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薛二郎
这男人约莫十7、八岁，宽袍广袖、乌发如墨，狭长的双眸清幽如深潭，容颜竟是非常超脱。
静了一会，阿妥终是低声道：“女郎，如许恐怕不当，女郎毕竟还是秦氏女。”
只要在鞋子里塞些棉布，踩上木屐，再改一改口音并戴上长幂篱，秦素以为，她与阿豆起码有七分相像。
“好个姣美的郎君！”人群中传来女孩子轻声的感慨。
廪丘薛氏，乃是陈国顶尖士族，薛二郎又是这般风采秀朗、仪态出尘，在这穷乡僻壤自是如鹤立鸡群，惹人谛视亦是当然。
醉仙楼位于连云镇中段，起了两层高的楼，很有几分繁华气象。虽有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号，倒也有那么一样不俗的事物，便是这里的“青梅酒”。
不由自主地，阿妥心中那点劝止的动机，竟然就被这几句话浇熄了，游移一会，她终是应了声“是”。
阿妥身子一震，呆住了。
手中有钱老是好的。
醉仙楼里，俄然变得格外温馨。
秦素一起思忖着，很快便回到了泊车处，阿妥此际已经买好了裁缝，秦素便上车换去了女装。
她等的人，终究来了。
秦素眸中光影纷涌，复又归于平平。
厥后，她也有曾幸见过喜穿白袍的桓家宗子桓子澄，公然俊美无俦，只是其人清冷傲岸，非常难以靠近。以秦素肤见，桓子澄还不如薛允衡，起码后者还像个活人，不似前者仿佛冰雕而成，的确让人望而生畏。
如许的秦素，与以往实在大相径庭。
那三百两银，秦素请老板分红了两百七十两的银票外加三十两碎银，一并收进了匣中。
留下福叔看车，秦素与阿妥在巷口分作了两路，阿妥去买裁缝，而秦素则施施然走进了位于镇东的书墨铺，并在里头盘桓了好一会。
此酒醇厚甘冽、绵柔清芬，可谓酒中佳品，便在郡中亦很闻名，那些名流高人来往此地，便没有不尝的，甚而另有报酬此留字题诗，青梅酒的名头便更加清脆。
秦素仰首看着，一时候竟有些痴了。
虽有些不觉得然，秦素也却不得不承认，薛家二郎，确是出众。
秦氏一族虽已式微，却仍可在郡中王谢里排得上号。阿妥自来奸佞，此时见仆人行事大胆，自是死力劝止。
统统人皆张大了双眼，望向这款步而来的男人。
不一时，马车便不出所料地在停在了醉仙楼的门口，车帘掀起，一名身材颀长的白衣男人，款步走上马车。
不知何时，一层薄薄的云絮铺散了半个天空，层层叠叠，像是汉白玉堆出的瓦棱。阳光滤过云层，有一种光辉的干净，若水洗普通。
她抬开端，悠悠然地看着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那种天空高阔、忘怀统统的感受，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欢乐。
不管银票还是银锭，两年后都将成为陈、赵、唐三国通用的首要货币，她当然要多换一些。
当她再度跨下牛车时，已是身着男装、头戴帷帽，一身良民装束，单独一人转出了路口，逍清闲遥往镇中最大的“醉仙楼”而去。
秦素才只十二岁，面貌已是格外素净，阿妥再未曾想过，这般鲜艳明丽的女郎，眉梢眼角只那么略略一动，便能生出这般的气势，那眼神更是冷冽如冰，竟叫民气底一颤。
当她步出店门时，店老板亲到门口相送，态度非常客气，秦素亦是笑语怡然。
她记得很清楚，两年后，也就是中元十四年，陈国便将实施“废金改银”制，而后的很长一段光阴，皆是“金不如银、钱不如铁”，而陈国日渐陵夷之势，亦是自彼时始。
秦素捧着书匣行至对街，复又回顾张望。书铺高悬的匾额光可鉴人，秦素眸中亦有光影跃动。
不过，秦素本日势在必行。
她已经有好久未曾瞻仰过天空了。
鲜少有人晓得，那匾额的背后，刻着族徽。
她将脸微微一沉，语声寂然：“阿妥，我是主，你是仆，你只听我的话便是。”不知不觉中，语气带出了宿世的威与冷。
她望着天空出着神，垂垂地，唇角便带起了一痕含笑。
本日真真是个好天。
有此上佳风景，醉仙楼自是客似云来，秦素去得还算早，一楼堂座却也没剩几个空位了，她便拣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了两样点心，几个小菜。
她听到了马蹄声。
宿世她曾在宫入耳过传言，说多数城中有两位闻名的美女人，一姓桓、一姓李，因二人一喜穿白，一喜衣玄，故有“白桓玄李”之称。
秦素心下微松，气势凝而不散，又低声叮咛阿妥几句，这才与她一同下了车，顺手将一顶帽裙长至脚踝的幂篱戴了起来。
以是，方才卖书时，秦素只要了银。
本日之事，阿妥不便与秦素同时露面，便留下看车，福叔则是拿着采买票据走了。秦素明天要买的东西很多，福叔只怕要多跑几趟。
三卷珍本，三百两银，外加书铺赠送的整套笔墨纸砚，真是得其所哉。
她欢畅地转过身去，穿过街巷，弯进了侧路。
秦素也在心底感慨：薛允衡这厮，年青时便已这般风骚了。
此时，人群中开端有了窃保私语。世人虽不知薛允衡的实在身份，却也能从他身上感遭到与众分歧的世族郎君气度，此时自是悄声群情不止。
那店伙见他一个小僮单独上酒楼，很有些奇特，待听到秦素说等人，又见她脱手豪阔，便觉得这定是哪家小厮来占座儿的，倒也不敢多问，点头哈腰地去了。
如有熟谙秦家的人颠末此处，便会发觉，这与老板酬酢的女郎，其说话的口音竟有几分渔阳调子，而再看其身高与步态，倒像是秦家阿谁年青的使女。
这是最简朴的易容术，亦是宿世隐堂所授诸技中的一种，虽只浅涉外相，现在看来，却终非一无用处。
阿豆便是渔阳人，身形纤秀，身量比秦素高出大半个头。
地处偏狭的连云镇，马车并未几见，更何况，她还瞥见了那车帘最下角埋没处绣着的族徽。
这铺子是她特地选的，可巧便在连云镇上，也是她的运气。
如现在这般落拓安闲，望白云舒卷的日子，在她的影象中几近从没呈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