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沿门化施
李衍想不到出师如此倒霉，顿时有些悲观。阿窈心不足悸，拉着他衣角，问道：“衍哥哥，我们还讨不讨了？”李衍定了定神，判定道：“讨，明天不讨上钱，誓不罢休！”阿窈吓得咬着嘴唇，嚅嚅道：“再碰上恶狗如何办？”李衍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不怕，你在我身后，我去拍门时，你闻声不妙就跑。”阿窈点了点头。
凌霄找人问了问，离襄樊仍有百十来里地。本来百十里地，如果有坐骑，不过半天多路程，现下几人没马骑，气候又热，阿窈又丢了鞋子，这百十里路不知要走到何时。凌霄想了想，说道：“实在没法，我就去沿门讨饭，求人布施几个钱。如许下去，毕竟不是体例。”世人听了大惊，都道：“求人化布施，这……这如何做得出！”凌霄苦笑道：“这也是没法的体例，说不得，只好这么做了。”
向前又走几家，瞥见一其中等流派，大门虚掩着。李衍上前刚要叩门，大门俄然本身开了，从中走出一个四五岁的男童。那男童一手举着枣糕，边走边吃，瞥见了他们，咬嘴叼舌的问：“你们找谁啊？”李衍忙蹲下身，笑问道：“小弟弟，你爹娘在不在家？”男童点头道：“爹娘都不在家，你们找他们干甚么？”李衍忙道：“没……没甚么。”叹了口气，心想：“明天接连碰鼻，运气可真差。”
二人走在路上，表情糟糕之极，均想：化布施化到这个份上，当真是天下罕事。莫非一起讨下去，还会如此倒霉么？亦或是更加倒霉？亦或是时来运转？
李衍见只剩下他和张惠茹，这一划下去，胜负立判，心中想道：“阿弥陀佛，千万可别输了。”张惠茹滑头一笑，摆出姿式，却不肯出拳，问道：“李衍，这回你出甚么？”李衍道：“你管我出甚么！”张惠茹笑道：“我晓得你出甚么。”李衍哼了一声，道：“你晓得好啊，如许好赢我。”张惠茹收起笑意，又道：“我俩做笔买卖，如何？”李衍推测她葫芦里没装甚么好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做甚么买卖？”张惠茹慎重道：“你如果肯让大师看看书笥，我去讨钱，如何样？”李衍道：“划拳就划拳，要看书笥，休想！”
凌霄不肯让他去，要替他去讨。李衍心想：“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身一起行来，凡事全亏凌霄出头，此次无妨本身身材力行，就当是磨练本身了。”死活不依，凌霄没法，只得由他了。阿窈道：“衍哥哥，我和你作伴。”因而大师商定，李衍带阿窈去讨钱，凌霄、张惠茹去城东门，大师在那边会齐，免得失散了。
她变拳太快，连凌霄也没看清楚，以是也不好来定夺是非。李衍心中气苦，说道：“这回不算，再来划。”张惠茹撇了撇嘴，嘲笑道：“如何，男人汉大丈夫，做叫化子做不起么？你如果做不起，想欺负我，那就再划。”李衍明知她是用心激将，但事已至此，总不能真让一个女孩子去沿门乞讨，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算你赢了，我去讨钱！”
李衍不觉一怔，到了此时，还能说些甚么，只得赶紧点头道：“嗯，对，对，老伯，我们是过路的，来借口水喝。”老者听了这话，回身进门，未几时端出两碗水来，递给他和阿窈。李衍苦笑不得，肚子吃瓜早吃饱了，那里还喝得下水，可又不忍拂其美意，只得接了喝上几口。
那男童却不在原地解，他走下台阶，面向大街，一手叉着腰，一手捉着***，摆足了架式，大有“唯我***独尊，任尔天下人观览”的气势，又有“一鸡鸡当关，虽万夫莫开”的威风。李衍见他***嫩如鲜笋，秀若新谷，忍俊不由，心道：“甚么‘童言无忌’，‘童鸡无忌’才对！”那男童将腰挺了两挺，吭吭了两声，架式摆得实足，却没有撒出尿来。
沿门乞讨，还要人来教，这事可好说不好听，但本身真的不会，只得忍窘问道：“如何讨，你教给我罢。”张惠茹见他就教本身，大为对劲，强忍住笑，说道：“乞讨么，要找一个富朱紫家，先装出一副不幸相，靠在人家门上，然后说‘老爷、夫人，不幸不幸，我是个薄命人，恩赐给一些川资罢’，你要如许说，人家才肯恩赐。你会了么？”李衍在内心念了一遍，点头道：“嗯，会了。”
到得此时，甚么“老爷、夫人”那些话，再也说不出口。急着喝了两口水，将碗还与老者，仓促忙忙的分开。
此时中午刚过，空中晒得火烫，李衍带着阿窈，只好捡房荫处渐渐行走。
张惠茹看着李衍，一本端庄道：“就是去讨钱，也该你去讨！”李衍道：“是你弄丢了银子，如何倒该我去讨？”张惠茹道：“前次在酒楼测字，阿谁铁扇相士是如何说的？谁让你写了个‘吃’字，要讨钱，你不去讨谁去讨！”她此话一出，李衍顿时语塞，虽知这话是她的抵赖，一时倒也不易辩驳。
李衍略微一想，已然明白原故，这男童不过四五岁，约莫是才穿连裆裤，以是不会解裤带。他无法笑了笑，走上前去，道：“好，我来帮你解。”伸手帮他解开了，心想他既不会解，天然也不会系了，便蹲在地上等他，好为他系上裤带。
世人合计了一下，此时决然不能归去寻鞋子。那些大汉虽不会武功，却绝非易与之辈，且手中持的家伙更是不易对于，归去倘或遇个正着，两边动起手来，正所谓“乱拳打死教员傅”，那可有些吃不消。若不归去寻鞋子，空中上火烫，光着脚不管如此也没法赶路。
大师听她如此说，又见她一副不幸兮兮的模样，又是无法，又觉好笑。阿窈见他们不来安抚本身，反而看着本身发笑，越感觉委曲气苦，连连顿足不迭。
李衍不知如何对付，吓他道：“快尿，要不然我就走了。”那男童道：“你……你给我唱着曲，我才气尿出来。”李衍皱眉道：“唱曲，唱甚么曲？”男童道：“唱阿谁‘撒尿曲’。”李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甚么‘撒尿曲’？”男童道：“平时我撒尿，都是我娘唱着‘撒尿曲’，我才气尿出来。”李衍道：“‘撒尿曲’，如何唱的？”男童道：“我撒尿时，我娘便唱‘***乖，***棒，***撒尿稳定晃’，你也如许唱，我就能尿出来了。”
张惠茹眸子一转，俄然笑道：“大师谁也别争，我有个别例，该谁去讨谁去讨。”世人齐问：“甚么体例？”张惠茹笑道：“我们四个划拳分胜负，谁输了，谁去讨。”阿窈闻听大急，睁大了眼睛道：“啊，我还小呢，莫非也要划拳？”张惠茹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另有理了，吃得也不比谁少！我们四小我，大师公公允平划拳，谁输了算谁！”说着揎拳掳袖，摆出划拳的姿式。
凌霄存了心要输，不想一出拳反倒赢了，胜出局外。第二局再划，倒是阿窈胜出，喜得她眉开眼笑，光着脚跳上跳下。
阿窈跑得连鞋子也丢了，见两条黑狗没追来，才战战兢兢归去捡了鞋子。
过了两条街，见街北有一家大门，似是个大族。李衍站定脚，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悄悄叩门，门还未开，心中已怦怦乱跳。过了半晌，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老者。李衍忙道：“老……”他本想说“老爷、夫人”的，但看那老者不像仆人，却似是看门家人，忙改口道：“老……老伯……”那老者甚是驯良，高低打量了他和阿窈几眼，笑道：“公子，你们是过路的罢，是不是口渴了，要找口水喝？”
话是如此说，可真要去讨，本身那里晓得，不由说道：“但是……但是我从没讨过，不会讨啊！”张惠茹笑道：“你如果不会，我来教你。”李衍大感不测，忍不住问道：“你如何会，你讨过么？”张惠茹冷哼一声，不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
张惠茹见他仍不承诺，心中火起，说道：“好，你宁肯讨钱也不让看书笥，那就怪不得我了！”掳了掳袖子，二人大喊一声，一齐伸脱手来。李衍仓猝看时，心中一喜，刚要说“我赢了”，不想她俄然刹时变拳，恰好变输为赢。李衍急道：“你如何耍赖！”张惠茹格格笑道：“谁耍赖了，输了就是输了，你输不起是不是！”
他回身刚要走，那男童俄然叫道：“喂，大哥哥……”李衍停下脚，回身问道：“有事吗？”那男童吃完枣糕，在衣衿上抹了抹手，道：“我……我要撒尿。”李衍不觉一怔，奇道：“小弟弟，你要撒就撒好了，叫我做甚么？”那男童指了指腰间，说道：“我不会解裤带，你帮我解开。”
李衍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公然世事艰巨，一点儿也不错。”阿窈在身后跟着，低声问道：“衍哥哥，这鞋子这么大，可如何穿？”李衍头也不回，说道：“拼集着穿上，就当垫脚了，总比光着好。”心中百味杂陈，暗道：“不可，我必然要讨些钱来，不然也太窝囊了！”
走了一段路，他想熟谙一下张惠茹教的话，恐怕到时候说错了，便轻声念叨：“老爷、夫人，不幸不幸，我是个薄命人，恩赐给一些川资罢。”念了两遍，问道：“阿窈，是不是如许说？”一问无人承诺，昂首一看，忽见几个行人正瞪着眼看本身，目光奇特，似是在看一个疯子。他不由得大窘，转头看去，只见阿窈落在身后，正蹲着身穿鞋子。
李衍哭笑不得，说道：“你娘会唱，我可不会唱。”男童道：“要不然，你学我爹爹吹嘘嘘，我也能尿出来。”这个李衍倒会，说道：“好，我来吹嘘嘘。”果然撮起嘴唇，嘘嘘着哄他尿出来，再帮他系好腰带，然后才灰头土脸分开。
大门回声而开，才开了一条门缝，俄然蹿出两条大黑狗，冲着二人狂吠不止。李衍吓了一大跳，叫道：“阿窈快跑！”拉上阿窈，那边还管甚么三七二十一，四八三十五，没命般一顿疾走。直奔出一个拐角，听得吠声渐远，似是被仆人喝住了，方才停下脚来。
李衍睃目看了看，见远处有些火食，说道：“前面仿佛有个镇子，我们先到那边再做计议。”大师便依他的话。此时将近中午，空中越来越烫，光着脚半步行不得。李衍便与凌霄二人替代，如果无树荫处，便背着阿窈赶路，有了树荫，阿窈便下地本身行走。
李衍见状，忙催他道：“小弟弟，你倒是尿啊。”那男童道：“我……我尿不出来。”李衍笑道：“尿不出来，你是没尿罢？”那男童道：“我有尿，但是……我尿不出来。”李衍如何晓得这些，转头问道：“阿窈，他为甚么不撒尿？”阿窈点头道：“我没弟弟，我也不晓得。”
凌霄见她执意如此，晓得强拗不得，望了望李衍。李衍也觉可行，如许分胜负，总比本身要奉迎，便点头道：“好，大师听天由命，胜负看运气！”四小我都不到二十岁，固然平时行事并不稚气，可毕竟童心未泯，见大家都无贰言，便真的揎着袖子划起拳来。
阿窈随后赶上来，她穿上了鞋，固然鞋子大而无当，但总算是件垫脚物，不必再怕地上烫脚了。
那老者见阿窈光着脚，不由问道：“小女伢，你的鞋子呢？”阿窈道：“我的鞋子在路上丢了。”老者连连点头，说道：“气候这么热，烫坏了脚如何办。”回身出来，拿出一双鞋子来，递给阿窈，道：“小女伢，这是我老夫的鞋，送给你穿罢。这么嫩的小脚丫，烫坏了可了不得。”阿窈看那双鞋时，比本身脚足足大上一倍，不由踌躇接还是不接。李衍忙在身后拉了拉她，笑道：“如此，多谢老伯了。”阿窈方才接过来。
待到了前面一看，公然是个城镇，且镇子还不小。进了城门，沿街两侧搭着凉棚，虽是中午，街上还是人头攒动，行人来往如织，叫卖之声不断于耳。
张惠茹见状，顺势激道：“如何？你不是说‘男人汉大丈夫，做叫化子没甚么了不起’么，这回真要讨钱，你怕了是不是？”李衍一挺胸膛，说道：“讨就讨，我怕甚么！”凌霄忙道：“好了，都少说两句。送李兄回山是师叔的安排，路上有了事，自该是我出头。要去讨，天然是我去了。”
又过了几家，忽见街北有一座大门楼，门前两只石狮子，两边有副春联，写道是：“积善懿美传四海，积德芳香盈三江。”李衍看了，心中大喜，暗忖道：“既曰积善性善，这家想必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家。”他咳嗽了两声，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敲了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