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潜流（二）

早在出发去东南前，赵当世就已经得知洪承畴、孙传庭率陕地各部明军入京的事。现在看来，洪承畴、孙传庭一个镇辽东、一个下狱，近几年内都不太能够重新调回陕豫。特别是洪承畴，经清国这么一闹，举国惶恐，辽东之成败已经被明廷视为邦本关头地点。遍观群臣，孙承宗、卢象升前后战死，更无一人能媲美他的资质与才气坐镇蓟辽。孙传庭另有能够回陕西，洪承畴则毫不会轻动。

去岁玄月，清兵东西两翼军别离破边墙进犯。十月，清帝黄台吉亲临宁锦策应。烽火顿时弥散开来，关表里明清之间的全面战役正式打响。十一月，朝廷以内寇略平，诏洪承畴与孙传庭率陕地各路明军奔赴京师勤王，辽东祖大寿领部分辽东军来回驰援，卢象升加总督衔，督师天下救兵。十仲春，卢象升被围于巨鹿贾庄，战死报国，清兵长驱山东、河北等地。

二不顺，张献忠、罗汝才不轨之心路人皆知。赵当世在回到枣阳后不久就收到了左良玉言“枣西将变”的密信，并深觉得然。“枣西”之隐喻实则在于更往西的襄阳、谷城。那边如有变，还能有甚么变，唯张献忠罢了。此前，包含已被问罪的前湖广巡抚余应桂与现任郧阳巡抚戴东旻都诚心指出，张献忠与罗汝才“诡占屯部，何尝放兵作田。此带刀以耘，一有勃稽，即挺而起耳”，建议熊文灿与朝廷趁张、罗安身未稳之际，突施攻击。但熊文灿以为这些人意在“夺功”，果断抵抗。朝廷当时也因边塞垂危需调兵马勤王，并以为这类环境下仅凭熊文灿等残剩的兵力行此大肆，有力善后，以是保持近况，不了了之。

清军退去，三月间京师警报消弭，陕地勤王军队一部分持续留守，一部分则回戍陕西。包含曹变蛟、白广恩、马科等在内的精兵强将都跟着洪承畴调往辽东，而柴时华、贺人龙、赵光远、张天礼等返还陕西的兵马相较之下，军队本质以及将领才气根基上差了一截，且个个都是驰名了的骄横犯警，难以礼服。这点对赵营一样无益，陕地官军越是一盘散沙，就越是难以产生威胁。

左良玉与张献忠有杀兄之仇，特别存眷他，在给赵当世写信前，实在已经先给熊文灿写了一封信，信上直言不讳：“贼利野战，倒霉守城。我众，贼散我合，攻之必拔，袭之必擒。一失此机，悔之无及。”可惜的是，熊文灿仍自禁谈此等事。左良玉便又给陈洪范写信，让他劝说熊文灿，但陈洪范也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恐怕激变多出祸端，顺和着熊文灿，派本身的亲信马廷实、徐启祚前去谷城西营调和安抚。熊文灿一样请湖广巡按林铭球再度赴西营安抚张献忠。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但左良玉是果断的主战派，对熊文灿与陈洪范的态度大为绝望，这才联络了赵当世。

不过期至四月，却多了一个变数。

但是此端一开，传到张献忠与罗汝才耳中，心中不安，熊文灿又贪索无度，因而自发就抚的局面难以悠长，便“招纳逃亡，买马置器”，为今后计。近期更是大肆造仗练兵、立关于河、榷税为饷，反迹大露。

赵当世想的很清楚，要保持赵营的蒸蒸日上，就必须包管赵营在陕豫楚数省空中的首要职位。朝廷调走洪承畴与孙传庭，即是主动给赵营搬掉了两座大山。

朝廷方面的主张，边剿边抚，剿李、马而抚张、罗，分化崩溃。看着很明白，但是履行起来并不如设想中那么顺利。

本年正月，洪承畴受任总督蓟辽军务，孙传庭则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共扼清兵。但清兵续破济南，杀德王朱由枢等多名明宗室，都城震惊。仲春，因黄台吉在松山堡作战得胜，兵锋已抵黄河边的清兵开端收缩，沿途杀掠无计。各地明军大部作壁上观，贻误追击，仅意味性地零散阻截几次，杯水车薪，终究坐视清兵复由边墙破口出塞撤离。

崇祯初收龙骧左、龙骧右、武骧左、武骧右四卫禁旅同一为四卫营，京中内官，司礼监与御马监明争暗斗，四卫营本属御马监，但后出处内臣曹化淳提督，并在他手大将四卫营改称为“勇卫营”。自此曹化淳的司礼监一脉完整节制了内廷统统武装，他本人也领司礼监掌印寺人兼掌御马监印务，成为内廷第一人。

赵营、左家军、陕西三边总督衙门、总理衙门、勇卫营，此大五部加上陕、楚、豫、川四省巡抚衙门与各种独立的总兵、副将等，即为当前明廷赖为剿寇的全数军事力量。

所谓奥妙，既在仓促四窜的李自成与马守应，也在已经投顺朝廷的张献忠与罗汝才。

继陕地各路救兵归乡之际，早前在中原帮手剿寇的勇卫营也接踵而至。

惊魂过后、喘气方定，明廷一如既往，严厉问责。山东巡抚颜继祖与山东总兵倪宠都因为济南沦陷，别离被夺职和拘系。内官监军高起潜以坐视卢象升战死且怠战之罪，连降三级。首辅大学士刘宇亮因怯懦惧战，撤职。孙传庭降官一级，后被杨嗣昌弹劾，被贬为百姓，囚禁天牢。杨嗣昌也自请罪恶，但崇祯保他，最后仅夺秩了事。

勇卫营分歧于别的京营，兵力微弱，规律也较好，但因其本身隶京编，属于客军中的客军，赵当世倒也不担忧他们会成为处所性武装，与赵营争雄长。何况刘元斌与卢九德都是宦官，更不能成事。以是，单论军事气力，勇卫营足以与左家军、陕西三边总督衙门、总理衙门以及赵营并列，但本质没法对赵营建成严峻的威胁。不过，起码在短期内，勇卫营的存在对全部楚豫局势的影响仍然很大，不该忽视。

这一系列的事都产生在赵当世东南之行中，赵当世厥后才知，清兵守势最盛时，已经触及徐州，安庐巡抚史可法都不得不引兵进驻徐州设防。当时在休宁家人推说“岳父病重难以相见”或许确有其事，但想来更多的是讳饰军秘密务的遁词。

外事虽远，但赵当世向来高瞻远瞩，当真阐发了供应上来的每一道军情、每一份邸报，为赵营后续行动未雨绸缪，他最体贴的当然是此番清兵入塞对于楚豫等地局势的后续影响，此中最重者，莫过于军事摆设。

赵当世的设法与左良玉如出一辙，认定了张献忠、罗汝才必反。怀着这个观点，在将华清送回襄阳后，赵营高低立即开端动手应对楚北潜流之上那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勇卫营最夙起自正德、嘉靖年间由寺人构成的忠勇营，属内府营体系。崇祯即位初，克意修武备，着力鼎新诸京营，虽因各京营中就任的勋贵以后及寺人作怪，见效甚微，唯独对勇卫营的改制却可算作独一的可取处。

若以一句话描述大明朝在崇祯十一年底至十二年初的这段光阴，“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甚为贴切。谁也没有推测，合法熊文灿在楚豫间“剿抚并用”之策貌似初见效果之时，塞外的清国会俄然打被骗头一棒。仿佛一个内疾稍有好转的病患俄然间又遭遭到沉重的外伤，行动瞒珊的大明朝喜悲相冲，晕晕沉沉中醺醺茫然。

赵当世与营中几名首要军将大抵预算过，遵循当前情势，只论陕西、河南、湖广三省官军，陈范围的军事个人根基就是左家军、陕西三边总督衙门、总理衙门以及赵营四家。只要抓住机遇，未始不能成为此中的佼佼者。

从赵营本身好处解缆，洪承畴回不来是极大的利好。陕西三边总督虽有郑崇俭继任，郑崇俭也的确有济南兵备副使御寇、巡抚宁夏败套贼等武功，但比起一刀一枪从陕西打上总督位的洪承畴不管是声望还是才气还是远远不如。想要重现当初陕地各路兵马皆唯洪承畴马首是瞻的场面大不成能。贫乏洪承畴那样的兼顾节制之才，陕西三边总督衙门的权势无疑一落千丈，曾经各部戮力同心的高效亦必将难存。更不必提代替孙传庭巡抚陕西、少有军事经历的丁启睿了。由此可见，陕地那些个骄兵悍将故态复萌、各行其是的气象指日可待。

曹化淳今后，内臣刘元斌、卢九德分掌勇卫营，多次外派投入中原参与护陵剿寇或抵抗外侮。崇祯九年，援助畿辅，抵当清兵入塞。崇祯十年，守凤阳，荡寇于郑州、安庆等地。十一年，勤王救驾，战于吴桥。此类各种，屡建功劳，被崇祯倚为臂膀，并不竭扩大范围。至今营中又细分四营，别离置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职，内里龙骧左营总兵孙应元、龙骧左营内游击周遇吉、龙骧右营副将刁明忠、武骧左营总兵宋纪、武骧右营总兵黄得功等皆有能战之名，流寇闻之皆畏。

战后点计，清兵此次入塞，用时蒲月余，克山东济南府并二关、三州、五十五县，赢数十阵，俘获人畜近五十万，黄金近五千两，白银百万。与如此丰富战利品相对应的是清兵极低的战损，八旗、三顺王各部林林总总加一起，死伤不超千人。若论最大的丧失，或答应以算作在济南因传染天花病死的清兵右翼军统帅岳讬及其弟马瞻了。

一不顺，李自成、马守应至今未能完整肃除。此中当然有边警垂危的突发启事，但各镇怀有养寇玩寇之心，也是首要身分。畴昔的经历一再证明，对于如许的巨寇，纯真“溃其众、杀其兵”是没有多粗心义的。野火烧不尽，东风吹又生。若不能将李自成与马守应斩而除根，纵可得一时风平浪尽，一旦局势有变，其众必定复将如野草般疯长起来。朝廷集结重兵，糜费巨额军饷，却始终捉不住李自成与马守应，即便熊文灿等在楚豫间的连续串行动有些结果，但朝廷的态度团体还是不对劲的。

反观流寇，情势则有些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