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花叶静美风雨凭凌
而以顾、陆、朱、张、虞、魏、孔、贺为首的江东士族,出于晋升南人的职位,当然是情愿看到陆氏成为帝后国戚一族的,固然此中的顾氏、张氏、虞氏、孔氏出于对陈操之的私谊,感觉陆始趁陈操之出使氐秦而急着送陆葳蕤入宫、这等行动实在有失门阀面子,但毕竟这是陆氏家属的事,他们没有来由反对,只是沉默罢了――
贩子小民对此持看热烈的心态,这都是皇室与世家大族之间的事,与他们无关,固然他们比较怜悯陈操之,但也仅此罢了,这个陈操之还甘冒风险出使茹毛饮血的氐胡国,为天子如此卖力实在不值得;
太和元年蒲月十四日,孝皇后庾氏葬于敬平陵,至此,庾皇后百日治丧结束。而此时,关于陆纳之女陆葳蕤要进宫为皇后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如果这将入宫的是另一名南人士族女郎,则远不会有这般颤动的效应,无他,只因为三年来陆葳蕤与陈操之的苦恋尽人皆知,而现在,这场江左最受群情的爱情将到绝顶――
张浓云看到这架式,腿就有些发软,心想这如果她,要么就屈就,要么,要么或许就一死了之,唉,真难为葳蕤啊。
顾恺之气咻咻道:“陆始此等行动的确卑鄙,趁子重不在都中就要把陆小娘子送进宫中,真让人不齿!明日我去瓦官寺将此陈情表呈交褚太后,定不能让陆始奸谋得逞。”
张浓云见到陆葳蕤时,陆葳蕤正被族中长辈女眷包抄,你一言我一语地疏导,陆葳蕤也不气恼,也不说话,悄悄地坐在那边,精密的睫毛覆下,双手交叠于膝上――
顾恺之道:“陆小娘子的陈情表我看了,悱恻动听,一往情深,定能打动褚太后,并且褚太后客岁在瓦官寺就见过子重和陆小娘子,岂会让天子拆散这一对璧人!”
司马昱只好退出太极殿西堂,内心忧愁,天子仿佛要一意孤行啊,这可如何是好?
张浓云道:“崇德太后明日要去瓦官寺进香,我明日就去寺里把你的陈情表呈递给太后。”
顾恺之虽如此说,但陈尚仍然忧心忡忡,事涉天子和陆氏门阀,这远不是他钱唐陈氏能对抗的。
陆禽已通过侍臣相龙、计好、朱灵宝摸索过天子司马奕的情意,司马奕本年才二十二岁,当然不甘心做这傀儡天子,固然当年是王导这些南渡士族扶立起了东晋皇室,但若桓温势大、第三次北伐建功,这些南渡士族感觉对抗桓温弊大于利,他们绝对是会倒向桓温的,这是家属好处决定的,改朝换代,世家仍然是世家,以是说王谢大族不能成为司马奕的倚靠,而若能获得耐久被架空在权力中间以外的三吴门阀的支撑,又有袁真、庾希拥兵管束桓温,那么桓温就不敢肆无顾忌觊觎皇位宝器――
那两个仆妇喏喏连声,却只退开数步,不肯拜别。
陆葳蕤道:“来回长安6、七千里,那里有这么快返来!”问:“阿彤本日来有甚么事?”
张浓云道:“我也去。”
夜里,顾恺之与陈操之的从兄陈尚商谈,刘尚值也来了,报知陆氏长辈逼迫陆纳之事,陆葳蕤的处境堪忧。
……
以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为首的南渡士族则表示反对,从晋武帝至今,皇后一族就没有来自南边的,固然现在偏安江左,但若让吴郡陆氏成为了皇亲国戚,那将摆荡他们这些南渡士族在权力中枢的统治职位,只是王述、王彪之这些南渡士族首级认定桓温更不肯意看到天子与三吴陆氏联婚,这等事且让桓温措置去,他们则处身事外,让桓氏与南人士族争斗,岂不是鹬蚌相争的上策!以是尚书令王述、尚书仆射兼领吏部尚书的王彪之都只是在暗里非议此事,而没有在朝堂上对天子司马奕和陆氏家属施加压力,这等因而无形中放纵了此事;
张浓云回到顾府已是将近中午,却见夫君顾恺之从姑孰西府返来了,大为欣喜,顾恺之恰是因为传闻陆葳蕤要入宫成帝妃才向桓温乞假赶返来问个究竟的,听了张浓云说了颠末,这痴郎君痴气发作,就要去诘责陆始,张浓云从速劝住,顾、陆二姓客岁才规复古交,这如果又闹翻了,那可不妙,并且顾、陆二姓闹翻了与葳蕤之事有害无益――
张浓云用力点头,却又道:“陈郎君去了近三个月了,应当快返来了吧,陈郎君在建康就好了。”
因为张浓云的到来,陆葳蕤暂得脱身,一起到后园漫步,张浓云发明有两个结实仆妇只离着5、六步,紧紧跟从,这个仆妇比较面熟,不是常常奉侍葳蕤的那几个――
陆葳蕤轻声道:“阿彤,莫要理睬,这是我二伯父派来羁系我的人,二伯父是怕我寻短见呢,日夜派人盯着,求死也不易啊!”
司马昱看着这个年青的侄孙天子,问道:“如此说这只是谎言了?”
张浓云担忧地的望着陆葳蕤,陆葳蕤冲她一笑,说道:“不要担忧我,我还好――”眼望园中花木,六月雪、金丝梅、紫丁香开得正艳,院墙的登山虎藤叶富强,陆葳蕤悠悠道:“活着多不轻易啊,我可牢服膺得阿谁祝参军说的话,不管如何艰巨,总要比及陈郎君返来。”
司马奕年青气盛,是很想重振皇权、作出一番作为的,但把持朝政大权的叔祖琅琊王司马昱却不支撑他,就在孝皇后庾氏归葬敬平陵后的第三日,司马昱入台城太极殿西堂拜见天子司马奕,说及建康朝野关于陆氏女入宫的传闻,司马昱苦口婆心道:“陛下,本朝向无立南人女子为后之例,王谢大族也不会同意,而陆氏女入宫若只是为一嫔妃,陆氏又不甘心,不免痛恨,更不必说此女与太子洗马陈操之的爱情天下知闻,陛下与臣下争一女子,岂不为人所笑!”
张浓云对那两个紧紧跟从的仆妇说道:“我要和葳蕤说说话,你们离远一些。”
见琅琊王司马昱如此害怕桓温,天子司马奕大为不忿,嘲笑道:“皇叔祖觉得朕要为坊间流言而下诏辟谣吗?朕的诏旨就这般草率!”
天子司马奕不答,以手支颐,蹙眉道:“庾氏新丧,朕心伤悲,皇叔祖且退下,朕甚是困顿,需埋头保养。”
天子司马奕忍着肝火,让这个皇叔祖把话说完,只听司马昱说道:“大陆尚书与桓大司马不睦,当此非常期间,陛下若聘陆氏女入宫,岂不是用心激愤桓氏?臣觉得,陛下应下诏辟谣,明言没有此事,庶几可保国度安宁。”
陆葳蕤道:“阿彤,不如你本日就去见瓦官寺长老竺法汰,客岁我们在瓦官寺作画,竺长老也识得你,就请竺长老代为转交吧。”
陆禽每日将密查到的朝野士庶在葳蕤进宫之事上的反应向其父陆始禀报,陆始非常对劲,感觉远没有事前猜想的阻力重重,现在最大的停滞是陆纳,陆纳明白反对葳蕤入宫,但陆始有掌控压服这个三弟,他已经派人去吴郡把几个族中长辈请到建康来,轮番说教,不由陆纳不平服,至于说葳蕤,婚事当然由父辈决定,那里由得了她和陈操之胡来!
张浓云明白陆葳蕤是担忧她遭到顾府长辈的指责,唉,葳蕤真是太心善了,都这时候还为着别人着想,张浓云道:“葳蕤,我们情同姊妹,我不帮你谁帮你,我别的帮不了你,没有祝参军那样的智计,但传书送信的事还做不了吗,我总得亲眼看着你的陈情表到了崇德太背工里才放心。”
陆葳蕤握着张浓云柔若无骨的手掌,一起出后门看横塘碧水――
张浓云原想请他伯父张凭代为呈递,但张凭心有顾虑,这事瞒不住别人的,被陆始得知后就与陆始树敌了,这是张凭不肯看到的,但若不肯帮手,不但侄女怨他,今后陈操之返来也无颜与之相见,以是张凭为侄女张浓云想到一策,褚太后信佛,每年都有几次去瓦官寺进香,待褚太后去了瓦官寺,再由张浓云设法将陆葳蕤的陈情表呈给褚太后――
二十9、花叶静美风雨凭凌
蒲月二十五日一早,张浓云来陆府见陆葳蕤,却见大陆尚书和小陆尚书府来了多量车马主子,一问才知陆始、陆纳的的几个堂伯父、堂叔父从吴县、海虞县赶到建康,张浓云心头一紧,她明白这些陆氏家属的长辈是特地来讲服陆纳同意送葳蕤入宫的――
若说清谈误国,司马昱倒的确是责无旁贷,这个年过四旬、俊雅柔嫩的司马皇族的柱石名声虚传,而无实才,谢安暗里里曾说司马昱也就比阿谁“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强上那么一点――
陆氏家属长辈来京,陆葳蕤立感风雨骤至,爹爹陆纳愁眉不展,鬓边白发增加,张姨也是非常担忧,固然张姨平时很支撑她,但族中长辈在此,张姨也没有了说话的分量,而这时若能把陈情表上达褚太后,以褚太后之贤,定会禁止天子拆散她与陈郎君的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