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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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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仙去后,是定要和父亲合葬在一处的。我父亲葬在洛城氓山脚下,到时我会求司空准和我嫂嫂、岩弟,护送母亲回洛城,待诸事已毕,想要偷偷从洛城拜别又有何难?”

我一咬牙,也顾不得另有个旁人杵在一边,干脆跟他透露心声。

我和嫂嫂归去时,特地记下了途径,第二年还去那边赏了一回桃花。当日哥哥战死洛城,嫂嫂带着我们从洛城逃出去时,便是筹算带我们逃到那一处桃源里,自此避世而居,待到战乱停歇,天下承平,再重入俗世。

荀渊还要再替他补上一句,“子恒当时才只要五岁,心伤两位兄长英年早逝,痛哭了三日夜,连嗓子都哭坏了。

忽听荀渊又道:“不管女公子如何巧舌抵赖,史乘记录清楚,当日何修降而复叛,导致宛城平而复乱,皆因一妇人之故。”

我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母亲现在病重,太医说最多……也就三个月了……”

卫恒再次打断我,“恰是因为令堂病重,父亲才逼迫我在一月以内结婚。”

我有些惊奇地看向他,此人这句话问的倒有些君子之风。

不过是被所爱之人无情回绝罢了,他有他的冰冷,我亦有我的高傲。

我心头一颤,难怪卫恒的嗓音老是沙哑降落,本来……我先前还觉得他是因为受了伤,嗓音才会那般沙哑,却本来在他五岁时,他的嗓子便已坏了,因为……

“若非怕母亲劳心,当日天子过府后,我便想分开贵府。若公子愿多拖上些光阴,等母亲仙去后,我定会自行离府,毫不会再滋扰到公子。”

“还请公子留步!”我擦去脸上泪水,上前几步道。

我抬头看着他,俄然微微一笑,“公子既不肯娶我,我又何必非你不嫁?与其日日相对,心生痛恨,将当日初见时的那一点夸姣泯没殆尽,终成一对怨偶,倒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乐!”

“只恨那记史传世的史官,也皆是男人,这才不肯秉笔挺书,毕竟把统统的罪恶都见怪到女子头上,总比见怪到男人们头上要轻易的多,也更能皆大欢乐!归正在世人眼中,就从未曾将我们女子也视同为人过,不过是――”

在贰内心,就是这么对待于我。本来他和那些旁的男人也没甚么分歧,一样的视我们女子如玩物、如祸水。

“我……我心悦公子,感念公子的拯救之恩,想要酬谢于您,您就这般厌憎于我吗?”

“不错,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公子既委曲本身如我所愿,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便也当如公子所愿。”

他二人一齐停下脚步,荀渊回过甚来,一脸防备地看着我,卫恒却还是背身而立。

我的婚车刚到达邺城,便传来母亲病故的动静,我竟连她最后一面,也未能得见。

“女公子既已知后果结果,又何必再问!”

想不到,符婕当日对我所言,竟是一语成谶,我到底成了卫畴手顶用来政治联婚的一颗棋子。

我本已筹算掩面而去,听了这话,忍不住辩驳道:“我再巧舌抵赖,岂能比得上公子口中的史家之笔?不错,史乘所载何修是因为不甘忍耐自家婶母为人所夺之辱,这才降而复叛。可他本身的生母亦曾为琅琊王氏所夺,怎不见他起兵讨伐,反现在后父事之?”

可见当日落空两位兄善于他而言,是多么庞大的伤痛。

我再也站立不稳,踉跄退后了两步。

荀渊还想再持续诘问,却被卫恒出言相阻,他语声冰冷,“伯昭,女公子既不肯说,我们又何必再问。卫某只是迷惑,女公子既然逼婚在前,目睹将得偿所愿,却为何又要逃婚?”

“就当是――我酬谢公子的拯救之恩了!”

刹时,我情意已决。

“就因为我姨母的原因?我晓得公子因当年之事对我姨母心有芥蒂,我只想问您一句,当年之事,是我姨母敬慕司空的权势,主动到他帐中,还是逼不得已,为了洛城百姓免遭屠城之祸,被人强行献给司空?”

我心神不宁地又煎熬了旬日,再有两天,便是我和他的婚期,可他那边却还是统统如常,没有涓滴非常。

是否……我和卫恒将会准期结婚,他或许不会装病,他还是会娶了我……

平生第一次,我晓得了心碎是多么滋味。本来在他眼中,我那些为姨母、为天下女子辩论之言全都是不经之言,是教唆他们父子干系的诛心之语?

“但是这乱世当中,你们弱女冲弱,离了卫府的庇护,要往那边去?”荀渊咄咄逼人的话风俄然一转。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女公子既已得偿所愿,又何来这很多不经之言,教唆我父子骨肉之亲?”

“便是承平乱世,我们女子的运气也不能自主,遑论乱世当中。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情愿被献给司空,司空也没有问过她是否情愿委身于他,不过因为她生得美,便被当作一颗棋子送人玩赏。莫非生为红颜,便是大错特错?”

可惜,统统如他所言,这世上之事,向来没有如果。

我泪眼昏黄地看着卫恒高大的背影,瞬息之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如许的男人,便是不嫁,又有何妨。

待母亲入土为安后,我只消将真相奉告嫂嫂晓得,她的脾气比我还要刚烈,定会带我到那处世外桃源,避世而居。

一个月后,当我身披嫁衣,坐在前去邺城的马车上时,我曾无数次假想,如果当时逆臣董焯,未曾趁卫畴调兵遣将南下征讨淮南严术和荆州刘玄,率二十万雄师领兵前来偷袭,或是再早晨两天攻到许都城下……

卫恒音色沙哑,低声道:“我只晓得,当年在宛城,我落空了两位远亲的兄长。年老将马给了父亲,被追兵赶上,剁成肉泥。二哥抱着我纵马疾走,被乱箭射成筛子,我却被他护在怀里逃得一命。我母亲哀思之下,不肯再见父亲,自行归宁,不到一年,郁郁而终,这统统皆是因何而起?”

卫恒终究转过身来,极有压迫感地逼视着我,“女公子此话当真?”

我淡然道:“若公子当真不肯娶我,不过想体例再拖上一个月,有何难处?大不了就真染上一回重疾,虽受些病痛,总好过娶一个本身仇恨的女子,日日相对,相看两厌。”

昔年在洛城的时候,有一年春季,嫂嫂带了我回她娘家武陵去踏青玩耍。

就在我和卫恒婚期的前一天,军中传来急报,董焯率二十万雄师兵临城下,卫畴积年所藏粮草辎重尽数被其所烧。

岩弟则仍伴在姨母身边,如有朝一日,卫畴归天,卫恒执掌卫家大权,欲对姨母倒霉,岩弟便可设法带着姨母她们亦到这处桃源来度日。

“公子既然不满这桩婚事,只要拖过这两个月,我便须为母亲守孝,到当时――”

卫恒面色阴沉,不置一词。荀渊却道:“女公子此言也未免太自说自话了吧。自行离府?这司空府防备森严,敢问要如何离府?”

可我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若我不是姨母的亲眷,公子可还会这般嫌弃于我?”

昔年姨母为免宛城百姓遭卫畴屠城,被她夫家小叔献给了卫畴,本日为求援手退敌,我亦被卫畴献给了汝南程氏。

“当年宛城平而复乱,到底是因为红颜之故,还是因为所谓的男人汉大丈夫们对美色、城池、权势的各种欲望而至,的确一目了然!”

他头一次对我说了这很多话,句句惊心动魄。

我已顾不得甚么闺中女儿的矜持,将我的一颗心捧到他面前,可他答我的还是畴前那一句。

荀渊仿佛被我这些话骇怪到了,嘴唇微动,说了一个“你”字,却再没了下文,似是不知说甚么才好。

我们缘花溪逆流而上,忘路之远近,行至水源处,见一山,在埋没处发明一处山口,走出来一瞧,竟是别有洞天,内里桃花漫山遍野,东风过处,落英缤纷,竟是一处无人居住的世外桃源。

卫畴为求汝南程氏援手,转手便将我这个准儿媳许给了程熙为妻,换来了军粮二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

他既已对我挑明心迹,我亦有很多言语不吐不快。

单从史乘上那平平约略的百十余字里,便已能想见当年乱军当中刀光剑影的各种惨烈,何况现下,当年亲历之人,亲口对我陈述当日他的所见所闻。

“这便不劳荀令史忧心了,天下之大,我们自有去处。”

“够了!”卫恒似是再也忍耐不了我的大放厥词,淡然出声,打断了我。

卫恒身形一僵,半晌才冷声道:“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

却不想,因被黑山军一起追逐,没能到得桃源,却入了这卫府当中,凭借姨母为生。

但是半个多月畴昔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礼已行完了五礼,再有十余日,便是我和卫恒结婚之日,他却仍未显出一星半点将要身患重疾的模样来,莫非他筹算真到了结婚前一晚,再突焦炙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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