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待嫁
让本身的儿子娶一名再嫁妇人算不得甚么，但如果这位再醮之妇是部下败将的未亡人，这就有些奥妙了，算不上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我再次摇首，“并没有旁人来奉告给我晓得，是我昨晚的……梦境……”
姨母长叹道：“丞相的心机，谁能猜得透？他一时对我说，璜儿在他诸子当中，最是资质聪慧，堪继他的大业，一时又说子文像极了他年青的时候，一样的文采飞扬，一样的热忱敞亮。现在又在两个儿子的婚事上高文文章，他……唉……”
若我此身已是重活于世，是否阿谁奇特而可骇的恶梦便是我宿世的经历，残存于我灵魂当中，每当要紧的时候，便俄然闪现，提示我宿世的运气轨迹。
二来则是让嫂嫂晓得因当年宛城之事，卫恒卫华姐弟对姨母的怨怼，万一卫家俄然产生甚么变故，也好早做筹算。
“阿洛，你可知昨日晚宴时，丞相将你许给了谁？”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嫂嫂为何还要如许问我。
我朝她微微一笑，“却不想丞相倒是为了六子卫玟求娶崔公爱女，反将我这个程氏的未亡人，重又许给了卫恒为妻。”
清河崔氏乃是翼州最大的世族，族中人才辈出，任谁得了如许的妻族，都是一份极大的助力。
嫂嫂只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便规复如常，她双手扶在我肩上，沉着地问我。
“丞相既成心搀扶子文，许是想立子文为世子。”我轻声道。
我先前同她联床夜话，曾将之前几次见的到异象假借梦境模糊跟嫂嫂提了几句，让她非常有些忧心。
在我分开许都，嫁到邺城前夕，因恐本身去后，再难回到亲人身边，又见嫂嫂已然伤势病愈，便将我同卫恒之间的各种，悉数奉告给了嫂嫂晓得。
“我并没有叮咛她做这些，是丞相方才命人传话给我，说你竟心生离意。”姨母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并不再多言。
姨母避开我的眼神，“阿洛，我是不会违背丞相的意义的。”
此番和嫂嫂相逢后，她再问起卫恒，我只说他是我的杀夫仇敌，心中对他除了仇恨，再无其他。可为何嫂嫂竟还思疑我心中还是有他？
我到得姨母房中，她现在虽已贵为王后，却还是昔日司空夫人的简朴打扮。
“王后有些体已话要同甄夫人一叙，还请张夫人勿怪。”
梦中，卫恒夺走了程熙手中的合卺酒，而梦醒后，他夺去了程熙的性命，让我未及圆房便成新寡，现在又成了我的未婚夫，统统都果如梦中所示。
“嫂嫂放心，我只是……昨晚做了一个梦，想看看，是否如那梦中所示……”
本来竟是卫畴命人监督于我？
的确匪夷所思，若非切身所历，我也不敢信赖这竟是真的，不管是我梦中所见，还是晕眩时脑中闪过的零散片段，都在某个极其要紧的时候，表示着我而后的运气，并且那运气还串连成了一条线。
我心头一黯，“那婢子是姨母所赐，想不到，不但服侍我的饮食起居，便连我见了甚么人，说了甚么话都要同姨母一一回禀。”
大雍第七位君主孝明天子的母亲便是死了头婚丈夫后，被选入宫中，最后入住中宫，被立为皇后。
我摇了点头，轻声问道：“还请嫂嫂先奉告我，昨日晚宴上，丞相是否求与清河崔氏联婚，为他的某位公子求娶崔公的爱女？”
嫂嫂仍旧每日都来看我，却再也不见岩弟。嫂嫂说，卫畴现在极是爱好岩弟，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卫畴接到天子的圣旨的第二天，就立姨母为齐王后，却对峙哪位公子为世子不置一词。
“那姨母可会助阿洛分开？”我心中又生出一线但愿。
嫂嫂话音一顿，似是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我们姑嫂之间无话不谈，我对卫玟偶然，她是晓得的，而我昔年对卫恒的情义，她亦是心知肚明。
可我那位死了的夫君却不是旁人，而是先前卫畴最大的政敌汝南程氏的家主。
但是现在，卫畴刚成为齐王，世子未立，而卫恒是有望被立为世子的公子之一。此时将我这个妻族毫无助力的再醮妇人许配给他，却为本身亲子求娶清河崔氏这等旺族之女，只会惹人非议。
姨母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并没有再放我归去，以备嫁为名，在她的院落旁侧，另拨了一处居室与我，将本来的服侍的婢子从两人加到了八人。
“阿洛，奉告嫂嫂，你是否还想嫁与卫恒为妻？”
“我总想着，我所出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子文才十五岁，另有五年才气行冠礼，璜儿年事更小，无需这么早便筹算他们的婚事。”
我刚和嫂嫂用完早膳，姨母身边的郑媪便带着四名婢女，说是姨母相召，请我到她房中，嫂嫂本想同我一道畴昔，却被郑媪客客气气地拦下。
见我如此平静，嫂嫂脸上忧色更甚，担忧道：“阿洛，你……”
“阿洛，你昨夜又做了些甚么奇特的梦？”嫂嫂皱眉问道。
姨母拍拍我的手，感慨道：“还是阿洛知我。自从丞相安定全部北方以后，他麾下请立世子的呼声此起彼伏，当此敏感之时，不管是丞相哪一名公子的婚事，我都未曾多嘴，全由丞相作主。”
帷幔后似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我忙朝嫂嫂摇首，表示她不成再说，可惜已经迟了。
若我仍旧像宿世那样嫁于卫恒，那么在运气之路上等着我的，便还是那可骇的……
“你已不再情愿这门婚事，甘愿分开卫府，也不肯再嫁给你当年心悦之人？”姨母轻声问道。
我转头看向嫂嫂，拦住了她的话头，“嫂嫂，你先别奉告我，让我猜上一猜，看我……猜的可对？”
第二日一早，我正坐在妆台前怔怔对着铜镜入迷，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响起，嫂嫂如一阵风般旋了出去。
我沉默半晌，“丞相此举，或许自有他的企图，只是，为何要将我牵涉出去？他若不肯让三公子的妻族强过子文，大能够随便为他娶一名式微士族之女，为何定如果我？”
嫂嫂瞪大了双眼，“你如何晓得的？莫不是卫珠那丫头抢在我前头奉告你了？”
“是以，前几日丞相问我，同清河崔氏攀亲可好，我只当他是想为子恒说亲。毕竟子恒在他诸子中最长，却至今未曾有妻室。却不想，他竟是将崔氏之女配给了子文。”
“不错，昨晚丞相俄然向清河崔氏提亲，当时在坐之人还觉得丞相是为了给三公子求亲，毕竟三公子在他诸子中，年纪最长，还未有妻室，却不想――”
“我亦曾问过丞相，他只说将你嫁于子恒，是因他感觉，只要你作子恒的新妇，才是上上之选。何况，子恒也已经答允了这门婚事，并无任何不满。”
倒并不是因我已嫁作人妇，时人并不看重女子是否是再醮之身，只要女子品德出挑，别说是二嫁，三嫁四嫁五嫁也都尽皆使得。
见我神采不对，嫂嫂立时觉悟过来，忙改口道：“既然你不肯嫁他，那我们就不嫁，嫂嫂带你分开这里便是！”
我亦苦笑道：“敢问姨母，将我许给三公子，是否是丞相的意义？”
“虽说是曾有所做之梦成真的传闻，但是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嫂嫂还是不敢信赖地喃喃道。
这等不智之举，姨母当是不会做的。
姨母话中尽是担忧。
姨母极重申明，最怕别人讲她苛待原配所出后代。是以，在未嫁程熙之前，凭着我中山甄氏的出身，完整配得上卫恒的身份职位，姨母也才会生出两家攀亲之意。
在这卫府当中，我看似还是自在之身，可随便走动，可不管我去那里，身边皆有人跟着。
一是为了表白，固然我和卫恒已有婚姻之约，但他因姨母之故对我的仇恨，已然使我对他的倾慕之意灰飞烟灭。是以，我被卫畴转而嫁给程熙，便算不得是棒打鸳鸯。
昨晚的酒宴之上，任几位智囊如何旁敲侧击，卫畴均是呵呵一笑，半点口风不露。跟着就定下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给年纪最长的儿子打着完璧归赵的灯号配了我这么个再醮妇人，却为心疼的小儿子求娶旺族之女。
天子册封卫畴为齐王的圣旨，已于前日颁下，短短两个月之间，卫畴已是王爵加身，成了大雍立国以来，头一名非刘姓皇族而以异姓封王之人。
因而，我明白了嫂嫂为何再也不提带我分开卫府，和她常常看向我时惭愧的眼神。
姨母亲身扶我起来，携着我手到榻上坐下，苦笑道：“想来你已知这喜信了。”
“我梦见卫恒身穿喜服，悄悄拿开新妇遮在面前的大红团扇，团扇后的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便如是铜镜中映照出来的普通……”
虽说三年前姨母曾心心念念想将我许配给卫恒，但是现在事过境迁，以今时本日的景况及姨母之为人，她当不会再想我嫁给她的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