道了句,“夫人尽管放心高卧,好生安息,明日一早,你我还要去给父亲问安。”

第二杯合卺酒饮完,我和他各自去净室洗漱。

因是新妇盛妆,光取下我头上所戴的簪钗玉梳,御去面上红妆便花了很多工工夫,待我好轻易洗漱结束,回到内寝,筹算安息时,却发明卫恒身着里衣,正大喇喇地半躺在榻上。

我推开半扇车窗,佯作观景,并不想理他。

“既然将军自傲不会失期于我,那又何惧再多写上这几笔?”

“夫人这是何意?”

“古来礼俗,这合卺酒只需饮一次便好,将军莫非还想酒过三巡不成?”

看来最让我担忧的这新婚之夜,当是再不会有甚么可骇之事产生了,可我却仍旧难以成眠。

我不闪不避,迎着他骇人的目光,安然与他对视,未曾摆荡分毫。

卫恒面不改色,抬高了声音道:“想是昨夜没有睡好,扭到了腰,乘不得马。”

他冲我展眉一笑,“彻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如此良宵,我怎舍得夫人独守空房?”

卫畴虽已是齐王,却甚少穿他的齐王衮服,平常在府里还是一身常服,但再平常的服饰也掩不住他通身不怒自威的霸气。

他却得寸近尺,又挤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卫某只是想提示夫人一句,在我们府上,夫人如何唤我都无妨,但到了相府,还请夫人唤我一声――夫君。”

我再次蹙眉,“将军莫非今晚也要在此处安息?”

四少夫人何氏也凑过来,正想搭腔,已有宦者通报:“大王与王后驾到!”

我只得朝车壁处挪让,忍不住调侃道:“不过这么短短一段路,将军亦要如女子普通,躲在这车里吗?”

卫恒微一怔愣,随即也端起匏瓜,同我手中匏瓜悄悄一碰。

他将床榻让给我,本身去睡地铺也就罢了,但凡是个君子,皆会如此。

我说完,从柜中找出一张毡毯铺到喜案边上,再走到床尾,去取另一床锦被。

我微微一笑,也朝他暴露相逢后的第一个笑容,“固然将军允了妾身所请,但为了放心起见,还请将军将允我的这三件事,亲笔写于羊皮纸上,也好异日做个见证。”

我随即在内心摇了点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民气,才不过这么几个时候的共处,谁知他是当真改了性子,还是作戏给我看。

我却表情大好,将那纸护身符藏于怀中,笑吟吟道:“将军若再说下去,只怕又要为妾身温酒了。”

卫恒的端倪重又伸展开,好整以暇道:“这等内帷之事,还请夫人替卫某留几分颜面,你知我知便可,便不消白纸黑字的写于纸上了罢。”

“我……”卫恒眼中竟然有半晌茫然,“我也不知怎地,就是想再和夫人多饮一杯,还请夫人务必成全!”

不知怎地,我俄然想到宿世我和他始终未曾共饮的合卺酒,沉默半晌,重又坐回喜案边,悄悄地看他温酒。

“你信不过我?”卫恒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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