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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下无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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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萧瑟?如何着花!”冲大师微微一笑,“先生穷途末路,何必苦苦挣扎?”

楚空山一怔:“问这个干吗?”

朱高炽犹踌躇豫,递上宝剑。楚空山接过,手挽双剑,笑道:“老鞑子、贼秃驴,你俩还真会挑机会。”

朱微动机电闪,瞪视石姬,喃喃道:“你、你刚才出声了……”

朱微一咬牙,瞅准铁木黎的背影,举剑就刺,谁知剑尖所及,仿佛刺入泥沙,全无着力之处。朱微不及转念,一股巨力猛地撞来,她胸口闷痛,身子向后飞出,砰地撞在床角,一股腥热直冲喉头。

“成大事者不顾家室。”徐妃故作平静,“王爷志在天下,岂会因我二人向你屈就?”

铁木黎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寝殿,停在叶灵苏身上,惊奇道:“奇了,你当真没死?”

丧失宝藏一事,铁木黎视为奇耻大辱,何况燕然山数十弟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烦躁之余,心中怨毒有如地底熔岩,听到这儿,两眼一瞪,正要发作,忽见叶灵苏手腕一抖,杯中茶水如箭,突地泼向石姬。

“寒菊剑”招式清逸,杀气冲天,楚空山用心决死,使出这一起剑招,有我无敌,有敌无我,一上来就是冒死的气势。“大象无形拳”本以气势见长,与之相遇,竟然矮了一头,拳势受阻,难以四通八达。

飞燕舞是“名花美人剑”的身法之一,效仿汉时赵飞燕的舞姿,曼妙间闪赚如电,轻柔中埋没杀机,若非冲大师让步得快,纵不肠穿肚破,这一条手臂也定然废了。

徐妃闻言,心生但愿:“这老者如此自傲,必有超人艺业。”叶灵苏却微微皱眉,楚空山尚逊铁木黎一筹,加上冲大师,可说全无胜算。

朱微面无赤色,抛下石姬,拦在楚空山身前,瞪视铁、冲二人,娇躯忽冷忽热,双腿抖索难禁。

“不敢当。”冲大师笑道,“只怪宝辉公主心肠太好,换一小我,这法儿也不管用。”

“唐以后无诗,宋以后无词,天下绝学,终有陵夷之时。楚某平生率性而为,人死便如灯灭,剑法么,绝就绝了,也没甚么了不起。”楚空山说到这儿,双剑交击,铮然长鸣,“铁木黎,大和尚,你们若要得逞,先得趟过楚某的尸身!”

“这是甚么剑法?”冲大师满心纳罕。

一只手从旁伸来,朱微强压血气,转头一瞧,叶灵苏的神采白得几近透明,两眼乌黑发亮,闪动非常光芒。

徐妃等人无不动容,朱高炽挺身站起,手按剑柄,忽听一声长笑,门外人影闲逛,齐肩走进两人,一僧一俗,一个皎如美女,一个瘦如枯鹰,齐肩并立,描述诡异。

楚空山微微一笑,说道:“天下事,总得试一试才晓得。”

楚空山身受重伤,不弱反强,出剑更快更狠,他肌肤如血、两眼似火,跟着腾跃出剑,肌肤排泄点点血珠,炽热升华,化为满盈血雾,忽聚忽散,缥缈不定,跟着剑招奔腾纵横,有如一朵血红奇花,人是芯,剑是蕊,血雾就是花瓣,冲天怒放,艳绝人寰。

只此工夫,楚空山身上又多数道伤口,或深或浅,或长或短,血流如注,绣衣斑斓,身形稍一迟慢,铁木黎手如软鞭、斜扫而下,刷地削掉了他半张面皮。

“楚先生!”朱微眼眶一热,泪水澎湃而出,“你、你……”

他原话偿还,冲大师眉头一皱,剑气劈面而来,招式残暴恣肆,超脱无方,冲大师身当其锋,俨如十里东风卷起无数绯红花瓣,风如潮,花似雨,遮天蔽日,无所不至。

朱微躲闪不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忽听一声清啸,铁木剑乌云罩顶,斩向冲大师后颈。冲大师执意抓人,难逃断头之祸,只好缩手翻身,呼呼呼连出三拳,楚空山旋身急转,双剑如轮,冲大师面前一花,左臂刺痛,忙缩手时,剑尖已然划破肌肤,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儿。

忽听铁木黎一声惨呼,剑光消逝,血雾散尽。铁木黎发展两步,靠着柱子,面不足悸。他从左肩至胸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儿,鲜血涔涔,不知深浅;冲大师双眼紧闭,站在寝殿以外,双手合十,夹住半截钢剑,剑尖刺入胸口,鲜血由少而多,好像一朵红花洇染绽放。

铁木黎对冲大师顾忌甚深,何如同为蒙元柱石,不便狠下黑手,若能借楚空山之手杀了此人,倒也称心快意。他一转眼,看向叶、朱二女,毒念刚起,咻,楚空山剑势一转,向他刺来,剑招中透出孤绝,仿佛雪山荒漠中一树寒梅,白茫茫中一点艳红,暴风怒雪也讳饰不住。

徐妃母子哪儿敢动,杵在当场,面如死灰。铁木黎也是暗自迷惑:“不过数日,这和尚又有精进?”

朱微目定口呆,心头一团含混,冲大师却笑道:“叶帮主,你何时发明的?”

“早有发觉。”叶灵苏冷冷说道,“只是公主待她太好,我不便脱手试她。贼秃驴,哼,你好本领,竟用这个别例安插特工。”

茶水滚热,泼在脸上,石姬失声惊叫:“啊……”来不及伸手抹脸,青光一闪,叶灵苏从枕下拔出剑来,猛地刺向她的心口。

楚空山失声痛哼,脚下一乱,冲大师贴身抢近,一拳捣中他的左胸。楚空山向后飞出,落地几个翻滚,铮的一声,左手钢剑掠地,带起一溜火星,摇摆之间,止住发展之势。

“不是!”楚空山点头,两眼始终不离大门。

铁木黎不及转念,挥掌便挡,顷刻间,连接三剑,退了三步。楚空山每一剑都是以命相搏,剑招刁钻狠辣,不顾本身马脚,铁木黎纵能杀他,也不免中剑,他胜券在握,身份又高,如此两败俱伤,实在不太甘心。

朱微盯着疆场,心子突突狂跳,掌心排泄汗水。那三人神速如电,周遭数丈以内,如稀有十道人影胶葛来去,小公主空自握着宝剑,竟不知刺向那边。俄然间,数点鲜血溅出战团,落在地上,红艳惊心。朱微一惊,凝目望去,楚空山肩胛上方多了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染衣裳。

“小桃剑!”冲大师飘身向后,一拳向前,拳劲四周伸展,凝如山岳,动如江河,一动一静,竟然包含在一拳当中,撞上排空剑影,青钢剑荡漾颤鸣。

“叫你绝望了?”叶灵苏轻抚茶杯,语带讽刺。

“好一个飞燕舞!”叶灵苏看得舒畅,冲口而出。

楚空山头也不回,左剑反扫,一股剑气势如天风海啸,直奔冲大师胸腹。冲大师自发难挡,仓猝向后一跃,连出两拳,荡开剑气,定眼望去:楚空山剑如雨打狂花,招招不离铁木黎关键,后者神采阴沉,双眼里透出一股惊奇。

“公主殿下……”楚空山的声音从后传来,“老夫没事,还请退下!”

茶已煮好,石姬斟满数杯,馈送诸人。楚空山浅尝一口,忽又放下,皱起眉头谛视门外。

“花”字出口,楚空山双剑一挥,暴风暴起,朱微只觉劲风劈面,不觉双眼一迷,睁眼再瞧,楚空山又与铁木黎斗在一起,出剑不慢反快,劲力不弱反强,瞬息之间,竟将铁木黎逼退数步。

徐妃诧道:“楚先生,茶不好么?”

叫声传出,全无动静。徐妃看出不妙,扯了扯儿子衣袖,表示朱高炽退后。朱高炽踌躇不决,忽见朱微冉冉站起,摘下长剑,盯着来人,神采惨白。

殿中人无不动容,铁木黎神采乌青,一言不发,冲大师竖起手掌,笑道:“楚先生如此弘愿,贫僧敢不成全。”沉身扎马,一拳送出,顷刻暴风满殿。

“哦?”冲大师笑道,“楚先生自忖能挡住我二人了?”

“楚先生!”叶灵苏抖索索站了起来,颤声说道,“你走吧,别逞强!”

冲大师呵的一笑,收拳出指,飘然点中剑尖,微微向下一捺,劲力所向,剑身如同波浪起伏,朱微只觉虎口疼痛,仓猝运劲相抗,不料冲大师指力忽收,宝剑铮地弹起,反向朱微面门削去,朱微扭头缩身,胸腹佛门大露,冲大师长臂轻舒,抓向她的心口。

石姬死中求活,踉跄急退,捂着脸颊浑身颤栗。

石姬移开双手,俏脸一片红肿,她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冲大师,俄然轻声说道:“仆人,小婢失手了……”

“王妃所言极是。”冲大师说道,“只不过,天下事,总得试一试才晓得!”

朱高炽趁着世人说话,扯着徐妃向殿门挪动,回声一僵,停下脚步。冲大师长笑一声,反身出拳,扑,声如裂帛,沉闷奇特,殿门墙壁回声碎裂,哗啦啦倾圮一片,无遮无拦,直通园圃。

“别出声!”叶灵苏靠近她耳边,“抓住石姬,逼贼秃驴就范。”

朱微惨淡一笑,转头说道:“叶帮主,我有眼无珠,扳连你了。”

寝殿死寂,大家堵塞。楚空山挺身站立,浑身高低已成血人。他左手紧握断剑,右手木剑下垂,俄然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当啷,断剑坠落,楚空山双手紧握木剑,跪倒在地,渐渐地低下头颅。

“甚么人?”朱高炽不知短长,扬声高叫,“来人!”

石姬抬开端来,瞥一眼朱微,欲言又止,目中大有惭愧。

“我只奇特。”叶灵苏漫不经意隧道,“你们如何晓得我在这儿?”

楚空山发展数步,勉强站稳,呼吸粗重,面皮涨红如血。他双剑齐出,硬生生挡下两大劲敌,不管敌我,均感惊奇。

朱微抬眼看向石姬,那女子站在墙边,也在观战。朱微咽下血水,挺剑跳起,石姬见她眼神,回身就跑,朱微提剑追逐,石姬心机奸刁,并不跑远,绕着比武三人转圈,朱微有伤在身,又怕冲大师禁止,心中游移,脚步发挥不开,转了两圈,始终没法赶上。

工夫点滴流逝,楚空山一身精魂派头,也跟着双剑缓慢地流走。人影越来越淡,只见剑光一片、血雾翻滚。

“待到秋来玄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楚空山曼声长吟,双手长剑卷起萧萧剑气、冷寒光彩,如同一夜秋风、千菊怒放,凛冽之气纵横荡漾,冲大师只觉乌光、精芒瓜代闪动,好像深夜里漫天星斗坠落人间。

叶灵苏有力垂下宝剑,叹道:“傻女人,你还不明白么?”

顷刻间,叶灵苏的泪水恍惚了眼睛。

铁木黎见她一派平静,心中惊奇,环顾四周:“你另有甚么把戏?府中精干尽出,只剩老弱妇孺,你伤得半死不活,还想逃出我的掌心?”

冲大师略一游移,纵身而上,拳如流星,直取楚空山后背。

“是么?”叶灵苏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为何丢了宝藏?”

人在半空,忽听风声锐响,扫眼望去,一道乌光破空刺来,直来直去,刚毅无伦,仿佛青莲破水,出乎天然,绝无雕饰,剑锋未到,剑气覆盖铁木黎满身。

“叶帮主有所不知。”冲大师笑道,“有这二人在手,便可挟制燕王。”

“这么说,我还很多谢国师?”叶灵苏微微一笑。

“叶帮主……”朱微冲口而出,“你如何……”

铁木黎一听“宝藏”二字,便觉怒不成遏,嘿笑道:“你晓得就好,乖乖交出来,念在云虚份上,本尊留你一条全尸。”

楚空山闻如未闻,忽地朗声吟道:“千山雪,万壑冰,荒村尽,赤地平……”

楚空山能占上风,全赖敌手各怀鬼胎、其心不一,现在联手同心,登觉压力陡增。但是寝殿横直不过数丈,稍一让步,身后四人万劫不复,明知有胜无败,也唯有抖擞双剑,飞燕狂舞,贵妃醉步,剑如百花,残暴之极。

“我没事!”楚空山长吐一口气,双剑微分,飘然踏出一步,挡在朱微身前。

铁木黎傲然道:“老夫的耳目遍及都城。”

叶灵苏也看出不对,楚空山的剑招一反风雅,每出一剑,有敌无我,倾尽浑身之力。清楚以报酬薪、以剑为火,火灭之际,也是薪尽之时。

“好一招青莲剑!”铁木黎扫一眼袍子上的裂口,抬起眼来,目光冰冷,“楚空山,你真要冒死?”

“楚先生……”朱微怯怯出声,但是无人承诺。(未完待续)

楚空山极力一搏,平生所学阐扬至极,一招一式,无不精美出奇,独当两大劲敌,不但不落下风,模糊然另有赛过之势。铁、冲二人惊怒交迸,收起轻敌动机,心知若不打倒此人,万可贵偿所愿,当即对望一眼,纵身齐上。

这一剑倾泻楚空山毕生功力,铁木黎不敢小觑,身形一顿,回掌劈出,扑,掌剑相击,震民气魄。铁木剑略一倾斜,嗤地划破衣角,铁木黎嘿了一声,沉身拔起,一个跟斗向后翻出,落在一丈以外。

楚空山气势惊人,激起敌手斗志,三人团团厮杀,穿越回旋,形影莫辨,唯见一白一黑两道剑光闪动隐没,如同层云迷雾间龙蛇玩耍。徐妃母子望着这副气象,仿佛置身梦魇,面前这一场打斗,几如神怪斗法,明知凶多吉少,一双腿却似不归本身统统,说甚么也挪动不了。

叶灵苏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们是为宝藏来的吧?”

“你有传人吗?”铁木黎又问。

这两下高耸之极,敌我均未推测。朱微站得比来,想也不想,反手一撩,叮的挑中软剑。叶灵苏伤后有力,虎口一热,剑势稍缓。

“成王败寇,人若死了,另有甚么善恶?”冲大师目光一转,“王妃、世子,你们要往哪儿去?”

“叶帮主……”朱微话没说完,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你说甚么?”叶灵苏淡淡说道,“你怜悯弱者,本是善行。糟蹋别人善心,以遂本身奸谋,那才是丧尽天良、光荣可爱。”

“没甚么。”铁木黎两眼望天,“早也是死,晚也是死。”

叶灵苏也有所觉,细眉上挑,嘲笑道:“来也来了,当甚么缩头乌龟?”

徐妃微微一笑,说道:“过了此劫,你要好好感激人家。”

“贼秃驴。”叶灵苏不动声色,“冤有头,债有主,我才是你的仇家,难堪他们二人算甚么?”

“母妃洪福齐天,自有朱紫互助。”朱高炽笑道,“想是母妃吃斋念佛、广积善缘,故得上天庇佑,降下乐公子这等异人。”

冲大师缓过气来,定眼一瞧,楚空山极力猛攻,后背大有马脚,当即纵身而起,一拳击出,冷不防剑光乍闪、寒气扑身,朱奥妙目圆睁、挥剑刺来。

朱高炽心觉不妙,忽听楚空山笑道:“世子殿下,借你宝剑一用。”

“孩儿理睬得。”朱高炽说道,“就怕乐公子本性狷介,不肯领受孩儿的美意。”说到这儿,看了楚空山一眼,他善识人物,但觉楚、乐二人年事有别,骨子里的气韵却有几分类似,散淡超脱,难以诱之以名利。

楚空山长吸一口气,压住翻滚气血,笑道:“有何不成?”

楚空山不守反攻,颇出铁木黎料想,一抬眼,看向叶灵苏,身子闲逛,纵身直扑床头。

徐妃无计可施,冷静闭上双眼,忽听楚空山笑道:“大和尚,墙是死的,人但是活的,想要得偿所愿,还得闯过楚某这一关。”

“通衢朝天!”冲大师袖手一挥,笑嘻嘻说道,“二位请啊!”

“说的好!”楚空山长笑,“看我‘天下无花’!”

“据我所知,你游戏江湖,半生涣散,记名弟子有几个,剑法传人一个也无。”铁木黎阴沉沉一笑,“楚空山,你死在这儿,祖宗的剑法岂不失传?”

朱微怔了怔,转头望去。楚空山颤巍巍挺身站起,满脸鲜血,脸孔全非,唯有一双眸子,平和淡定,平静如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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