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难（7）

“好吧。如何说，你我也曾合作无间，固然吐苦水吧。小爷我权当是积善性善。”李景隆很知心肠说道。

红豆悻悻地说道：“传闻本年的春茶刚到都城，就被人给买走了，剩下的也都给了官家，都吵着让茶商们从速再运一批过来呢。”

朱明月很想感喟，岂止是担忧。阿谁处所，她好不轻易才脱身出来，想不到这么快就再一次向她遥遥招手，而她现在出府，躲过了那些琐言琐事，躲不开的倒是皇命，不过是一日拖过一日罢了。

“公、公子……”

李景隆端起桌上那独一一个茶盏，就着她方才喝过的处所，说话就要压口去喝。

红豆又羞又臊地在原地打转。

李景隆的视野不离她，眼底的笑纹更加迷离，“都道是一入宫门，斑斓繁华。珠儿你‘初到’都城，便已芳名远播，引得炽、煦两位皇子竞相求娶。放眼全部应天府，哪家的闺女有这等天大的福分！你竟然还不满足。”

红豆说完，回身去一侧的红木桌案上取茶点。

朱明月一把抢过那茶盏，“我现在已是焦头烂额，你还来讽刺！”

“对酒当歌，人生多少？比方朝露，去日苦多。”

缠枝宝相斑纹织锦的深紫色锦袍，彩绣玉带，锦袍的面料还是织“宝相花”纹样的织金锦。这纹饰一度是帝王后妃的公用图案，与蟒龙的图案一样，为官方所禁用。在袖口和襟口烫染的大团紫箩花，更绣有寿字斑纹，熠熠生辉。

“小国公爷这是求贤若渴，还是春日里泛动了春思？”故此隔着屏风，朗声念出那几句诗，挑逗得她的丫头春情乱动。

朱明月将视野投向楼外，倘若她也能如他这般，将统统心智、才德都埋没在暗处，摆在世人面前的永久是最不堪的模样，恐怕也不会被连累进这场皇室联婚里。

朱明月端起那茶盏在唇边抿了一口，也喝不出究竟是个甚么味道。在半盏茶入喉后，才微微蹙眉，“这味道陈了些，不像是雨前茶。”

朱明月给他倒了一盏茶。眼下朝廷上高低下，都在为迁都之事忙得不成开交，而他贵为皇室贵胄，仍有闲暇特地来茶馆偷闲。

一贯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可贵结巴起来。

“才刚返来，便将都城里的新茶、好茶收买一空？”朱明月道，“肯花巨资扰乱都城茶市的人，就是你吧。殊不知大凡是求喝而不得的茶客，必是要将你念叨一遍。”

红豆禁不住猎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李景隆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调侃，也是一笑，点头故作无法道：“即便是李某情愿、圣意恩隆，皇后殿下恐怕也不会将爱女下嫁给一个毫无建立的纨绔后辈吧。”

如许的男人，很轻易让女儿家心旌摇摆。

“真恋慕的话，公主席上永平、安成两位殿下可还尚未出阁。”

李景隆灿但是笑，“多时未见，可有顾虑我？”

折扇甩开的声音，伴跟着男人迷离动听的腔调，透过双扇翠绣屏风、随风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仿佛是淬在最明丽的春光里，丝丝入耳，让人的心都跟着醉了，实在很难让人忽视掉。

这时候，雅间外俄然呈现一抹紫袍丽影，顺着楼梯正缓缓走上二楼来。因这一处是半封闭，门口挡着屏风，只能从屏扇的折缝中看到内里。而那烫金亮紫的烟色在阳光中一掠而过，斯须，便是一道堪比三月春水的嗓音：

可没人晓得，被燕王安排在应天府建文帝身边的策应中，他是最胜利的一名。

“蜜斯，这……”

多情最是桃花眼。不但是那眼，另有他的人、他的笑，仿佛都氤氲着浅浅的桃花气味。何时见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但是四周的统统偏又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皎皎玉颜，比江南女子更清秀几分，笑起来又很纯真。

朱明月朝着她摆了摆手，表示无碍。红豆咬唇点了点头，便退出了雅间。

临走，还瞥了那矜贵的美公子一眼。

尾音自两片唇瓣滑落，这少年郎的目光凝神而来，笑容光辉。

建文元年之前，这位仰仗着乃父权势的贵公子，一向是浑浑噩噩，秉承着李国公留下来的爵位。建文帝即位后，不知何启事一下子甚为重用。当时宫闱殿前，老是能见到他的身影，一袭惹眼的烫金紫色云纹锦袍，清贵俶傥，风骚不羁，不知迷倒了多少怀春宫女。

寡谋而骄，色厉内荏；纨绔后辈，素不知兵——这些几近是都城中的人对他还算客气的评价。明显是建国功臣李文忠的嫡子，岂料将门犬子，不但声色犬马，庸碌有为，就连让他做些闲职，也是一塌胡涂。特别自他带兵以来，就从未打过败仗。

只这一身穿戴，便可知其身份显赫，贵气逼人。

她为了这件事出府散心，没想到散心不成，反而遇见了这个家伙。若真是嫁进宫中，皇宫内苑，还能缺那几口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卿之故，沉吟至今——”

世人多知他是贪恐怕死的无能之辈，卖主求荣，助纣为虐，却不知在建文帝还是皇太孙的时候，李景隆就已经藏身在了太祖爷的麾下。

红豆瞧见这俄然突入的男人，眼睛瞪得溜圆，半张着的嘴还未说出来一个字，下一刻，下颚就被他用扇子尖儿挑起来——蓦地靠近的俊颜，眼梢略微上翘，带出些许媚气；不笑亦有三分笑意，仿佛雪下朗月，春日桃花。

朱明月怔了怔，才想起这么多年，他的确已将本身弄得申明狼籍。

倘若这景象被旁人瞧见，不会以为她是被调戏，定是感觉她跑到这城南茶馆来幽会情郎。至于这个自称“九江”的美女人，恰是嗣位曹国公的皇亲、建国功臣李文忠的独子。

朱明月将手抽返来，没好气道：“不得不说，那两首诗被你曲解得倒也高雅。”

李景隆脸上的笑容明丽，扶着她搁在桌案上的手，悄悄一弹，“珠儿，我更喜好你唤我‘九江’。”

李景隆瞧见她涨红的一张俏脸，耳朵都红得仿佛能滴血，眼底的笑意更浓。朱明月轻咳了一声，男人才收回折扇，放过了那娇俏的小婢女，一把拉过来张椅子，慵懒地坐到了雅座里。

后燕王起兵反朝，长兴侯耿炳文作战得胜，是他临危受命，代为大将军，率兵五十万与燕兵交兵。成果因不懂兵法、妄自负大，将很多功臣老将弃之不消，兵败而归。建文帝又给了他六十万雄师，又是大败。建文四年六月时，燕师自瓜洲渡江，也是他连同谷王朱橞开金川门降燕，终究导致建文惨败。比及燕王即位后，再度力排众议，分封这个败军之将的“降臣”为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朝廷有大事，以他为首主议，一时候引得诸臣都忿忿不平。

“本年的雨前茶是没有了，想要好的，只要比及腐败以后。比及你大婚之日，我挑几样送到宫里作为贺礼如何？”

朱明月将手中茶盏放下，半晌抬眸，就瞥见那呈现在雅间门口、不请自来的一名紫袍少年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离朝仅仅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