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潇洒一番
连老国公爷都搬出来了，可见兄长决计已定。她兄长是个刚强脾气，定好的事儿八成是不会再改的。他不肯让兰池嫁过来，那便毫不会松口。
来的是沈兰池，可她本日却穿的是一身男装――身上是笔笔挺的鸦青色提花裰衫，一头乌发梳得锃亮，压以佛头青发冠，倒有几分风骚公子的意蕴。只不过她那鼓鼓囊囊的胸脯藏也藏不住，谁都能一眼瞧出她是个女子。
沈桐映欲哭无泪，只得在咬咬牙，在心底警告本身，这都是为了今后能风风景光地嫁给陆兆业。
“听、听戏？”沈桐映气得几乎鼻子一歪，“我在这儿学端方，她竟跑出去听戏！”
“自是有的。”陆麒阳道，“叫你家小牡丹出来。”
“哎！”那小女人笑容一滞，道，“这位爷怕是不常来，小牡丹不是咱这儿的，是仇家浣玉楼里的。”
不过，他情愿带本身去那听戏的处所，也算是一桩不测之喜。
且太子殿下竟在娶妻之前便纳侧妃，那侧妃还是她畴前的老友阮碧秋，这又让她如何自处？只怕是嫁畴昔后，便会被那满宫的女人重新嘲笑到脚，沦为一个笑柄。
“有钱能使鬼推磨。”沈兰池掂出本身的钱囊来，挑衅道，“你看不起你兰大姐的私房钱？”
她对着一杯茶闲坐了半个时候，腰背都酸极了，却一点儿都不能暴露不耐之色，须得对那两位嬷嬷笑面呼应，仿佛这杯茶是甚么令媛可贵的绝世珍宝。
未几时，“知六合”的竹帘子便被打起，暴露一道人影来。
沈辛固点了点头，又与沈皇后扯了几句家常，便辞职出了宫。
这几日，沈二夫人的面色格外畅快，逢人便笑，仿佛荷包里进了斗金似的。不因别的，只因那大房终究松了口，肯将太子妃的位置乖乖让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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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是那侧妃阮氏之事，叫兄长一家心生嫌隙，这才不肯将兰池许给陆兆业了。
陆麒阳的面上有些难堪：“我，我一时胡涂，拿错了。”说罢，他吃紧地又取出个钱囊来，咳道，“这才是赏你的，拿着吧。”
都城，登云阁。
兰池发笑，道：“你叫我消气的体例，便是给我剥果子？”
沈桐映还从未过过这么胆战心惊的日子，总怕这两个嬷嬷打碎了本身柔滑的肌肤。
陆麒阳微惊，侧过甚去，发明他抛出去的竟不是赏银，而是一小袋白果。此时现在，那小女人正盯动手里头的白果发楞呢。
看到兰池与陆麒阳，小女人迎了上来，脆生生道：“二位爷，常客？可有熟悉的娘子？”
“你家爷亲身剥的果仁儿，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陆麒阳歪到了窗边，道。
在两个侄女间，沈皇后天然是更垂怜兰池的。兰池貌美些，宇量也大些；那沈桐映虽也是安国公府的蜜斯，眼皮子却有些浅了，并非是做太子妃的料子。
陆麒阳默。
可欣喜之余，她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旁人或许猜不到沈兰池为何不要这桩婚事，她可晓得的一清二楚。她这二堂妹心系镇南王府的世子爷，竟瞧不上堂堂的太子殿下，死活闹着不肯嫁。如此一来，她可不就是捡了沈兰池不要的东西？
从母亲肖氏口中晓得与太子的婚过后，沈桐映也是欢畅的。
沈大老爷与二房谈妥此过后，便入宫去见沈皇后了。
想到此处，沈皇后便对那未过门的阮碧秋愈恼了。虽此时阮碧秋还未嫁过来，可沈皇后心底已想出了好几种磋磨她的体例。
沈辛固摩挲着扳指，淡淡道：“娘娘有所不知，兰儿私底下实在是个恶劣性子，鲁莽胡涂，常常老是惹来太子大怒。这般性子，实在不堪为东宫之主。”
死磨活磨近一年，大房总算承诺了，肖氏又怎能不喜？
“爷……”沈兰池幽幽凑了上来，道，“你扔错啦。”
这太子妃人选本就是由皇厥后挑的，只要沈皇后应下了，这事儿便能成。
“嗳，你等等。”啪的一声响，是陆麒阳扣住了她的手腕，抬眸道：“你真要本身去那烟花之地？”
旋即，他长脚一抬，朝着垂了金水草纹大红帘子的走廊不去，口中自如道：“这儿的路边不消引了，你家爷认得，熟得不能再熟，这是去二楼花阁的路。”
好不轻易练完了一整日的端方，沈桐映有气有力地问丫环红袖：“我那好堂妹这几日在做甚么呢？如果她因为丢了这桩婚事而整天里哭哭啼啼的，我这个姐姐还得去看看她。”
“客长……”小女人嘲笑道，“您走错啦，那是去后院柴房的路。”
“是。”她答得干脆。
沈皇后微微气结，却不敢再驳了。
“沈大蜜斯，腰再挺直些！”
“久等了，世子爷。”来人道。
“你家爷但是这儿的老熟客，满飞仙坊的女人，都爱坏了我兜里的钱。”到了飞仙坊清幽幽藏在巷子里的门前，陆麒阳懒惰道，“你如果一会儿又气着了，我可不管。”
红袖低着头，小声答道：“二蜜斯出门听戏去了。”
“你少开打趣。你一介女子，哪能去见甚么花娘？”陆麒阳嗤笑一声。
楼里的天井上垂下来四道红绸缎子，半新不旧，沾了多少灰尘；梨园子还未开台，台下却坐满了人。一阵喧闹里，跑堂的提着个二寸许长的大铁茶壶四下驰驱，这里斟一盏二两茶水，那儿上一叠莲花糖酥。二楼上，一间刻着“知六合”大字的边厢里，镇南王府的世子爷正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白果。
沈皇后暴露可惜之色，叹道：“既兄长已想好了，那本宫也未几言。入了秋，本宫便与陛下提一提太子的婚事。这婚事拖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沈皇后不改惊诧，吃紧道：“兰儿的脾气，本宫是看在眼里的，又哪有哥哥说的这般夸大？不过是少女天真了些，待今后订了亲，天然便会慎重下来。”
明显是渴求已久的事儿，沈桐映心底却一点都不痛快。她故意去找本身的堂妹抖抖威风，恰好沈大老爷下了令，要沈桐映在婚事定下前都不得踏出房门；肖氏又特地聘了两个畴前在宫里奉侍的嬷嬷，来教诲沈桐映如何行坐立笑。现在，沈桐映只能硬生生闷在房间里头了。
陆麒阳一昂首，却被面前的阵仗给惊到了。
她当然不会本身傻傻地跑去那等北里场合，她又不是不要命了。她不过是说来逗弄一下陆麒阳罢了，她就喜好看他干焦急的模样。
“软绵绵的，像甚么模样？”
“你不带我去？”沈兰池笑容自如，“那成，我本身去。”说罢，她就起了身，作势要拜别。
“偶尔换换口味，不成么？”沈兰池放下了身后竹帘，笑着坐到他仇家，“说吧，你本日找我出来有甚么事儿？”
沈兰池唇角微扬，点了点头。
陆麒阳把辛苦剥了大半个时候的白果壳扫到一旁，暴露底下一整盘光润圆亮的果仁来。“你先前不是活力么？生那封信的气。”继而，他将那盘白果仁推到沈兰池面前，慢悠悠道，“那我请沈二蜜斯消消气。”
陆兆业改娶沈桐映，她沈兰池甩脱了这门婚事，这但是值得庆贺一番的天大丧事。
也不知那儿有没有标致的可儿儿？
沈兰池也没动那盘果仁，而是话锋一转，道：“你兰大姐不消嫁给陆兆业那厮了，心底畅快，出来萧洒一番。你不是对这都城里头的伶人花娘都晓得的一清二楚？不如带本女人去那甚么香玉楼、芙蓉院开开眼界，这才不白费我辛辛苦苦打扮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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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门，陆麒阳在袖中一掏，摸出了个甚么玩意儿，姿式萧洒地朝那小女人抛了畴昔。“这是赏钱，你先拿着。”打赏完后，他看也不看，极是俶傥安闲地打量着厅里一株大红珊瑚的摆件儿。
肖氏花大代价请来的两个嬷嬷都已四十好几了，整日板着张严厉面孔，动不动便要抄起小戒条来打沈桐映的掌心。若她学的好也就罢了，可沈桐映畴前被宠坏了，现在也不大学的出来，常常都是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继而又给本身的手心招来一顿打。
“你这是甚么打扮？”陆麒阳啪地捏碎了手里的果壳，蹙眉道，“你家爷可经不得吓。”
他口中“听曲的处所”，叫做飞仙坊，养了十二三个娉婷袅袅的女人，三四个惯使琵琶玉笛，三四个细腰擅舞，另有几个唱得一嗓好曲子。因她们都是清籍，以是只吹拉弹唱，不逢场卖笑。
听闻兄长提起以沈桐映作太子妃之事，沈皇后大吃一惊，问道：“哥哥何出此言？如果要结两姓之好，天然是长房的嫡女更好些。”
至于太子是如何想的，沈皇后倒是不太放在心上。陆兆业不喜好沈兰池，她是晓得的。她乃至在想，或许换了沈桐映来，陆兆业就会开窍了。
前次兰池来宫里，沈皇后得知，这些年，太子一向在偷偷摸摸拜生母应德妃的灵位。沈皇后想，太子也许是不信她这个母后的，也不信她背后的沈家。要想太子持续紧紧捆在沈家这条船上，那便得让他娶沈家的女儿。兰池不能嫁，那沈桐映便也能姑息一番，聊胜于无。
“……成吧。”陆麒阳终究服了软，“我带你去个听曲儿的处所。那些秦楼楚馆倒是算了，你到底是女子，去了伤害。”
听到那句“不消嫁给陆兆业”，陆麒阳竟没暴露不测神采来。
好一会儿，他才重开了口：“我有些睡胡涂了。”他平静道，“你在前带路便是。”说罢，他同手同脚地跨过了飞仙坊的大门槛。
“不去。”陆麒阳干脆阖上了眼，“门儿都没有。”
陆麒阳结了银钱，领着她出了登云阁。
“此事勿用多提。”沈辛固不改面上波澜，叫沈皇后也猜不出贰心底所想，“近几日，爹又与我重提了‘遵礼循法’这事儿。照着古礼，长姊不出嫁，兰池也不成定下婚事。”
他本觉得沈兰池会发作的，可转头一看，沈兰池正镇静地盯着飞仙坊前十三四岁的迎客小娘子呢。那虎视眈眈的模样，比真男人还要凶恶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