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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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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好眠。

“三嫂未出阁前,六弟不是同你这位表姐最是要好吗?还不快同她道贺?”

金乡郡主撇了撇嘴,又想再说甚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本想称病不去。自我忆起宿世片段后,若说我最为讨厌的人是卫恒,那他姐姐卫华便居第二。也不知怎地,一见她我就感觉心中发堵,半点也不肯见她。

“将军醉成如许,小奴本想扶他回书房安寝,免得扰到夫人,可谁想将军便是醉的人事不知,也还是半步不错地径直往夫人房中行来,只得有劳夫人了。”

只是现下见了我,他却仍旧不能假装浑然无事。

“儿臣得此良缘,自当也敬父亲母亲一盏新茶,以谢深恩!”

因嫌他身上酒气刺鼻,我干脆连阁房也不让他睡,直接命婢子把他昨日用过的毡毯铺到外间,再把他抬出去。

“妾身此番出嫁,陪嫁的女婢婢女皆为姨母所赐,为免他日又被人诽谤,还请将军重行动妾身遴选几个婢女。”

归正她姐弟二人现都有把柄在我手上,惹急了我,他们也别想好过。

不等我再说甚么,尹平已快手快脚地将卫恒放到榻上,躬身退了出去,其抽身退步之迅捷,的确动若脱兔。

卫畴摸摸他脑袋,喟叹道:“还是璜儿心疼为父,想是昨夜一时欢畅,多饮了几杯。我这头风乃是多年旧病,无妨、无妨。”

再看向卫恒,他倒还是谈笑自如,可一出了丞相府,坐入马车,他的神采就阴沉了下来。

可卫恒竟也端起盏新茶来,要与我一同敬茶。

觉得他醉成如许,便能在卧榻之上好睡不成?

卫畴大笑道:“好!好!好!真乃吾之佳儿佳妇也!自阿洛初入吾府,吾便感觉她与你乃是一对天成良伴!”

我假装没瞥见那只伸过来的手,自行下了马车,也不去看他神采如何,目不斜视地便往内宅走去。

卫玟的性子又有些放诞不羁,如果当场再做出甚么失态之举,不但我和卫恒尴尬,便是卫玟也定会是以而触怒卫畴,她竟不替卫玟这个弟弟着想吗?

卫家的诸位公子还未开言,便听郡马何彦抢先道:“父王勿忧,儿臣这些光阴一向在为父王遍寻良医,现在已在来邺城的路上,只盼能为父王去病疗疾。”

他也确是顺从商定,莫说对我脱手动脚了,便是连含混的话也未曾说过一句,见我不肯同他共处一室,甘愿冷静地到外间去打地铺,也硬要赖在我房里。

卫恒眸色微沉,“夫人既然不肯,那便算了,这几日我另有事要忙,就不陪夫人了。”他倒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我冷眼瞧了瞧横瘫在榻上的卫恒,浑身酒气,也不知同他的那几个厚交老友喝了多少酒。

“后宅之事,我早已全权交予夫人之手,便毫不会再插手干与,夫人尽管自便。”

卫畴发话,谁敢不从。卫家一众公子郡主们纷繁笑着又朝我和卫恒围了上来,只要卫玟仍旧远远地立在一旁。

“尔等还不快快给你们三哥三嫂道贺。”

他此举天然被故意人看在眼里。

但到得午间,婢女方把午膳摆好,卫恒便走了出去。

不想卫华派来的宫人竟是有备而来,除了四个宫女外,另有四名宦者并四名羽林郎,要我入宫的姿势极其倔强,摆出一副如果我不肯,绑也要将我绑进宫的架式。

他觉得我还会如宿世那样每晚都等他用膳不成?

幸亏卫玟没有如她的意,虽神采更加惨白,却还是中规中矩地拱手施礼,低声道:“子文恭贺三哥三嫂大喜。”

“我……”卫玟神采有些惨白,才说了这一个字,已被金乡郡主揪住袖子,径直拖到我和卫恒面前。

卫恒沉默半晌,取过铜壶,将他面前的酒爵倒满,连饮三杯,才沉声道:“夫人此举,怕被人诽谤是假,想要让我放心才是真,夫人既不信我,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我微微一顿,他还立在车前不走,就是为了扶我下车吗?

少了他在中间,这一餐饭我用的非常舒心,更让我舒心的是,到了晚膳时分,卫恒命人来传话,说是他几个厚交另行来贺他新婚之喜,让我自行用膳,不必等他。

第四日一早,卫恒前脚刚去丞相府同卫畴商讨军机,宫里便来人传卫朱紫丁谕,命我进宫去见她。

我微浅笑道:“将军尽管去忙,只是有一事,妾身需请将军示下。”

“父王给了我三日婚假,让我好生陪着夫人。此时春光恰好,不如我陪夫人去赏玩一番?”

“只是近些光阴,倒是发作的更加频繁了!”卫畴目光扫过,状似偶然地又补了这么一句。

他朝案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躬身道:“小奴服从。”

这会子已然分开丞相府,当无需再在人前假做恩爱了。

这一次,我很善解人意的没再去问他为何又要与我同车,任他黑着一张脸。他再是心中不豫又与我何干?

卫畴笑抚长髯,朝他招招手,“璜儿这话虽说得好听,实则是指责为父来得迟了,是也不是?”

“子恒,吾为汝所选之娇妻,可中汝意否?”

不一时,马车便到了五官中郎将府,车还未及停稳,卫恒便大步走了出去,我又静坐半晌,估摸着他已走远,才推开车门,正欲下车,己有一只大掌伸到我面前,想想扶我下车。

邺城附近确有很多山林名胜,可惜我在邺城经年,却始终被圈在内宅当中,从未曾出去游山玩水过。但如果和卫恒一道,只怕再好的山光水色,我亦偶然赏玩。

传闻他是被卫畴亲身抓归去的,想是已被卫畴给清算的服帖了,这段日子一向老诚恳实地跟在卫畴身边,帮着摒挡文书之事,再不见他喝酒买醉。

来传话的寺人尹平,本是卫家家奴,因随卫恒在一次战事里受了极重的伤,又伤到男人要紧之处,卫恒体恤他,待他伤好以后便让他做了本身的贴身侍宦,一贯对卫恒极是忠心。

卫璜一贯最得卫畴宠嬖,才不怕他,见他相召,便走到卫畴膝前,抱着他的膝盖,小脸微微仰起,面上隐有忧色,“璜儿是担忧父王,父王向来守时,本日却迟了半晌,但是父王的头风病又犯了吗?”

卫畴自搬来邺城后,虽未把雍天子圣驾正式从许都搬过来,但却在邺城城郊给雍天子修了座行宫,一年大半时候都让雍天子及其宫眷住于此中。

金乡郡主快步朝他走去,“六弟,我们可都跟三哥三嫂道过喜了,就差你一个了,你怎地还不过来?”

早有婢子奉上茶来,本来按礼俗,新婚以后的头一日,只需新妇敬舅姑新茶一盏便可。

卫畴的目光落过来,见卫恒紧挨我而立,明显对他此举甚是对劲,抚髯浅笑道。

他总算没再跟上来。

可不管我如何明示表示,也不知卫恒出于何种顾虑,竟似是假扮恩爱扮上了瘾,一到晚间,便会到我房里。

她不喜我和卫恒,倒也罢了。可她是被姨母扶养大的,同卫玟、卫璜之间姐弟情分颇好,又为何要将卫玟牵涉出去?

对他此举,我天然极其不悦,可他的亲姐姐卫华,却对此更加不满。

我本觉得卫恒当晚该不会再到我房里,谁知他虽喝的醉醺醺的,却还是被寺人尹平扶到了我房里。

我扫了一眼我面前干清干净的粥碗,朝那寺人微微一笑,“有劳了,还请回禀将军,我已用过晚膳,不必将军挂记。”

许是被我气饱了,卫恒放下的木箸再未拿起,一气喝完了壶中之酒,便拂袖而去。

既然卫华这般想见我,我只好“抱病前去”,在这人间重新来过,我连卫恒都不怕,又怎会怕她。

“将军想是忘了,你我婚前,不是刚从汉江沮水一起踏青返来吗?”我淡淡地刺了他一句。

一时之间,围在我和卫恒身周道贺之人尽皆散去,全都去问候卫畴的身材安康,聊起要请哪些名医好为父王治愈头风之疾。

我不由心中暗赞,卫璜当真是聪慧之极,小小年纪,不动声色之间,既替他胞兄解了围,又讨得卫畴欢心,难怪卫畴想将他扶上世子之位。

“蒙父王厚爱,儿臣多谢父王慧眼!”

这还是,我同他所谓的“私奔”失利后,第一次再见到他。当日我同他一道分开卫府之事,一经发明,便被卫畴立即封闭了动静,只他和姨母、卫恒三人晓得。

固然我和卫玟的“私奔”之事,被瞒得密不通风,但邺城刚破时,他整日嚷嚷着想要娶我,此事已是尽人皆知,金乡郡主此举摆了然就是煽风燃烧,用心让我们三人尴尬。

就听卫璜朗声道:“方才迟迟等不来父王,我已经先跟三哥三嫂道过喜了,现下得了父王叮咛,又可再道一次喜,更加沾了三哥三嫂的喜气。”

卫恒刚拿起的木箸又放回盘中,“夫人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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