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临湖奠圣人
忽听步队前面的青竹白叟也有些按捺不住,开口说道:“少年人莫说大话唬人,我也曾读过几天的书……且非论你师父所言是真是假,即便百年以后当真有这么一个孤身平乱之人,充其量不过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高人,乃至能够称之为‘怪杰’,却那里配得上这‘贤人’二字?”那戴七也接口说道:“仇家!要晓得就算是当年的诸葛孔明,我蜀地之人再如何尊崇于他,也毫不敢以‘贤人’二字称呼他白叟家。小娃儿,难不成是你师父编故事哄你睡觉,成果却被你当真了?”
曲宝书不由小声嘀咕道:“牛鼻子,我看这个小孩的脑筋多数有些题目。”那海一粟略一点头,也不答话,世人当即起家前行,持续沿着鄱阳湖畔往北面而去。
纵使谢贻香百般考虑、万般计算,也决计没法想不到,就因为本身现在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一石惊起千重浪,继而激收回一场天翻地覆、尸山血海的惨况。
那白衣少年缓过一口气,当即淡淡地说道:“将来之事,我的确不知,这乃是家师奉告于我。以是眼下我只能切身前来鄱阳湖,临湖祭奠这一名百年以后的贤人。”
说到这里,那白衣少年方才被戴七气得通红一片的神采,已逐步被一股不成一世的傲岸所替代,持续大声说道:“试问此等支手补天、逆转乾坤之贤人,又怎能不令民气神驰之?只恨我早生了百余年,无缘与这位贤人劈面较量,这才只能临湖长叹,做此等胡想之举。”
当下谢贻香只好勉强一笑,向那白衣少年微一点头,便即大步拜别。那白衣少年却也不言语,只是冷静地盯着谢贻香的背影,直到一行人的身影尽数消逝在远方。
这一番话说得谢贻香半响没能回过神来,再看身边世人,也一样是怅惘的神采。那曲宝书手中动摇的折扇,不知何时已停顿下来,脸上却仍旧强笑道:“既是百年后之人,小兄弟却又是从何得知?”
只见那白衣少年用他那双灰红色的眼睛白了曲宝书一眼,脸上的神采更是不屑,傲然说道:“人间的儒生公然见地短浅,你所谓的这些小我,不过是时势所培养的豪杰罢了,那里值得一提?更何况日升月落,物换星移,属于这些人的世代,早已随流水逝去,又那里还值得我特地赶来怀想?”顿了一顿,他又弥补说道:“说出来倒也不怕吓坏了你们,现在我所思所想之人,却不在畴昔,而是在将来。”
话音落处,世人皆尽茫然,随之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公然被这白衣少年的一句话给“吓坏”了。那白衣少年见世人这般反应,当即嘲笑一声,干脆在湖畔的圆石上站起家来,伸手指向那一片浩大无垠的鄱阳湖,大声说道:“百年以后,天下烽烟复兴,王朝将倾。就在天子无能、群臣束手之际,却有一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调集起乱如热锅之蚂蚁的军民,仰仗一帮乌合之众,在这鄱阳湖上与仇敌千军万马的精锐相抗。不太短短三日工夫,便叫敌军雨零散散、灰飞烟灭,继而挽社稷于毁灭,救百姓于水火。”
曲宝书惊诧说道:“既然这位……这位贤人乃是百年后之人,眼下天然还未出世,又如何谈得上这‘祭奠’二字?”那白衣少年冷冷一笑,轻视地说道:“儒生陋劣,须知人生自古谁无死,即便是贤人,到头来也逃不脱灭亡的结局,以是不管是在他出世之前、还是身故以后,祭奠便是祭奠,又有甚么辨别。”
说话之间,鲁三通一行人也已走到湖畔,颠末那白衣少年的身边。听得这少年一番言语,曲宝书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将折扇自后颈处取下,轻摇着笑道:“本来如此,想不到这位小兄弟倒也是个脾气中人。要晓得昔日鄱阳湖上的那场大战,的确可谓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其间确然是豪杰辈出,令先民气旷神怡。却不知这位小兄弟现在临湖祭奠之人,但是昔日的‘再世诸葛’青田先生?又或者是‘不死前锋’毕无宗毕大将军?”
说到这里,曲宝书不由心念一动,摸索着问道:“难不成小兄弟临湖怀想的,竟是昔日的义兵首级李九四?又或者是江望才?”
那海一粟最爱批评天下豪杰,目睹这白衣少年俊美得如同玉雕普通,本来还要筹算问他师承来源,现在听到这一番傲慢之言,也不由叹了口气,心道:“可惜,可惜,似这般姣美的少年,本来倒是个疯子。”至于软轿上的鲁三公例淡淡说道:“我等另有要事在身,不必节外生枝。这位小兄弟既然在此临湖祭奠,我等也不敢叨扰,就此别过。”
世人听到这番话语,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接踵浅笑着摇了点头。须知孔孟二圣乃是中原千古治学之鼻祖,两宋的程朱更是在孔孟的根本上发扬光大,将其学说趋于完美,继而推行于世,皆是名留青史的圣贤。若说在后代当中,竟然还能有人能够比肩这四位圣贤,那的确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了。
却不料那白衣少年听到这两个名字,脸上顿时暴露一丝不屑的神采,冷冷哼了一声。曲宝书微微一怔,随即展演笑道:“如此看来,莫非倒是穷酸猜错了?倘若小兄弟现在思念的不是这两人,在昔日鄱阳湖一役中成名的豪杰还能有谁?若说是大将军谢封轩,又或者是当明天子,这两人现在清楚还健在于世,又那里谈得上‘祭奠’二字?”
那白衣少年狠狠瞪了戴七一眼,目光中傲气更重,反问道:“如果此人之学,上可比肩臣服五霸之孔孟,下可媲美改革两宋之程朱,不但承前启后,并且继往开来,成为后代立学之胜负、破卷之成败,那么此人可配得上这‘贤人’二字?”
谢贻香话一出口,心中已是惊奇万分。方才那一顷刻之间,本身就仿佛是在做梦普通,竟然呈现了长久的身不由己,这才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现在目睹那少年盯着本身的双眼当中,瞳孔分较着现出灰白之色,与四周的眼红色彩极其靠近,乍一看去,竟似没有瞳孔普通,心中不由地生出一阵可惜之情。
谢贻香也随步队前行,走到那白衣少年身后之时,俄然间仿佛心有灵犀,又好似醍醐灌顶,竟然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你如果感觉这人间有些孤单,待到其间事了,大能够来找我。”话音落处,那白衣少年蓦地转头,用一双灰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谢贻香的双眼。
那白衣少年只是嘲笑两声,当下也不再理睬世人,重新坐回到那圆石上面,扭过甚去背对世人,嘴里则兀自叹道:“只恨我早生了百余年,没法同你较量一番,只得在此隔空思念,枉自和这些蝼蚁问答。唉,人间微斯人,吾谁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