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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约法(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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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初遇时,他曾如许对我笑过,我已经好久没在他脸上见到如许暖和的笑容。

“将军奉告我这些,不过是想我不被别人操纵,而是站在您这一边,帮您夺得世子之位。”

既然这一世的卫恒,和先前大不一样,他能看破卫华对我的歪曲,乃至能发明一向以来被长姐欺瞒的本相,从而撤销了很多对姨母的怨念。若他当朴拙恳与我为善,我亦无妨与他为善。

卫恒浓眉紧皱,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若夫人执意如此,那便如夫人所愿。不知这最后一事,夫人又要卫某做甚么?”

卫恒神采大变,额上青筋跳动,再开口时,几近有些咬牙切齿,“本来夫人这般不肯嫁我为妻,就是怕……怕我有朝一日会杀了你?的确是荒诞,荒唐好笑至极,我卫某岂是那种杀妻之人?”

说罢,他举手施礼,竟是朝我慎重作了一揖。

卫恒略一踌躇,便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们不消恶毒手腕害我,他们既是父亲的夫人、后代,我自会给他们应得的尊荣。但如何修之流,若定要置我于死地,休怪我更加偿还。”

我看向卫恒,见他眉峰微皱,也正微微侧头看着我,似是碰到了甚么难明的迷题,眼中现出微微的猜疑来。

“第一,若他日将军得偿所愿,想必这天下都会是将军的。还请将军保我甄家和姨母他们母子四人安然。”

这已不是他头一次暴露这副神情。那日在江边,我被他抓到,极力劝他放我归隐,莫与我结婚时,他的脸上亦曾透暴露一抹如许的猜疑来。

只不过,他的笑容再暖,我亦未曾被其迷的失了神智,有些事,还是先约法三章的好。

只要他还想要这世子之位,他就只能乖乖就范,承诺我这三件事,不然,不管他如何选,都会将本身陷于绝境。

“将军仿佛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了,你先前明显那般厌憎于我,怎会几年不见,俄然就不怀旧怨,想要同我冰释前嫌?”

“将军彻夜与我开诚布公,不过是想奉告我,早在三年前,你便已不介怀娶我为妻。这些光阴,在发明我姨母并不如将军之前想的那般,是个暴虐后母以后,更是对我生不出甚么怨怼之心。”

卫恒俄然笑道:“夫人此言差矣!那些男人间的夺位争斗,我并不肯夫人牵涉此中。卫某所求,只须夫人放心做我的老婆,足矣!”

卫恒神采终究完整黑了下来,“如果卫某不肯承诺夫人这第三件事呢?”

只得硬着头皮回他一句,“你那日当着我面,将我亲手所做的寿礼丢入池中,总算不上是温良恭俭让的君子之行。”

卫恒神采似是又被烛火染红了几分,沙哑的嗓音也有些变了形,“夫人兰心蕙质,何必明知故问。当年若非董焯俄然来攻,程熙那厮趁机落井下石、横刀夺爱,我与夫人此时早已做了三年的伉俪,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我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相士刘良送我的那卷竹简里有言道,“这重生之人,大略接受非人之冤,或命格良缘为歹人所窜改,是以重行历世,以拨乱归正,重证天道。”

我端起另半片匏瓜,“如果将军能允我三件事,我自当如将军所愿,不睬外间俗事,只是放心做你的老婆。”

我还是不肯去端那匏瓜,定了放心神,将他各种言行梳理了一遍。

莫非他也和我一样,也是重生之人?

“那将军要么彻夜就杀了我,不然,我定会如将军所愿,到丞相面前求他做主,将您暗里派人刺探后母去处之事,合盘托出。”

但不管如何,这一世,我是再不会同他生孩子了。

“夫人仿佛和畴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既然我能忆起的宿世影象太少,不如先按兵不动,等他日能忆起更多时,再做定夺。

卫恒宿世终究得为天子,坐拥四海,爱妃在侧,何曾如我普通,无辜枉死。天子的命格多么贵重,亦不会为歹人所窜改。无因无由,他断不会是重生之人。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第二,我同将军只要有这伉俪之名就好,至于伉俪之实,便不必了。免得担上一个以色事人,好将夫君拿捏在掌中的恶名。”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不过是感觉,我同四年前有些不一样了吧。

顿了顿,他又道:“即使我心中仍然怨气难平,可那又与夫人何干,你只是我后母的外甥女,当年宛城之战时,你才只要两岁,那些仇怨同你又有甚么干系呢!”

何况,让我去找卫畴做主,这本来就是他先提出来的,我不过欣然采取,逼他承诺与我约法三章罢了。

若我的三个孩子真是死于他手,即便他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我也定会替他们报仇,如若不是,是此中另有甚么别的原因,那我便……持续放心做他的老婆?

我掩住眸中诧异,细细打量他,只觉在邺城重遇他后,他似是和畴前的阿谁卫恒有些不一样了。

实在我硬翻出来的这篇旧账,算不很多有底气,却如一盆新打上来的沁凉井水,刹时浇熄了卫恒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怔怔地看着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宿世他那样待我,我不是没想过置他于死地,报他宿世害死我三个孩儿之仇。固然我始终不能忆起我那三个孩儿到底是如何死的,但梦里那几个恍惚片段里均有他的身影,当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许是烛光映照到他脸上,给他本来棱角清楚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红色,他有些艰巨隧道:“三年前,你我最后一次相见时,夫人所说的那些话,我初听感觉甚是刺耳,可厥后回想,亦有几分事理,只是子不言父过,我……”

“至于这第三事,将军当知,你我初度议婚,便是因我不肯被天子表哥召入宫中,如我姑母甄朱紫那样,在后宫当中丢了性命。是以,待他日将军登上王位,请放我归去,我当毕生不嫁,与嫂嫂归隐山林。”

本来想问他的话,立时被他温热的大掌拍的粉碎,再集分解形,已变成一句痛斥,“还请将军自重。”

卫恒身形一僵,“你我已是伉俪,这等肌肤之亲,又何来自重一说?”

想到四年前得遇君子,初到卫府时的我,我心中亦有些怅惘,不由感喟道:“人非草木,岂会痴长光阴?我被两度嫁为人妇,除却韶华渐老,心性识见自和当年未嫁之时,不成同日而语。”

我总不能说因为宿世被你杀了一次,以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当初便是他这如东风十里的融融笑意,让我情知所起,一往而深。便是隔了宿世的仇怨再见,还是让我不由心摇神动。

宿世在婚后,他曾如许对我笑过吗?应是没有过的,不然我定会深深切在内心,便是重生后遗落了大半影象,也不会忘怀他的暖和笑容。

他咄咄逼问,我却讷讷无言,再是证据确实,却没法宣之于口。

我正想问他为何倒置吵嘴反说是程熙横刀夺爱,忽听他说出“孩子都有了”这几个字,猝不及防之下,一口气堵在喉中,立时呛咳起来,好半天赋止息下来。

毕竟,他是最后胜利登上帝位之人,且是有为明君,完成卫畴未能实现的霸业,一统天下,结束了高傲雍末年以来数十年的乱世,还天下百姓以承平。

何况,据传他出世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整天不散,望气者觉得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若他必定是天子的命格,只怕亦非我所能窜改。

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放开我,重行坐到喜案对侧,端起半片匏瓜道:“夜色已深,我们快些饮了合卺酒安息吧,不然怕是它们又要被放到烛火上再温一次。”

但前次只是一闪而过,这一次,他却始终端着一张猜疑的脸,定定地看着我,垂垂地,那双黑眸深处竟还透出一丝发急来。

“幼年时,只问心中是否欢腾。但现下方知,若无安身立命之处,再是心悦别人,也只会如沙上画痕,如何悠长?”

是他本身将如许一个把柄送到我面前,我若不拿来用上一用,岂不成惜。

这才发明,不知何时,我竟已被卫恒抱在怀中,他的大手还在我背上轻抚。

他失神半晌,“那桩失礼之举,确是卫某孟浪了,还请夫人包涵!”

他大手一拍喜案,“敢问卫某到底做了多么操行不端、残暴无良之举,竟让夫人觉得我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本来这就是让他猜疑的处所,感觉我与先前分歧?

我俄然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当年你我第一次订婚时,将军为何迟迟不肯装病?”

可不知为何,他这话总给我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他亦如我普通恍然记得某些宿世影象,才会觉出“现下”的我和“畴前”的我,“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迎向他的目光,安然道:“世人皆晓趋利避害,我亦不能免俗,倒让将军绝望了。”

卫恒眼底笑意渐消,沉吟半晌才道:“不知夫人要我答允哪三件事?”

宿世任我温情似水,也未曾暖化他分毫,他在我面前,始终都是冷硬如铁,心性酷烈,从未曾假以辞色,更别提会跟我作揖道歉。

可不知为何,我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计,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轻声说,那些梦境虽能预知宿世,但却并不是和宿世分毫不差,只凭那几个似真似幻的片段,并不必然就能证明,我的三个孩子是死于他手,何况,在我的梦境中,压根就没有呈现第三个孩子是如何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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