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2）
前面那人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目睹马车停下来，也不追了，弓着腰，在马车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清澈的月色下，少女一张雪玉般的脸颊，水漾黑眸，瞳色深深，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现在卸了配饰，不比宫筵时的雍雅富丽，却自有一股风骚绰约，银簪玉佩，更衬得墨发和婉如瀑；眸似点漆，额间一枚纯银的华胜，熠熠闪动。
五年。
“不会错的！珠儿的五官模样生得与蜜斯极其类似，特别眼角的一颗泪痣，如蜜斯右眼上的一模一样！另有方才宫筵之上，沈某一向都在重视蜜斯的方向，固然看不清楚，但蜜斯始终跟那不要脸的和尚坐在一起，不是珠儿还能是谁？”他越说声音越低，越有悲意，“只是沈某不明白，为何一个没有品阶的女人，能被获准坐在公主席上？”
“蜜斯。”
红豆不由与自家蜜斯对视了一眼。这番听下来，两人很难不想到那日城南妆铺外，姚广孝亲身带着官僧缉捕过一个女人。那般色彩，的确是相称出众的，让人一见难忘。巧的是与朱明月年纪相仿，在她的右眼角，倒是也有一颗泪痣，嫣红色，凄凄然，仿佛是颤巍巍的血滴。
朱明月眯起眼道。
男人一向盯着车内的少女，没移开视野，更没重视红豆说了些甚么。直到红豆大声地怒喝，他才感到失礼而脸颊臊得通红，拱手相揖，朝着主仆二人深深地弯下腰。
“小女不姓沈，也不叫明珠。”
既不是建文期间的宫里人，她也没有需求迟误工夫。几近是同一时候，朱明月就要放下车帘，叮咛车夫持续上路，这时就听那男人孔殷地说道：
沈姓男人面露悲忿，冷哼道：“现在他是御前第一功臣，又有官僧陪侍摆布，自是高人一等，便是胡作非为也不会有人干与！”
小厮拉紧缰绳，“吁”了一声，跑得直喘气的马匹停驻了马蹄。
红豆瞬息松了口气，她就觉着此人面熟，不像是蜜斯年幼时候的旧识，刚想辩白一句，就被朱明月拦住了。
男人怔了怔，却觉得她未直接答复就是默许了，咬牙紧绷的脸憋得更红，“敢问蜜斯，是否年方十四，戊辰年生人？”
姑苏府的嘉定城。
一句话落地，仿佛闪电乍起，让红豆的眼睛里蓦地生出防备和惊奇，下认识地望向自家蜜斯。
现在车上除了侍婢就是车夫，连个侍卫都没有。谁能想到都城天子脚下，竟然会有不长眼的来冲撞！红豆又万分光荣府里来了辆马车在宫门口接人，如果还坐肩舆，指不定要被缠上了。
本来是沈明珠，不是朱明珠。
“这说的真是姚公啊！”红豆骇怪道。
“没错。”
男人立即变得冲动非常，声音发颤，连肩膀都开端颤抖起来，“如果蜜斯是朝中任何官员的家眷……不成能是刚进京，对不对？且据沈某所知，那些北军的家眷都还在赶来的路上，就更不成能了……而蜜斯能获准列席宫筵，便必然就是珠儿，我沈家丢失多年的女儿……”
很无礼的问话，朱明月却未觉得忤，悄悄点头，“没错。”
遵循端方礼数，在没有亲族长辈伴随的环境下，高门出身的女眷毫不能与陌生男人会晤，特别还是云英未嫁的闺阁令媛。但朱明月不但让车停了下来，更亲身翻开了车帘。
那人抻着脖子大喊。但是把握之人只道了句“滚蛋”，马车就直接超出了他，不耐烦地绝尘而去。
倾国才子，遗世独立。
车夫和婢女红豆都朝着她恭敬地昂首，寒微地退到一侧。
红豆利诱地看向自家蜜斯。
“请等一下，等一下！”
帘幔，缓缓地被翻开。
沈家，明珠；
红豆听他唤自家蜜斯的闺名，不免厉声呵叱道：“真是胆小包天的登徒子！你究竟是何人，胆敢禁止国公府的马车？”
沈姓男人说罢，红豆完整被绕含混了。
她启唇，声音仿佛沁了冰霜的春水。
“等一下。蜜斯，请容鄙人一言！”
前面那人，仍在追。
“蜜斯。”
不要脸的和尚？
莫非是在说姚广孝，姚公？除了他，她可不记得谁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西侧殿的女眷席；更何况满朝文武，唯有他一个是削发人。面前男人一副庶士巾服的打扮，却不像是功名在身，如何获准进宫伴宴的呢？
始终面色凝沉的朱明月，现在才松开眉梢，同时将方才那一刻生出的杀心，兀自按捺下，“这么说，公子是寻亲而来？”她略微点头，“那公子真的是认错人了，小女乃都城人士，与走失的令妹并无半点干系。”
“公子是说，令妹一向跟道衍法师在一处？”
“那蜜斯是否……刚刚才到京师？可曾到过姑苏府的嘉定城？”
“等一下，蜜斯，鄙人的确有紧急之事要说！”
那鲁莽的男人早已看傻了，也不知是被少女的容颜所摄，还是其他启事，半张着嘴，好半晌才嗫嚅着道：“珠儿，你是、是珠儿吗？”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帘子内里传来。
红豆暗骂一声“混蛋”，连声催促小厮“快点儿”，企图尽快抛弃前面的人。
锲而不舍。
小厮也急了，挥动着鞭子，狠狠地往马匹身上抽打。
马匹不堪疼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就带着车子奔了出去。
那男情面急之下，拔腿跟在马车的前面，在街上追。
“那你、你果然是我的mm，不是吗？”
朱明月看着面前的男人。
原觉得一个文弱之人，跑过一段也应当跑不动了。却想不到他脚程不慢，饶是马车奔驰，也式微下多少！那一声声的“蜜斯”就响在前面，格外刺耳，换做白日里，说不定要引来多少人来看热烈。不但是红豆，就连赶车的小厮都分外恼火。
“鄙人姓沈。深夜冒昧打搅蜜斯实在、实在是无礼至极……但事出俄然，因蜜斯与舍妹沈明珠太像太像，沈某思亲心切，情急之下才冒死追了上来。只为问一句，蜜斯但是应天府的人吗？倒是那边府上的？”
沈姓男人咬了咬牙，抱恨点头：“已经五年了。当初舍妹在姑苏府的嘉定城与家人失散，一别就是整整五载。这些年来任凭我沈家属人遍寻也无下落，想不到，竟然是被那死和尚给养在了身边！”
“泊车。”
红豆皱起眉，扭头瞅了瞅身后那道帘子，没有任何覆信，也就明白了自家蜜斯的意义。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心，狠狠扬起了鞭子，“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