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敬候佳音
他瞥见少女眼底映着的万里国土，比邺城朝会上任何雄辩都更灼人，那眸中有祁连山的雪水，玉门关的烽烟，更有一簇他从未见过的火苗，正在冰封的黄河之下悄悄跃动。
马云禄抬头饮尽烈酒，喉间炽热遣散指尖寒意，
他握紧龙胆亮银枪，枪尖在落日下挑出一串冰晶："传令，分两队包抄。右翼压住山口，右翼截断退路。"
她调试机括时的果断，像极了疆场陷阵的狼骑，铁锤砸在寒铁上迸出的火星沾在袖口，烧出焦黑的破洞；教流民孩童认齿轮时的耐烦，又似泰山书院的女先生，指尖蘸着雪水在冰面上画出行星轮系图。
黄河的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苍茫雪原。
标兵的声音裹着朔风卷来，赵云勒住战马，丹凤眼扫过雪原上混乱的车辙。
马云禄接住尚带体温的氅衣，指尖掠过内衬绣纹。
"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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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铁轴承要斜打三寸。"她咬住银簪绾起青丝，冻红的手指将破坏的齿轮卡进榫卯，
"火线二十里便是屯田营。"
"西凉马云禄，谢过赵将军。"
话音未落，西南山坳俄然腾起烽火。吃惊的流民推着粮车涌上官道，车辕上绑着的《齐民新术》竹简哗啦作响。
狼骑新配的"破冰履"在雪地上压出蛛网状裂缝，这是墨家弟子用倭岛寒铁打制的马蹄铁，三层叠锻的刃纹在冰面上刻出深痕，专为抵抗北地冰冷。
她腕间的银铃随抱拳行动轻响。
赵云面色阴沉，那是他上月亲身带给屯田营的农书抄本，竹简末端用朱砂画着泰山特有的麦穗图腾。
"云，静候佳音。"
赵云丹凤眼微眯。暮色中的女子眸光亮亮如星。
跟着马云禄的清喝，冰封的龙骨水车轰然转动。漳河水裹着冰碴冲进干枯的田垄，老农们捧起混着冰凌的泥土，竟像捧着重生的婴孩般泣不成声。
她手中九节鞭舞出杀招，鞭梢银铃震碎飘落的雪片，却因马镫卡在冰缝而险象环生，胡人首级的弯刀已挑开她半边裘衣，暴露内衬缝着的《泰律》残页。
这些日子混在流民中所见所闻，比西凉贵族宴席上的密谈更令她震惊。
有个独臂老兵俄然抓起把冻土撒向天空，沙哑着嗓子吼起秦地古调："七月流火，玄月授衣——"数百流民回声而和，歌声震得冰棱簌簌坠落。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粼粼渠水上，赵云望着那些随波纹闲逛的麦穗倒影，俄然读懂她孤身北上的执念。
"在西凉，这些精铁都铸了刀剑。"
赵云探臂揽住少女腰肢的顷刻，胡人首级的弯刀竟埋没机括，淬毒的箭簇自刀柄激射而出，直取少女后心！
"赵子龙！"
跟着行军轨迹蜿蜒成一道墨色的长蛇，无声诉说着墨门与北盟的盟约。
清冽女声刺破喧哗，银链鞭影劈开漫天飞雪。
赵云解下腰间酒囊抛去："马家秘术名不虚传。"
银枪挑飞路障的顷刻，马云禄闻声风中飘来的覆信。那声音混着远方黄河冰裂的轰鸣，清楚得如同她腕间铃铛：
当最后一个胡人被钉在冰岩上时，枪尖的血珠尚未固结成冰，顺着寒铁纹路滴落在《齐民新术》的竹简上，将"水利为农之本"几字染得猩红。
北风中传来孩童的哭喊，一名老妇死死护住怀中的陶罐，罐口排泄带着冰渣的黍米，明显是从被毁的粮仓里抢出的最后口粮。
这女子要救的不是马氏光荣，而是千万个被烽火淬炼成兵戈的民生。
"若我能修好阳曲县的水车，你便教我枪法。"
赵云抱枪立在渠畔，看那抹红色在工匠间翩跹如蝶。
赵云的白马俄然人立而起，嘶鸣声惊起寒鸦。
"将军，阳曲县的龙骨水车被流寇毁了！"
三深两浅的蹄印间异化着冰碴翻卷的陈迹，是漠北胡人惯用的狼牙蹄铁，那些弯钩状的铁刺专为劫夺时拖拽粮车而制。
可面前女子狐裘内衬的《泰律》残页上，竟用金线绣着讲明："禁以女易货"四字力透纸背，清楚是女子本身的手笔。
她逆着塞外吹来的风雪大喊，
少女摘下雪狼皮帽，暴露被北风吹红的脸颊。
"驾！"
"将军可敢与我打个赌？"她俄然扬鞭指向炊烟升起的村庄，九节鞭梢的银铃撞在冻硬的柳枝上，惊起一群啄食草籽的麻雀，
亲卫领命奔驰而去，马鞍吊颈挂的青铜虎符撞在箭囊上，收回沉闷的嗡鸣。
亮银枪回旋如满月，枪缨绞碎毒箭的刹时，赵云腕间铁护臂掠过少女发梢，勾落几缕感染祁连山雪松气味的青丝。
赵云收枪的手势微滞，半月前军情急报，马超为换曹营盐铁，欲将胞妹许给夏侯渊次子。
墨家弟子正要禁止，却见她从怀中取出《公输残卷》，泛黄纸页间鲜明画着改进版的齿轮组，页脚密密麻麻的讲明竟是用西域火油写的，遇热便闪现出深蓝图文。
"若我能让西凉三年不犯北盟，你能够在黄河解冻时，教我使百鸟朝凤枪？"
子时的屯田营火光透明，马云禄赤脚踏进结冰的渠水。
"成了！"
五更天策马巡边时，马云禄的九节鞭卷住了亮银枪。
她俄然拽过赵云的手按在齿轮上，钢铁传来的震惊仿佛大地心跳："将军可知，水车转一圈能浇半亩田，而铸把环首刀的铁，够打十架犁头？"
龙胆枪卷起罡风，三朵枪花几近同时点在胡人咽喉。
有个跛脚少年盯着她裘衣内衬的《泰律》残页发楞，她便撕下那片羊皮纸塞进少年手中："拿去找里正，凭这个能领副新犁头。"
"西凉匠人用这体例修过玉门关的闸口，你们墨门讲究'天志'，我们马家只信'人定胜天'！"
他解下本身的玄色大氅抛去，氅衣内里绣着的麦穗纹在暮色中泛着暗金，
"是北盟的寒铁好。"
"铛！"
赵云的白马踏过云中郡的冻土时，鞍侧吊挂的麦种袋正与玄铁甲胄碰撞出细碎清响，恍若北疆北风中寥落的铜铃。
"马女人若要观新政，何必扮作流民？"
赵云抬眼望去，红色狐裘的少女正与三个胡人缠斗。
他振臂将少女抛向亲卫，白马化作银色闪电撞入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