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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人间冥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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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这便是冥道入口?

再看了一回,展昭俄然感觉那怪尸化作的人形,眉眼处似有三分熟谙……

她嘻嘻笑,赔着谨慎,一副幡然悔过的架式。

杨戬立时明白过来。

“疆场之上,吃败仗有甚么希奇?你这斗勇好胜之心,甚么时候才气赛过下去?”

冥道内是有光的,只是这光如此奇特,在入口处便被平坦展劈阻,一丝一毫也透射不出。

反正已是一场必输之战,除了这条命,她已没有甚么可输,接下来,该把目光转到“对方”身上了。

这话明贬暗褒,她听着内心受用,也便掉转马头折返。

“端木你听我说,”展昭喉头发紧,只想先稳住她,“你先翻开……”

公然,低眉看时,只能看到半个身材。

或许是被他声音中的暖和力度所传染,端木翠仿佛平复了些,喃喃道:“我的血也能够。”

如果必定她是被杀的那“一万”,死之前,她也必然要让对方支出代价。

西岐军利用了当时天下上最早进的重兵器——战车。

此时现在,尚父太需求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师为西岐军破开一条血路,不管支出如何的代价,哪怕明知她是有去无回。

端木翠的说辞当然公道,即便放他出来,也敌不过冥道妖魔,一人死总好过两人蒙难。但是,要他苟全性命于樊篱以内,眼睁睁看她去死,他是断做不到的。

她不是没有败北过,只是每一次败,她都如同被剜了心头肉,血红了眼宁死不退,一刀刀,一步步,哪怕扭不了战局,也必给商军以划一重创。

何止是熟谙……

“你不要管那么多,先翻开樊篱!”展昭几近是吼将出来。

西岐的探子刺探军情返来,谈到端木翠时,无不眉飞色舞:“商兵暗里里嘀咕说,碰到西岐的将领,如果别人,尚可迎上一战。如是端木将军,还是避开了好,她是连败北了都要扳成平局的人。”

展昭本待将火折子举低些,方弯下腰,忽觉心头一紧,蓦地转过身子,将火折子向着樊篱另一端照将畴昔。

多数时候,长叹一声,也就随她去了。

《诗经》记录,当时“殷商之旅,其会如林”,史称有七十万之众,而伐纣的西岐军,“兵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士甲凡四万五千”,固然到达孟津以后汇合了诸方国部落的步队,但是兵力对比还是差异。

展昭心头一沉,垂下的手死死攥拳。他方才那般催促于她,就是怕她复苏过来衡量甚么全局考量甚么轻重,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扣钩在血肉内旋搅的痛苦,把端木翠痛复苏了。

听闻冥道以外,裹绕着最厚重的玄色雾霭,这便能够解释为甚么冥道显形以后,她与展昭甚么都看不见了。

火折子的光终是缥缈暗淡,端木翠的身形很快就隐于暗中当中。

崇城之战一年又九个月后,她亡于牧野。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胸腹间气血翻涌,踉踉跄跄退开去,撑住屏壁勉强支住身子。垂目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又一个痴肥怪状黑影自樊篱旁畴昔,喉头一哽,面前立时恍惚起来。

魂飞魄散的商军狼奔豕突、哀号而走,端木翠急转头时,眸底映出铺天盖地的箭雨。

公然是有光的。

如此想着,面前俄然亮起。

端木翠不住点头,渐渐向身后的暗中退了畴昔:“不可的展昭,你出了樊篱是自寻死路。放你出来,两小我都会死……一小我死总好过两小我。”

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的牙旗中段折断,旗号迎着洁净和暖的日光缓缓落下,如同曲声垂垂消落的哀歌。

那怪尸咧嘴一笑,伸臂虚捞,手中便多了一件同展昭所穿普通无二的衣裳,慢条斯理将衣裳穿上,又盯住展昭打量了一回,有样学样,渐次将腰带、发带、佩剑诸物补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非要搞到山崩了不成?”她听着有理,饶是心不甘情不肯,还是令旗一挥出兵。

杨戬大惊,待要追回端木翠时,身后传来尚父感喟:“由她去。”

真正的牧野之战,多么惨烈!

但是如许一来,西岐的雄师没法策应端木翠,端木翠的兵将必须直接对阵殷商第三梯次的精兵,同时,没法遁藏战车之上如林般激射而出的羽箭。

她俄然抬开端来,含泪道:“展昭,翻开了樊篱,你如何办?”

早已听到奇特声响,晓得这周遭必有蹊跷,没承想竟来得这么快!展昭牙关紧咬,转回身时,见端木翠不知甚么时候已经站起家来,一手攥住穿心莲花的扣钩抵于腕间,眼睛却死死盯住他身后。

武王的企图不言而喻:三百乘战车齐出,呈一字梯队直直碾压畴昔,敏捷崩溃掉商军士气,将第二梯次的混杀变作商军溃败的大流亡,再操纵仆从背叛的人潮,将殿后商军精兵的步地冲毁。

转头看时,尚父虎目当中,竟有悲戚之色。

许是没有推测竟会突然有光,端木翠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满身立时重又裹入暗中当中。

战阵既变,良机焉能纵逝?武王军令顿时递传过来:“上快马重车!”

端木翠心乱如麻,一时没法放心,展昭的话便似为她指出一条路般,当下略略点一点头,抖抖索索便去摘取腕上的穿心莲花。

那么,曙光到那里去了?

端木翠咬了咬唇,心一横,便将扣钩生生按入腕内,再狠狠一旋,鲜血立时涌出,很快滑过手腕,滴落地上。

火光跃动处,那“人形尸”表皮似是泡于水中多日,入目处是令人作呕的惨白。展昭强压心头不适,疑窦更增:这怪模怪样物事立于近前,究竟所为何来?

仆从背叛不假,但是纣王还没有胡涂到只用仆从开战的程度。团体说来,商军布阵呈三级梯次,第一梯次是作为人墙肉盾的仆从,第二梯次是归降殷商的战俘,截阻西岐头鼓冲杀,真正殿后的,才是刀戟如林背水一战的商军精兵!

仿佛也不无能够。

楔形步地并未能持续悠长,商军的人数实在太多,这强行楔入的部众如同细流没入了戈壁,很快被斩不尽杀不断一拨又一拨簇拥过来的商军豆割阻围于包抄圈中,然后,诛杀殆尽。

端木翠失声痛哭。

他亦悔恨那些句句失实却摧肝断肠的大事理。

端木翠低下头,缓缓伸脱手来。

以是,牧野这一仗,直杀得江山变色血流飘杵,那十来万背叛的仆从夹于两军之间,跌跌撞撞左冲右突,于本就处于优势的西岐军,实是帮了倒忙。

只这一错神间,心口一凉,青铜长戈透心而过,旋即狠狠抽将归去。

以是,明知无济于事,还是拼足了满身力量,向着那道看不见的樊篱击出一掌,又一掌。

切当地说,那只是一具“人形尸”,徒具人的表面,五官手足并邃密处却都不备,很像是孩童玩耍时捏的泥人,粘好了躯干头颅四肢,尚不及进一步加工。

展昭僵立半晌,俄然重重一掌击于屏壁之上。

冥道内的磷光不是曙光,冥道外又黑幕浓厚,浑然无光。

展昭不易发觉地舒了一口气,将火折子又举高了些,这才发觉端木翠身后不远处竟是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但是……”

端木翠许是太严峻了,穿心莲花既解,却未能拿住,链子滑落地上,忙俯身去捡。

倾麾下全军之力,如同开山利斧,硬生生将第二梯次的商军冲劈开来,旋即呈东西二路突杀。如此一来,商军合围不成,第二梯次本来铁板一块的战阵变作了两军混杀。

看来,本身现下站的位置,恰是冥道入口处。

再渐渐缩回击,手背垂垂隐没不见。

——“你们女儿家的锱铢必较,延到这疆场,恁地吓人。”

有几次,黑影该是撞在樊篱之上,撞了几次以后晓得此路不通,才渐渐掉个方向,重又前行。

棋局之上,是为弃子。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败如山倒。

该死!

茫茫墨色当中,现出憧憧黑影,举目间不知多少,亦不知火光照不见之处是否另有更多,竟都是向着这边过来的!

端木翠眉头微蹙,干脆侧过身子,将一半的身材透露于幽光当中。

回归主帐,尚父的一顿训是少不了的。

端木翠的心头垂垂升腾起但愿。

熠熠朝阳之下,广漠平坦的牧野大地上,主力战车呈一字梯队全线进击,车身重橐,轮走辄辄,如同地平线上囊括而来的庞大乌云,四野为之震颤。

从古至今,疆场正面遭受,绝无不费一兵一卒而全胜这类古迹的存在,不是有句话叫“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吗。

再然后,他似是发觉甚么,转头向端木翠消逝的方向看了好久,暴露极其奇特的笑容来,也不管展昭在屏壁内如何怒声引他重视,回身跟了畴昔。

进一步假想,是否曙光不入,她的法力就使不出来?

一语成谶。

刚有此动机,那人形尸已有异动。

樊篱核心,正对着他的,竟是一具直立的惨白人尸!

恰好现在,任何一个,都能轻而易举杀死端木翠。

莫非说,曙光虽亮,但仍大大减色于女娲的剖心沥胆之光,以是一时三刻以内,突破不了冥道核心的雾霭?

“这就好。”展昭语气更加安静,“用你身上的锋利什物把你的手划破,把这樊篱翻开。”

展昭心中作如是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樊篱未破之前,有些事情,他不想去提示端木翠。

青碧色的磷光,鬼怪般盘绕于庞大的嶙峋洞壁之上,固然还是暗淡不明,但比之于刚才的乌黑,实在是好太多了。

电光石火间,展昭只觉手足发冷:面前站着的,不恰是本身吗?

“翻开樊篱。”

要从如同蚁聚般的商军中破道,谈何轻易,但是令下如山,帅令一出,数十路人马,如同数十道锋利的楔子,直入商军部众纵深处。

尚父实在非常怵头她这性子吧。不止一次,他经验她:“让你去兵戈,是要你活着返来,不是要你跟人同归于尽!”

连尚父都急红了眼,嘶声吼怒:“给我破出条道来!”

心中蓦地一动,思忖半晌,渐渐向前行挪了少量。

展昭再忍不住,怒道:“你是甚么人?”

行走在不成视的暗中当中,端木翠竟然浅笑了。

怒喝一声,胯下骏马如蛟龙腾踊而出,旁侧的牙旗手先是一怔,而后毫不踌躇,誓死跟随。

端木翠的惊惧起得澎湃,去得倒也实在不慢——这多数要感激穿心莲花戳的那一记狠的。那一下子,流出的不但是血,另有她骨子里躲藏好久的斗狠策划之气。

她嘻嘻笑着点头,银色战袍蒙了尘污,链枪随便搭在臂上,枪头血犹未干。

明知那人尸进不了樊篱,展昭还是禁不住心头巨震,连手心都汗湿了去,俄顷强自定神,将火折子稍举高些,这才发觉说那是“人尸”并不铛铛。

史家有云,商军以上风兵力而敏捷崩溃,底子启事天然是士气降落,但最直接的启事在于西岐兵器上的严峻上风。

那人并不答话,却似是发明甚么,弯下身去,伸脱手指在地上抹了一抹,又将手指竖于面前,非常玩味地盯住指尖的血迹入迷。

十五岁领兵,六年跃马扬刀,这些起自西岐的兵将鞍前马后,与她同生共死情逾手足,现在一个个身首异处,叫她情何故堪?

展昭合上双目,逼迫本身不要再去想这件事,直到火折子灼到他的手,才蓦地展开眼睛。

不知为甚么,这一刻,感受竟是非常安好,重重跌落马下,耳畔终究反响的,是保护兵将撕心裂肺的恸声。

刚开端,只看到中指的指尖,紧接着,是纤长的五指,再然后,是半个手背。

看来,都是些脑筋不灵光空具蛮力的笨拙妖怪,搁着以往,如何能够会是端木翠的敌手?

更何况,对于纣王来讲,这一战干系殷商存亡,只要拖得够久,就能比及征讨东夷的雄师回援,使北的大将蜚廉也即将返来,到阿谁时候,一定不能翻身。

有些时候,商军固然撤退,但不呈败相,尚父恐她亏损,急让杨戬追她返来。

杨戬劝她的台词,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句。

尚父如何不知她的性子,晓得说也是白说,末端一声长叹:“端木,你如许,毕竟会栽跟头的。”

那人看了半晌,渐渐伸开嘴巴,血红肉舌竟伸出尺余长,在指尖绕了一圈,舔尽血迹,于口中细细咂摸。

如果从当今的军事角度去看,当时的战车无异于今时的坦克,快马重车,冲力多么惊人,商军步兵纵列构成的人墙实在不堪一击。

为甚么这些日子,如此频繁地忆起西岐旧事,莫非真的是大限将近?

但见它表层皮肉爬动起伏不休,光秃秃的腕处垂垂抽伸出指节,本来圆滚滚的头颅四下乱撑变更形状,未几时面上已凹凸成五官形状。

点头归点头,下一次外甥打着灯笼,照的还是舅。

如果所料不差,只要她能拖的时候长一点,活得更久一些,比及曙光透入冥道的那一刻——统统,都可重回把握当中。

突入商军之围却终究折损的,全数是她的前锋兵将。

史乘中对于牧野之战,寥寥数笔带过,说是商军主力远征东夷,不及回防,告急中拼集的仆从步队又在牧野阵前背叛,雄师长驱直入朝歌,纣王绝望之下,自焚于鹿台。

哪怕是尚父督战,景象也不会有甚么窜改。于山头主帐表面战,商军明显已潮流般溃败而去,西岐阵地却杀出那么高耸的一队人马,紧紧咬住穷寇不放,再看幡旗,便知端木翠麾下之军必是在这一战中蚀了本,不把亏空补平,她是不会鸣金出兵的。

展昭这才免得它是要幻作人形,心头更觉嫌恶,方将头扭向一边,那怪尸竟也移了位置,大有不站在他劈面不罢休之势。

她没有让尚父绝望。

屏壁固若金汤,力道反击返来,腕骨折断般痛。展昭却不觉,他平生从未有一刻如此际般,悔恨端木翠的上仙身份。

“展昭,那是……”

尚父一声长叹,语声却无半分游移:“战车布阵!”

那是端木翠的血。

牙旗者,将军之精。牙旗向着那里,旗下兵姑息跟到那里。端木翠的牙旗一动,身后待命的麾下将士刀戟前倾,势以下山猛虎,声如雷震,越众而出。

记得之前听杨戬提过,纯粹的仙家神通在阴邪奸佞之地发挥时会有些微滞阻——冥道成形于上古,数万年阴邪之气淤积不休,神通发挥时大打扣头或者全然见效也并非高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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