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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百尺高塔任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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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站在塔下,烟雾满盈当中瞧不清塔上这几人的胶葛,目睹一大捆物事和一人摔下,那捆物事不知是甚么东西,模糊间只看到此中仿佛包得有人,但那人却看清楚是鹤笔翁。他明知此人作歹多端,曾累得本身不知吃过多少苦头,但是终不忍袖手不顾,任由他跌得粉身碎骨,当即纵身上前,双掌别离拍出,将被窝和鹤笔翁分向摆布击出三丈。

塔上世人见俞莲舟竟然安好无恙,齐声喝彩。

宋远桥爱子情深,要他先出险地,说道:“青书,你跳下去!”宋青书自出囚室后,一向站在周芷若身边,说道:“周女人,你快跳。”周芷若功力未复,不能去互助师父,却不肯自行逃生,听宋青书这么说,摇了点头,道:“我等师父!”

当时天已拂晓,群雄来到西门,遣散扼守城门的官兵,出城数里,杨逍已带领骡马大车来接,向世人道贺道劳。

范遥右手扣住鹿杖客的脉门,左手运指如风,连点了他周身一十九处大穴。鹿杖客顿时软瘫在地,再也转动不得,目光中尽是喜色。

王保保此时更无思疑,目睹韩姬和鹿杖客双双裹在一条棉被当中,就算两人并无轻易,父王也不能再要这姬人,低声道:“哈总管,举火烧了宝塔。派人用强弓射住,非论是谁从塔上跳下,一概射杀。”哈总管承诺了,传命令去,顿时弓箭手弯弓搭箭,团团围住高塔,有些军人便去取火种柴草。

他兴犹未足,脱去鹿杖客满身衣服,将他剥得赤条条地,和韩姬的尸身并头而卧,再拉过棉被,盖在这一死一活的二人身上。这才取过鹿角杖,旋开鹿角,尽数倒出解药,然后一一到各间囚室当中,分给空闻大师、宋远桥、俞莲舟等大家服下。待得一个个送毕解药,耗时已然很多,中间不免费些唇舌,讲解几句。最厥后到灭尽师太室中,见她不信此是解药,干脆吓她一吓,说是毒药。范遥恨她伤残本教浩繁兄弟,得能阴损她几句,什觉称心。

峨嵋派一干女弟子都囚在第七层上,灭尽师太是掌门之尊,伶仃囚在一间小室中。鹿杖客命看管者开门入内,只见灭尽师太盘膝坐在地下,闭目静修。她已绝食数日,容颜固然蕉萃,反更显得桀傲刁悍。

赵敏嗔道:“你笑甚么?”范遥心想这打趣可不能开,指手划脚的做了几个手势,意义说苦梵衲自当极力保护郡主全面,便龙潭虎穴,也和郡主同去一闯。

空闻大师道:“张四侠说的是,本日便杀很多少鞑子,大夥儿也必伤折不小,我们还是临时退避。”少林派掌门说出来的话毕竟阵容又是分歧,旁人再无贰言。空闻大师又问:“张四侠,依你高见,我们该向那边暂避?”张松溪道:“鞑子料得我们不是向南,便向东南,我们恰好反其道而行之,径向西北,诸位觉得如何?”

这般对峙很久,鹤笔翁始终不敢上来相救师兄。范遥只盼尽量迟延光阴,多拖得一刻便好一刻,他站在栏干之旁,哈哈大笑,叫道:“鹤老儿,你师兄色胆包天,竟将王爷的爱姬盗窃出来。是我捉奸捉双,将他二人当场擒获。你还想包庇师兄么?总管大人,快快将这老儿拿下了。他师兄弟二人背叛反叛,罪不容诛。你拿下了他,王爷定然重重有赏。”

张无忌道:“我爹爹妈妈是给人逼死的。逼死我父母的,是少林派、华山派、崆峒派那些人。我厥后年纪大了,事理明白很多了,却越来越不懂: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爹爹妈妈?不该说是空智大师、铁琴先生这些人;也不该说是我的外公、母舅;什至于,也不该是你部下的那阿2、阿3、玄冥二老之类人物。这中间阴错阳差,有许很多多我想不明白的事理。就算那些人真是凶手,我将他们一一杀了,又有甚么用?我爹爹妈妈总活不转来了。赵女人,我这几天内心只是想,倘若大师不杀人,和和蔼气、开高兴心的都做朋友,岂不是好?我爹娘死了,我悲伤得很。我不想报仇杀人,也盼别人不要杀人害人。”这一番话,他在心头已想了好久,但是没对杨逍说,没对张三丰说,也没对殷梨亭说,俄然在这小酒家中对赵敏说了出来,这番言语一出口,本身也有些奇特。

张无忌一个动机在脑海中缓慢的转了几转:“此金刚阵非半晌间所能破,何况击败众番僧,又有别的妙手上来,要擒赵女人的哥哥,大是不易。灭尽师太和这鹤笔翁斗了这些时候,始终未曾落败,看来她功力已复,那么大师伯等人的内力该当也已规复,只宝塔太高,没法跃下来罢了。”

鹤笔翁怒极,抛下长矛,伸手便来拿右首一名番僧手中的兵刃。这番僧并非庸手,戒刀翻转,反剁他肩头。鹤笔翁待得避开,身后金刃劈风,又有两柄戒刀同时砍到。

一个推托,一个严命,一来一往,说了好久。鹿杖客听不出灭尽师太叫女儿答允甚么,周芷若又推让甚么,只听周芷若呜哭泣咽的哭了好一阵。鹿杖客这时等得老迈不耐烦,打门道:“喂,你们话说完了吗?今后说话的日子长着呢,不消赶着这时候说。”灭尽师太脾气暴躁,粗声喝道:“你干脆甚么?”鹿杖客不想获咎她母女,令得苦梵衲不快,便道:“好,好!我不来干脆,你娘儿俩渐渐说罢!”灭尽师太怒道:“不伦不类!我们是两师徒,甚么‘娘儿俩’?”鹿杖客陪笑道:“是,是!”又等了一会,心中顾虑着韩姬,实在耐不住了,便快步上到第十层乌旺阿普房外。

王保保部下众军人加柴燃烧,厨子烧得更加旺了。这宝塔有砖有木,在这大火燃烧之下,底下数层便必必剥剥的烧了起来。

王保保听他言语不尽不实,多数是胡说八道,成心迟延,低声问哈总管道:“他有何图谋,要用心延搁,是在等待甚么人到来么?”哈总管道:“小人不知······”鹤笔翁抢着道:“小王爷,这贼梵衲抢了我师哥的解药,要挽救高塔中囚禁着的一众背叛。”王保保顿时觉悟,叫道:“苦大师,我明白你的功绩,你快下来,我重重有赏。”

范遥在王府日久,心知王保保夺目无能,不在乃父之下,本身的狡计瞒得过旁人,须瞒不过他,一下高塔,只怕小王爷三言两语之际便识穿马脚,命令众军人围攻,单是个鹤笔翁便不好斗,本身脱身或不难堪,塔中诸侠就救不出来了,大声道:“小王爷,我拿住了鹿杖客,他师弟恨我入骨,我只要一下来,他立即便会杀了我。”

鹤笔翁大惊,叫道:“小王爷,我师哥在上面啊。”王保保冷冷的道:“这梵衲不能在上面等一辈子,塔下一举火,他自会下来。”鹤笔翁叫道:“他若将我师哥摔将下来,那可如何办?小王爷,这火不能放。”王保保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张无忌想起北海中波澜的险恶,茫茫大洋当中,可否找获得冰火岛已非常迷茫,若要来来去去的走上四次不出岔子,那可半点掌控也没有,她说得不错,寄父在冰火岛上一住二十年,一定肯以垂暮之年,重归中土,说道:“大海中风波无情,你何必去冒这个险?”赵敏道:“你冒得险,我为甚么便不成?”张无忌迟疑道:“你爹爹肯放你去吗?”赵敏道:“爹爹派我率领江湖群豪,这几年来我往东到西,爹爹向来就没管我。”

众军人手中高举火把,晖映得四下里白天类似,只是那宝塔太高,火光照不上去,但影影绰绰,仍可看到鹿杖客和韩姬的面孔。

范遥推开房门,快如闪电的扑向床上,双脚尚未落地,一掌已击向床上之人。他深知鹿杖客武功了得,这一掌若不能将他击得重伤,便是一场不易分得胜负的存亡斗争,是以这一掌使上了十成劲力。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只击得被子分裂、棉絮纷飞,揭开棉被看时,只见韩姬口鼻流血,已给他打得香殒玉碎,却不见鹿杖客的影子。

鹤笔翁大惊,叫道:“师哥,师哥,你没事么?”连叫数声,不听得鹿杖客答话,只道已给苦梵衲弄死,心下气苦,叫道:“贼梵衲,你害死我师哥,我跟你誓不两立。”

两人冷静对坐了好一会。张无忌道:“赵女人,夜已深了,我送你归去罢。”赵敏道:“你连陪我多坐一会儿也不肯么?”张无忌忙道:“不!你爱在这里喝酒说话,我便陪你。”赵敏微微一笑,缓缓的道:“偶然候我自个儿想,倘若我不是蒙前人,又不是甚么郡主,只不过是像周女人那样,是个平常人家的汉人女人,那你或许会对我好些。张公子,你说是我美呢,还是周女人美?”

赵敏走到窗边一望,惊道:“啊哟,万安寺宝塔起火!苦大师,苦大师,快来。”连叫数声,苦梵衲竟不现身。她走到外堂,不见苦梵衲的踪迹,问那掌柜时,却说阿谁梵衲一到便走,并没逗留,早去得久了。赵敏大为惊奇,俄然想到先前他那古里古怪的一笑,不由满脸红晕,低下头来向张无忌偷瞧了一眼。

张松溪道:“此处离城不远,我们本日在鞑子都城中闹得这么天翻地覆,那奸王岂能罢休?待得王府中火势救熄,必然调派兵马来追。我们还是先离此处,再定去处。” 何太冲道:“奸王派人来追,那最好不过,我们便杀他个落花流水,出一出这几个月来所受的恶气。”张松溪道:“大夥儿功力未曾全复,要杀鞑子也不忙在一时,还是先避一避的为是。”

范遥一声长笑,纵身跃下。张无忌挥掌推出,将他悄悄送开,赞道:“范右使,大功胜利,当真难能!”范遥站定脚步,说道:“若非教主神功盖世,大夥儿大家成了高塔上的烤猪。范遥行事不当,何功之有?”

范遥给赵敏牵动手,一向走出万安寺,心中焦心奇特,又没法可施,不知她要带本身到那边去。赵敏拉上斗蓬上的风帽,罩住一头秀发,悄声道:“苦大师,我们瞧瞧张无忌那小子去。”

又过一会,灭尽师太已对周芷若交代了本门的严峻事件,只听得有人又在打门。灭尽师太心想:“本日已来不及传功了。”朗声道:“出去罢!”

张无忌听到“爹爹派我率领江湖群豪”这句话,心中一动:“我到冰火岛去驱逐寄父,不知何年何月方归。倘若那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乘我不在,便大肆对于本教,倒不成不防,但若和她同往,她部下人有所顾忌,便可免了我的后顾之忧。”内心深处又模糊感觉,若能与她风涛万里,在茫茫大海中同业,真乃无穷乐事。虽顾虑仍多,但心中怦但是动,便点头道:“好,我解缆之时,便来约你······”

范遥东窜西跃,遁藏火势。那宝塔梁柱烧毁后,砖石纷繁跌落,塔顶已微微闲逛,随时都能倾圮。灭尽师太厉声道:“芷若,你跳下去!”周芷若道:“师父,你先跳了,我再跳!”灭尽师太俄然纵身而起,一掌向范遥的左肩劈下,喝道:“魔教的恶贼,容你不得!”

世人一齐称是。但说到如何报仇,各派群情纷繁,难有定见。最后空闻说道:“这件事非一时可决,我们歇息数日,别离归去,今后大告发仇,再徐商良策。”世人均点头称是。

他分送解药已毕,正自对劲,忽听得塔下人声鼓噪,此中鹤笔翁的声音最是清脆:“这苦梵衲是特工,快拿他下来!”范遥悄悄叫苦:“糟了,糟了,是谁去救了这家伙出来?”探头向塔下望去,只见鹤笔翁带领了多量军人,已将高塔团团围住。苦梵衲这一探头,孙三毁和李四摧双箭齐发,痛骂:“恶贼梵衲,害得人好惨!”

赵敏道:“说甚么‘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倚天剑是在我手中,我定要瞧瞧那屠龙刀是甚么模样。你若不放心,我看刀之时,你尽可站在一旁。凭着你的本领,我决不能侵犯不还。”

张无忌拿起酒杯,火锅的炭火光下见杯边留着淡淡的胭脂唇印,鼻中闻到一阵清幽的香气,也不知这香气是从杯上的唇印而来,还是从她身上而来,心中一荡,便把酒喝了。赵敏道:“再喝两杯。我知你对我终不放心,每一杯我都先尝一口。”

范遥心念一动,回身出房,将乌旺阿普拉了出去,顺手又加一指,将他塞入床底。刚掩上门,只听得鹿杖客在门外怒叫:“阿普,阿普,你怎敢私行走开?”

范遥点了点头,心中暗笑:“好啊,鹿老儿为师不尊,本身躲在房中,和王爷的爱姬风骚欢愉,却叫徒儿在门外把风。乘着这老儿正在胡天胡帝之时,掩将出来,恰好夺了他的解药。”因而佝偻着身子,从乌旺阿普身边走过,俄然反手一指,点中了他小腹上的穴道。别说乌旺阿普毫没防备,即令全神防备,也躲不过这一指。他要穴一经点中,立时呆呆的不能转动,心下大为奇特,不知甚么处所获咎了这位哑巴梵衲,莫非刚才这一声“苦大师”叫得不敷恭敬么?

王保保大怒,喝道:“鹤先生,你也要犯上反叛么?”鹤笔翁道:“你别叫人放火,我自不会来禁止。”王保保喝道:“燃烧!”左手一挥,他身后窜出五名红衣番僧,从众军人手中接过火把,向塔下的柴草掷了畴昔。柴草一遇火焰,顿时便燃起熊熊烈火。鹤笔翁大急,从一名军人手中抢过一根长矛,鞭挞着火的柴草。

只见韦一笑一条青色人影一晃,已自掠太高墙。张无忌看了周遭情势,朗声问道:“范右使,如何了?”范遥叫道:“糟糕之极!烧断了前程,一个也没能逃得出。”

这时昆仑、崆峒、华山诸派妙手早已簇拥而出。只少林派空闻、空智两位高僧不失前辈风采,过来合什向张无忌伸谢,和宋远桥、俞莲舟等相互谦让一番,始前后出门。

鹿杖客拿起门闩,先将门上了闩,回身笑道:“美人儿,我来给你解开穴道,但是你不准出声说话。”一面说,一面便伸手到被窝中去,手指刚碰到韩姬的背脊,俄然间手腕上一紧,五根铁钳般的手指已将他脉门紧紧扣住。这一下满身劲力登失,半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只见棉被翻开,一个长发梵衲钻了出来,恰是苦梵衲。

张无忌的手背碰到她柔滑的手掌心,心中怦怦而动,定了定神,才道:“我在这儿不能多耽,过不几天,便要南下。”赵敏道:“你到南边去干甚么?”张无忌叹了口气,道:“我不说你也猜获得,说了出来,又惹得你活力······”

范遥笑道:“少林群僧、武当诸侠都已服了我这毒药。我明教是好是歹,你过得半晌便知。”说着哈哈一笑,回身出房,反手带上了门。

张无忌没推测她竟会问出这句话来,心想毕竟番邦女子性子坦直,口没遮拦,灯光掩映之下,但见她娇美无穷,不由脱口而出:“天然是你美!”赵敏大喜,问道:“你不骗我吗?”张无忌道:“我心中如许想,便冲口说出来,要扯谎也来不及了。”

范遥一身是胆,心想同到王府当中去见王爷,待得分清是非吵嘴,塔上诸侠体内毒性已解,当即叫道:“妙极,妙极!我正要向王爷领赏。总管大人,你看住这个鹤老儿,千万别让他乘机逃了。”

空闻大师道:“今番若不是明教张教主和各位相救,我中原六大派气运难言。大恩不言谢,为今之计,我们该当如何,便请张教主示下。”张无忌道:“鄙人识浅,有甚么主张,还是请少林方丈发号施令。”空闻大师坚执谦让。

他将韩姬放在乌旺阿普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另取一条棉被裹在包中,放在一旁。韩姬地点之处,即为是非之地,他不敢多所逗留,仓促出房,叮嘱乌旺阿普不成进房,也不成放别人出来。他知这个大弟子对己既敬且畏,决不敢稍有违背,心下策画:“此事当真要苦梵衲严守奥妙,非卖他一个大大情面不成,只得先去放了他的老恋人和私生女儿。刚好昨晚魔教的教主这么一闹,事情恰是从那周女人身上而起,只须说是魔教教主将灭尽老尼和周女人救了去,那就天衣无缝,郡主再也没半点狐疑。这小魔头武功如此高强,郡主也不能怪我们看管失责。”

一转头,只见火焰已烧到了第七层上。血红的火舌环绕当中,两人拳掌交集,斗得极是狠恶,恰是灭尽师太和鹤笔翁。第十层的栏干之旁倚满了人,都是少林、武当各派人物,这干人武功尚未全复,何况高塔第十层离地十丈,纵有绝顶轻功而内力又涓滴未失,跳下来也非活活摔死不成。

鹤笔翁一层层的上跃,待得登上第四层屋檐时,范遥从第七层上探头出来,高举鹿杖客的身子,大声叫道:“鹤老儿,快给我留步!你再动一步,我便将鹿老儿摔成了鹿肉浆。”鹤笔翁公然不敢再动,叫道:“苦大师,我师兄弟跟你昔日无怨,克日无仇,你何必跟我们难堪?你要救你的老恋人灭尽师太,要救你女儿周女人,固然去救便是,我决不来禁止。”

俞莲舟对张无忌夙来信得过,虽猜想他武功再强,也决计接不住本身,但想与其给活活烧死,还不如活活摔死,叫道:“好!我跳下来啦!”纵身跃起,从高塔上跳落。

张无忌深思:“救出了六大派妙手以后,我本要当即解缆去迎归寄父,请他白叟家担起这教主的重担。赵女人言明借刀看一个时候,虽难保她没有甚么狡计,但是我全神防备,谅她也不能将刀夺了去。只寄父曾说,屠龙刀当中,藏着一件武功绝学的大奥妙。寄父双眼未盲之时已得宝刀,以他的聪明才干,始终参详不出,这赵女人在短短一个时候当中,岂能有何作为?何况我和寄父一别十年,说不定他在孤岛之上,已参透了宝刀的奥妙。”

王保保见情势不佳,传令道:“调我飞弩亲兵队来!”

赵敏向他凝睇很久,脸上的气愤和骇怪渐渐减退,垂垂显得又和顺,又绝望,终究又坐了下来,说道:“我早就晓得了,不过要听你亲口说了,我才肯信赖那是千真万确,当真无可挽回。”这几句话说得竟非常凄苦。

赵敏奇道:“如何?你早晓得了?”张无忌心想此事牵涉到范遥,只得否定,说道:“不,我怎会晓得?不过我见你以一个年青女人,却能号令这很多武林妙手,成分自必非同平常。”

赵敏见他沉吟不答,笑道:“你不肯,那也由得你。我可要别的叫你做一件事,那却难很多了。”

不久周芷若来到师父房中,灭尽师太道:“鹿杖先生,请你在房外稍候,我只说几句话便成。”

张无忌缓缓点头,说道:“我们汉人都有个心愿,要你们蒙前人退出汉人的处所。”赵敏霍地站起,说道:“如何?你竟说这类犯上反叛的言语,那不是公开背叛么?”张无忌道:“我本来就是背叛,莫非你到现在方知?”

张无忌心知这女子智计多端,倘若别的出个困难,本身决计办不了,忙道:“好,我答允去给你借屠龙刀。但我们言明在先,你只能借看一个时候,倘若企图侵犯,我可决不干休。”赵敏笑道:“是了。我又不会使刀,重甸甸的要来干么?你便恭恭敬敬的送给我,我也不稀少呢。你甚么时候解缆去取?”张无忌道:“这几天就去。”赵敏道:“那再好也没有了。我去清算清算,你甚么时候解缆,来约我便是。”

蓦地里右首一剑刺到,寒气逼人,剑尖直指胸口。张无忌急退一步,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张公子,这是家兄,你莫伤他。”但见她手中长剑颤抖,婀娜而立。刃寒胜水,剑是倚天,貌美如花,人是赵敏。她急跟张无忌而来,只不过迟了半晌。

赵敏和张无忌相对而坐。范遥打手势说本身到外堂喝酒。赵敏点了点头,叫店小二拿一只火锅,切三斤生羊肉,打两斤白酒。张无忌满腹疑团,心想她是郡主之尊,却和本身到这家肮脏的小酒家来吃涮羊肉,不知安排着甚么狡计。

赵敏抚弄酒杯,半晌不语,提起酒壶又斟了两杯酒,缓缓说道:“张公子,我问你一句话,请你从实告我。如果我将你那位周女人杀了,你待如何?”

王保保喝道:“拿下了!”那五名红衣番僧各持戒刀,顿时将鹤笔翁围住。

王保保部下共有十八名武功了得的番僧,号称“十八金刚”,分为五刀、五剑、四杖、四钹。这五僧乃“五刀金刚”,单打独斗跟鹤笔翁的武功都差得远了,但五刀金刚联手,攻守互助,鹤笔翁武功虽高,但早一日给张无忌击得受伤呕血,内力大损,何况目睹火势上腾,师兄处境极其伤害,不免沉不住气,一时难以取胜。

周芷若惊叫:“师父······师父······”范遥伸出另一只手掌,喝道:“不准出声,你也服了这毒药。”周芷若一惊,已给范遥揑住她脸颊,将药粉倒入口中,跟着提起一瓶净水灌了她几口,药粉尽数落喉。

范遥哈哈一笑,正要乘机挖苦她几句,忽听得塔下喊声高文,往下望时,只见火光中一条人影如穿花胡蝶般敏捷飞舞,在人丛中交叉来去,呛啷啷、呛啷啷之声不断,众番僧、众军人手中兵刃纷繁落地,恰是教主张无忌到了。

张无忌道:“赵女人,你别再跟我们难堪了,把六大派的妙手都放了出来,大师欢欢乐喜的做朋友,岂不是好?”赵敏喜道:“好啊,我本来就盼望如许。你是明教教主,一言九鼎,你去跟他们说,要大师归降朝廷。待我爹爹奏明皇上,每小我都有封赏。”

此时王保保部下的十八番僧中,倒有十四人攻到了张无忌身畔。张无忌心想擒贼先擒王,只须擒住了那头戴金冠的鞑子王公,便能要胁他命令救火放人,因而身形一侧,从众番僧之间窜过,犹似游鱼破水,直欺到王保保身前。

赵敏向掌柜的道:“我们找姓曾的客长。”本来张无忌住店之时,又用了“曾阿牛”的化名。店小二出来通报。张无忌正在打坐养神,只待万安寺中烟花腾起,便去策应,忽听有人来访,什觉奇特,迎到客堂,见访客竟是赵敏和范遥,暗叫:“不好,定是赵女人揭露了范右使的成分,为此来跟我实际。”只得上前一揖,说道:“不知赵女人光临,有失迎迓。”赵敏道:“此处非说话之所,我们到那边的小酒家去小酌三杯如何?”张无忌只得道:“什好。”

灭尽师太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死也瞑目······”见张无忌走上前来,伸手要搭她脉搏,灭尽师太右手蓦地翻出,紧紧抓住他手腕,厉声道:“魔教的淫徒,你若玷辱了我爱徒明净,我做鬼也不饶过······”最后一个“你”字没说出口,已然断气身亡,但手指仍然不松,五片指甲在张无忌手腕上取出了血来。

这甚么“老恋人”如此,叫她听了如何不怒?大踏步走到栏干之旁,怒声喝道:“你满嘴胡说八道,不清不白的说些甚么?”鹤笔翁求道:“教员太,你快劝劝你老······老朋友,先放我师兄下来。我包管你一家三口,安然分开。玄冥二老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致言而无信。”灭尽师太怒道:“甚么一家三口?”

赵敏道:“怎会不晓得?你不肯说,是不是?”

便在此时,塔中又是一根燃烧着的大木柱倒将下来,压着韩姬尸身,半晌间满身是火。塔下世人齐声大呼:“快跳下来,快跳下来!”

世人都是一怔。杨逍却鼓掌说道:“张四侠的见地高极。西北地广人稀,随便找一处荒山,尽可躲得一时。鞑子定然猜想不到。”世人越想越觉张松溪此计大妙,拨转马头,径向北行。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赵女人,我获咎你,实迫于无法。不过你赠药救了我的三师伯、六师叔,我老是很感激你。”赵敏笑道:“你此人当真有三分傻气。俞岱岩和殷梨亭之伤,都是我部下下的手,你不怪我,反来谢我?”张无忌浅笑道:“我三师伯受伤已二十多年,当时候你还没出世呢。”赵敏道:“这些人是我爹爹的部下,也就是我的部下,那有甚么别离?你别将话岔开去,我问你:如果我杀了你的周女人,你对我如何?是不是要杀了我替她报仇?”

赵敏仍抢先带路,来到离客店五间铺面的一家小酒家。内堂疏疏摆着几张板桌,桌上插着一筒筒木筷。天时已晚,店中一个客人也无。

只听得范遥在塔顶大呼:“周女人,快跳下,火烧眉毛啦!你再不跳,莫非想做焦炭美人么?”周芷若道:“我陪着师父!”

赵敏不再多说,抢先带路,不久便到了张无忌过夜的客店门外。范遥悄悄惊奇:“郡主也真神通泛博,这么快便查到了教主立足的地点。”跟着她走进客店。

张无忌抢步上前,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往她腰后拍去。岂知灭尽师太死志已决,又毫不肯受明教半分恩德,见他手掌拍到,拚起满身残馀力量,反手击出。双掌订交,砰的一声大响,张无忌的掌力为她这一掌转移了方向,喀喇一响,灭尽师太重重摔在地下,顿时脊骨断成数截。张无忌却也为她挟着下堕之势的这一掌打得胸口气血翻涌,连退几步,心下大惑不解,灭尽师太这一掌,明显便是他杀。

正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急奔进寺,直冲到高塔之前,众军人一齐躬身施礼,叫道:“小王爷!”范遥从塔上望将下来,见此人头上束发金冠闪闪生光,跨着一匹高明白马,身穿锦袍,恰是汝阳王的世子库库特穆尔、汉名王保保的便是。

张无忌顾虑峨嵋派群弟子不知是否得能出险,倘若受困,还须设法救济。韦一笑请缨前去探查,不久后回报,说道峨嵋人众已临时藏身在城外一处安然地点,且一起上未发明汝阳王府军人追击。张无忌这才放心。

灭尽师太服了苦梵衲给她的解药后,只道真是毒药,本身必死,只是周芷若竟也给灌了毒药,毕生希冀尽化泡影,心中如何不苦?正自悲伤,忽听得塔下鼓噪之声高文, 跟着苦梵衲和鹤笔翁斗口、王保保命令放火等景象,一一听得清楚。她心下奇特:“莫非这鬼模样的梵衲当真是救我来着?”试一运气,立时便觉丹田中一股暖意升将上来,和自中毒以来的景象大不不异。

张无忌一惊,道:“周女人又没获咎你,好端端的干么杀她?”赵敏道:“有些人我不喜好,便即杀了,莫非定要获咎了我才杀?有些人不竭获咎我,我却恰好不杀,比如是你,获咎我还不敷多么?”说到这里,目光中孕着的满是笑意。

王保保道:“你快下来,鹤先生杀不了你。”范遥摇点头,朗声道:“我还是在塔上安然些。小王爷,我苦梵衲平生不说话,本日事出无法,被迫开口,那满是我酬谢王爷的一片赤胆忠心。你若不信,我苦梵衲只好跳下高塔,一头撞死给你看了。”

鹤笔翁见灭尽师太背向本身,俄然一阵黑烟卷到,恰是偷袭良机,烟雾当中,双掌击向灭尽师太背心。周芷若和范遥看得清楚,齐声叫道:“师父谨慎!”“老尼姑谨慎!”灭尽师太回掌反击,却已挡不了鹤笔翁的阴阳双掌,左掌和他的左掌相抵,鹤笔翁右手所发的玄冥神掌终究击中她背心。那玄冥神掌多么短长,当年在武当山上,什至和张三丰都对得一掌,灭尽师太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周芷若大惊,抢上扶住师父。

鹤笔翁挥动鹤嘴笔苦战,大声叫道:“小王爷,你再不命令救火,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王保保那去理他。四名手执禅杖的番僧分立小王爷四周,以防有人偷袭。鹤笔翁烦躁起来,双笔突使一招“横扫千军”,将身前三名番僧逼开两步,提气急奔,冲到了塔旁。五名番僧随后追到。鹤笔翁双足一登,上了宝塔第一层的屋檐。五名番僧见火势烧得正旺,便不追上。

灭尽师太和鹤笔翁剧斗一阵,炊火上腾,便跃上一层,终究斗上了第十层的屋角。她功力尚未全复,但此时早已将存亡置之度外,掌法中只攻不守。鹤笔翁一来顾虑着师兄的安危,心有二用,二来前伤未愈,三来刚才中了麻药、穴道又遭封闭很久,手脚究也不非常矫捷,两人竟斗了个不分高低。灭尽师太听到徒儿的说话,叫道:“芷若,你快跳下去,别来管我!这贼老儿辱我太什,非杀了他不成!”

哈总管一咬牙,命小兵尽管排闼出来瞧瞧。这一瞧,便瞧见鹤笔翁和孙三毁、李四摧倒在地下。当时鹤笔翁运气冲穴,已冲开了三四成,哈总管给他解穴,顿时便行动自如。鹤笔翁肝火冲天,查问鹿杖客和苦梵衲的去处,得知已到了高塔当中,便解开孙三毁和李四摧的穴道,带领众军人围住高塔,大声呼喊,叫苦梵衲下来决一死战。

板门开处,出去的却不是鹿杖客而是苦梵衲。灭尽师太也不觉得异,心想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非论是谁来都是一样,便道:“你把这孩子领出去罢。”她不肯在周芷若的面前自刎,以免她抵受不住。

韦一笑骂道:“射你个奶奶。那一个不抛下弓箭,老子先宰了他。”一面骂,一面抽出长剑,纵身下地。他双足刚着地,五名青袍番僧立时仗剑围上,倒是王保保部下十八番僧中的“五剑金刚”,五人手中长剑闪动,剑招诡异,和韦一笑斗在一起。

灭尽师太怒容满面,在时明时暗的火光晖映之下,看来极是可怖,沉声喝道:“鹤老儿,你上来,我跟你拚上一百掌再说。”若在平时,鹤笔翁说上来便上来,何惧于一个峨嵋掌门,但现在师兄落在别人手中,不敢蛮来,叫道:“苦梵衲,那是你本身说的,可不是我信口开河。”灭尽师太双目瞪着范遥,厉声问道:“这是你说的么?”

王保保体贴父亲安危,顾不得擒杀叛贼,忙道:“妹子,我先回府,你诸多谨慎!”不等赵敏承诺,掉转马头,直冲出去。王保保这一走,十八金刚一齐跟去,王府军人也去了一大半。馀下众军人见王府失火,谁也没想到只韦一笑一人拆台,还道多量叛贼打击王府,无不错愕。

张无忌沉吟半晌,说道:“我不晓得。”

鹤笔翁悄悄叫苦:“这老尼满是冒死打法,我救师兄要紧,莫非跟她在这火窟中同归于尽不成?”大声道:“灭尽师太,这话是苦梵衲说的,跟我可不相干。”

张无忌抱起灭尽师太尸身,低声道:“我们走罢!”周芷若将师父的手指悄悄扳离他手腕,接过尸身,向张无忌一眼也不瞧,便向寺外走去。峨嵋派因与明教有仇,不肯随世人同业,独自拜别。

赵敏听他说得诚心,想了一想,道:“那是你心肠仁厚,倘如果我,那可办不到。如果谁害死了我的爹爹哥哥,我不但杀他满门,连他亲戚朋友,凡是他所了解的人,我个个要杀得乾乾净净。”张无忌道:“那我定要禁止你。”

本来范遥护送赵敏去和张无忌相会,心中只顾虑篡夺解药之事。赵敏命他在小酒家的外堂中相候,他当即出店,飞奔回到万安寺,进了高塔,径到第十层乌旺阿普房外。

王保保厉声问道:“韩姬呢?父王大发雷霆,要我亲来检察。”哈总管上前禀告,便说是鹿杖客将韩姬盗了来,现为苦梵衲拿住。鹤笔翁急道:“小王爷,莫听他胡说八道。这梵衲乃是特工,他谗谄我师哥······”王保保双眉一轩,叫道:“一起下来发言!”

范遥正感束手无策,忽听得一人叫道:“范右使,接住了!”恰是韦一笑的声音。范遥大喜,往声音来处瞧去,只见韦一笑站在万安寺后殿的殿顶,抖手将一条长绳抛了过来,范遥伸手接住。韦一笑叫道:“你缚在栏干上,便是一道绳桥。”范遥刚缚好绳索,神箭八雄中的赵一伤飕的一箭,将绳索从中射断。范遥和韦一笑同声破口痛骂。

过未几时,火焰已烧到了第四层,囚禁在这层中的华山派诸人不及等功力规复,狼狈万状的逃上第五层。火焰毫不断留的上腾,跟着第五层中的崆峒派诸人也逃了上去。有的驰驱稍慢,连衣服须发都烧着了。

赵敏伸出右手,按在他手背上,目光中满是忧色,道:“张公子,你喜不喜好常常见见我,倘若我不时邀你到这儿来喝酒,你来不来?”

这时何太冲、班淑娴等已前后跳下,都由张无忌发挥乾坤大挪移神功出掌拍击,自直堕改成横摔,一一出险。这干人功力虽未全复,但只须答复得五六成,已是众番僧、众军人所难抵挡。俞莲舟等瞬息间夺得兵刃,护在张无忌身周。王保保和赵敏的部下欲上前禁止,均为俞莲舟、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挡住。塔上每跃下一人,张无忌便多了一个帮手。那些人自遭赵敏囚入高塔以后,大家受尽了屈辱,也不知有多少人给割去了手指,此时得脱樊笼,个个含愤冒死,顷刻间已有二十馀名军人尸横当场。

赵敏低声道:“张公子,你可知我是谁?”张无忌摇了点头。赵敏道:“我本日跟你说了,我爹爹便是当朝执掌兵马大权的汝阳王。我是蒙古女子,真名字叫作敏敏特穆尔。皇上封我为绍敏郡主。‘赵敏’两字,是我本身取的汉名。”若不是范遥凌晨已经说过,张无忌现在原不免大吃一惊,但听她竟然将本身成分毫不坦白的相告,也颇出料想以外,只是他不善作伪,并不假装大为惊奇。

范遥解开了鹿杖客的哑穴。鹿杖客立时破口痛骂:“贼梵衲,你这里应外合的特工,千刀万剐的杀了你······”范遥容他骂得几句,又点了他哑穴。鹤笔翁见师兄未死,心下稍安,只怕苦梵衲真的将师兄摔了下来,不敢走近塔门。

张无忌见炊火满盈,已烧近众妙手身边,世人若再不跳,必将尽数葬身火窟,提声叫道:“俞二伯,你待我恩重如山,莫非小侄会用心害你吗?请你先跳罢!”

范遥又是一惊,斜眼看她,只见她眼波流转,粉颊晕红,倒是七分娇羞,三分高兴,决不是识穿了他构造的模样。他登即放心,回思她昨晚在万安寺中和教主相见的情状,那边是两个存亡朋友的模样;一想到“朋友”两字,俄然心动:“朋友?莫非郡主对我教主暗中已生情义?”转念再想:“她为甚么要我跟去,却不叫她更亲信的玄冥二老?是了,只因我是哑巴,不会泄漏她奥妙。”便点了点头,古古怪怪的一笑。

哈总管斜目睨视鹤笔翁,要想脱手,却又不敢。他见苦梵衲俄然开口说话,虽觉奇特,但清清楚楚的瞧见鹿杖客和韩姬裹在一条棉被当中,何况心中先入为主,早已信了九成。他大声叫道:“苦大师,请你下来,我们同到王爷跟前辩白是非。你们三位都是前辈高人,小人谁也不敢冲犯。”

俞莲舟身上受力不重,向横里直飞出去,一摔数丈,此时他功力已规复了七八成,一个回旋,已稳稳站在地下,顺手出掌,将一名蒙古军人打得口喷鲜血。他大声叫道:“大师哥、四师弟!你们都跳下来罢!”

张无忌心想:“屠龙刀在我寄父手上,江湖上众所周知,那也不消瞒她。”便道:“屠龙刀是我寄父金毛狮王谢大侠之物。我岂能叛变寄父,取刀给你?”赵敏道:“我不是要你去偷去抢、去拐去骗,我也不是真的要了这把刀。我只要你去处你寄父借来,给我把玩一个时候,立即便还给他。你们是寄父义子,莫非向他借一个时候,他也不肯?借来瞧瞧,既不淹没他的,又不消来谋财害命,莫非也违背侠义之道了?”张无忌道:“这把刀虽大大驰名,实在也没甚么看头,只不过特别沉重些、锋利些罢了。”

张无忌早就猜到,她要本身做那三件事定然极不好办,却千万没想到第一件事便是这天大的困难。赵敏见他大有难色,道:“如何?你不肯么?这件事可并不违背侠义之道,也不是你没法办到的。”

张无忌这一脱手,围攻韦一笑的五名持剑番僧五剑齐飞。韦一笑大喜,闪身抢到他身边,低声道:“我到汝阳王府去放火。”张无忌点了点头,已明白他企图。本身这里只寥寥数人,如果孔殷间救不出六大派群豪,对方援兵定然越来越多,青翼蝠王到汝阳王府去放火,众军人必然庇护王爷要紧,实是个绝妙的调虎离山、釜底抽薪之计。

范遥返身将鹿杖客和韩姬一起裹在被窝当中,回到塔边,将两人高高举起,叫道:“鹤老儿,你只要走近塔门一步,我便将这头淫鹿摔下来了。”

范遥指着他说道:“老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明教光亮右使,姓范名遥的便是。本日你遭我暗害,枉你自大机灵绝伦,实在是昏庸无用之极。现在我若杀了你,非豪杰豪杰之所为,且留下你一条性命,你如有种,今后尽管来找我范遥报仇。”

哈总管正要去传小王爷号令,俄然间只见东南角上火光冲天。他大吃一惊,叫道:“小王爷,王府失火!我们快去庇护王爷要紧。”

她不肯听赵敏之令出去殿上比武,已自行绝食了六七日,胃中早已空空如也,解药入肚,敏捷化入血液,药力行开,比谁都快。加上她内力深厚,犹在宋远桥、俞莲舟、何太冲诸人之上,仅比少林派掌门空闻方丈稍逊,十香软筋散的毒性碰到解药后垂垂减退,她一经运气,内力顿时生出,不到半个时候,内力已复了五六成。她正抓紧运功,忽听得鹤笔翁在外大声大呼,字字如利箭般钻入耳中:“······你要救你的老恋人灭尽师太,要救你女儿周女人,固然去救便是,我决不来禁止。”

张无忌见厨子越烧越旺,恐怕大师伯等功力未复,竟给烧死在高塔当中,说道:“赵女人,少陪了!”一语甫毕,已急奔而出。赵敏叫道:“且慢!我和你同去。”待她奔到门外,张无忌已绝尘而去。

鹿杖客道:“灭尽师太,你好!”灭尽师太缓缓展开眼来,道:“在这里便是不好,有甚么好?”鹿杖客道:“你如此倔强,仆人说留着也是无用,命我来送你弃世。”灭尽师太死志早决,说道:“好极,但不劳中间脱手,请借一柄短剑,由我本身了断便是。还请中间叫我徒儿周芷若来,我有几句话叮嘱于她。”鹿杖客回身出房,命人带周芷若,心想:“她母女之情,公然与众分歧,不然为甚么不叫别的大徒儿,单是叫她。”

赵敏心想此时若再不走,本身反要成为他的俘虏,当即命令:“大家退出万安寺。”转头向张无忌叫道:“明日傍晚,我再请你喝酒,务请驾临。”张无忌一怔之间,尚未承诺,赵敏嫣然一笑,已退入了万安寺后殿。

张无忌道:“你如果杀了周女人,杀了我部下任何一个靠近的兄弟,我便不再当你是朋友,我永久不跟你见面,便见了面也永不说话。”赵敏笑道:“那你现下当我是朋友么?”张无忌道:“假定我心中恨你,也不跟你在一块儿喝酒了。唉!我只感觉要真正恨一小我挺难。我平生最恨的是阿谁混元轰隆手成昆,但是他现下死了,我又有些不幸他,仿佛倒盼望他别死似的。”

苦梵衲走近身来,低声道:“这是解药,快快服了。待会听得内里叫声,大师并力杀出。”灭尽师太奇道:“中间是谁?何故给解药于我?”苦梵衲道:“鄙人是明教光亮右使范遥,盗得解药,特来相救师太。”灭尽师太怒道:“魔教奸贼!到现在尚来戏弄于我。”范遥笑道:“好罢!就算是我戏弄你,这是毒上加毒的毒药,你有没胆量服了下去?药一入肚,一个时候肚肠寸寸断裂,死得惨不成言。”灭尽师太一言不发,接过他手中的药粉,张口便服入肚内。

张无忌心肠本软,这时更加抵受不住她如此难过,几近便欲冲口而出:“我听你的话便是。”但这动机一瞬即逝,当即把持住心神,但是也想不出甚么话来安慰。

他跃出火堆,安身不决,俞莲舟叫道:“吃我一掌!”左掌击向他肩头。鹤笔翁不敢抵敌,沉肩相避,俞莲舟这一掌似已用老,但他肩头下沉,这一掌跟着下击,啪的一声,只痛得鹤笔翁额头盗汗直冒,现在救师兄要紧,忙抱起鹿杖客,飞身跃出高墙。

范遥抛下鹿杖客,冲到囚禁武当诸侠的室中,叫道:“鞑子在烧塔了,各位内力是否已复?”只见宋远桥、俞莲舟等人各自盘坐勤奋,凝神专志,谁也没答话,明显到了答复功力的紧急关头。看管诸侠的军人有几名抢来干预,都让范遥抓将起来,一个个掷出塔外,活活摔死。其馀的冒火突烟,逃了下去。

本来鹿杖客不耐烦灭尽师太母女二人婆婆妈妈的不知说到几时方罢,便即回到乌旺阿普房来,却见这一贯听话的大弟子竟然没在房外保卫,好生愤怒,推开房门,幸亏并无异状,韩姬仍面向里床,身上盖着棉被。

行出五十馀里,群侠在一处山谷中打尖歇息。杨逍早已购齐各物,乾粮酒肉,无一或缺。世人谈起脱困的颠末,都说全仗张无忌和范遥两人相救。世人又说灭尽师太一代大侠,虽脾气严峻,为众所畏,但操行端方,高洁持正,武功高强,人所共钦,此次竟死于万安寺塔下,大家均感悼惜。

鹿杖客见苦梵衲给郡主叫去,心中大定,当即负着韩姬,来到弟子乌旺阿普室中。万安寺宝塔共十三层,高一十三丈,最上三层供奉佛像、佛经、舍利子等物,不能住人。乌旺阿普是高塔的总管,居于第十层,便于了望四周,节制全局。

范遥道:“我给鹿杖客踢了两脚,腿骨都快断了,这会儿全然转动不得。小王爷,请你稍待半晌,我运气疗伤,当即下来。”王保保喝道:“哈总管,你快派人上去,背负苦大师下塔。”范遥大呼:“使不得,使不得,谁一挪动我身子,我两条腿就废了。”

塔上诸人听了都是一怔,心想此处高达十馀丈,跳下去力道多么庞大,你便有千斤之力也没法接住。崆峒、昆仑各派中便有人嚷道:“千万跳不得,莫上这小子的当!他要骗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范遥叫道:“大夥儿都跟我来,到西门外会齐。倘若再有担搁,奸王的大队人马这就要来啦。”

鹿杖客进房后,对乌旺阿普道:“你在门外瞧着,别放人出去。”乌旺阿普一出门,他当即掩上房门,解开承担,放了韩姬出来。只见她骇得花容暗淡,目光中尽是哀恳之色,鹿杖客悄声道:“你到了这里,便不消惊骇,我自会好好待你。”眼下还不能解开她穴道,怕她张扬出来好事,但心痒难搔,先在她嘴唇上悄悄一吻,占些便宜再说,将来即使落空,总也已吻过了美人。

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神功相援六派妙部下塔,内力几已耗尽,最后和灭尽师太对了那一掌,更大伤元气,这时几近路也走不动了。莫声谷将他抱起,负在背后。张无忌默运九阳神功,这才内力渐增。

鹤笔翁一个回旋,已然站定,心中暗叫:“好险!”他万没想到张无忌竟会以德抱怨,救了本身一命,回身去看师兄时,却又大吃一惊。本来张无忌一拍之下,被窝散开,滚出两个赤裸裸的人来,恰好摔入火堆中。鹿杖客穴道未解,转动不得,须发顿时着火。鹤笔翁大呼:“师哥!”抢入火堆中抱起。

张无忌看得清楚,待他身子离地约有五尺之时,挺掌悄悄拍出,正拍在他腰里。这一掌中所运,恰是“乾坤大挪移”的绝顶武功,吞吐控纵之间,已将他自上向下的一股巨力拨为自左至右。

鹤笔翁等三人穴道遭点,本非一时所能脱困,他三人藏在鹿杖客房中,旁人也不敢冒然出来。岂知汝阳王府派出的众军人在万安寺中到处搜索,不见王爷爱姬的影踪,便有人想起鹿杖客平生好色贪花的性子。但是众军人对他向来顾忌,虽狐疑王爷爱姬失落和他有关,却有谁敢去太岁头上动土?挨了很久,带领众军人的哈总管心生一计,命一名小兵去敲鹿杖客的房门,鹿杖客成分极高,就算起火,谅来也不能对这知名小卒如何样,即便真的杀了这小兵,那也无足轻重。这小兵打了数下门,房中无人承诺。

半晌之间,众军人已取过柴草火种,在塔下点起火来。

他一动念间,俄然满场游走,双手忽打忽拿、忽拍忽夺,将神箭八雄尽数击倒,别的众军人中凡手持弓箭的,都给他或断弓箭,或点穴道,眼看高塔近旁已无弯弓搭箭的妙手,纵声叫道:“塔上各位前辈,请一一跳下来,鄙人在这里接着!”

赵敏斟了两杯酒,拿过张无忌的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这酒里没安毒药,你固然放心饮用便是。”张无忌道:“女人召我来此,不知有何见教?”赵敏道:“喝酒三杯,再说闲事。我先乾为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范遥虽身处危境,还是呵呵大笑,什是对劲,说道:“教员太,这老儿说我是你的旧恋人,阿谁周女人嘛,是我和你两个的私生女儿。”

空闻大师朗声道:“此次奸人下毒,谁都吃了大亏,本派空性师弟也为鞑子所害,此仇自是非报不成。如何报仇,却须从长计议。”空智大师道:“中原六大派本来与明教为敌,但张教主以德抱怨,反而脱手相救,两边仇嫌,自是一笔取消。此后大夥儿同心合力,驱除胡虏。”

张无忌大声道:“不,不!我不盼望你死,只盼你安然无事。韦蝠王这般吓你,要在你脸上划几条刀痕,我当真有些担忧。”赵敏嫣然一笑,脸上晕红,低下头去。

范遥大怒,喝道:“恶毒卑鄙的小人,留你作什?”提起裹着鹿杖客和韩姬的被窝卷儿,抛了下去。鹤笔翁同门情深,危急之际不及细思,扑出来便想抓住鹿杖客。但那被窝卷离塔太远,鹤笔翁只抓到被窝一角,一带之下,竟身不由主的跟着一起摔落。

灭尽师太伸臂抱了周芷若,踊身下跳,待离空中约有丈许时,双臂运劲上托,反将周芷若托高了数尺。这么一来,周芷若变成只是从丈许高的空中落下,涓滴无碍,灭尽师太的下堕之势却反而加强。

张无忌知她狡计多端,确然事事防备,可贵她肯先行尝酒,免了本身多冒一层伤害,但是接连喝了三杯她饮过的残酒,心神不由有些非常,抬开端来,只见她含笑盈盈,酒气将她粉颊一蒸,更加鲜艳万状。张无忌那敢多看,忙将头转开。

乌旺阿普正站在门外,见了他便恭恭敬敬的叫声:“苦大师。”

张无忌道:“你快命令救火放人,不然我可要对不起两位了。”赵敏叫道:“十八金刚,此人武功了得,结金刚阵挡住了。”那十八番僧刚才吃过张无忌苦头,不须郡主言语点明,早知他的短长,只听恰当的一声大响,“四钹金刚”手中的八面大铜钹齐声敲击,十八名番僧来回游走,挡在王保保和赵敏的身前,将张无忌隔开了。

张无忌问道:“你杀过人没有?”赵敏笑道:“现下还没有,将来我年纪大了,要杀很多人。我的先人是成吉思汗大帝,是拖雷、拔都、旭烈兀、忽必烈这些大豪杰。我只恨本身是女子,如果男人啊,嘿嘿,可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奇迹呢。”她斟一杯酒,本身喝了,说道:“你还是没答复我的话。”

灭尽师太大惊,心想周芷若一死,本身的一番苦心尽付东流,当下奋不顾身的扑上,挥掌向范遥打去。但是她此时功力未复,这一掌招数虽精,却能有甚么力道,只给范遥悄悄一推,便撞到了墙上。

赵敏眼望窗外的一轮皓月,忽道:“你承诺过我,要给我做三件事,总没忘了罢?”张无忌道:“天然没忘。便请女人即行示下,我极力去做。”赵敏转过甚来,直视着他的脸,说道:“现下我只想到了第一件事。我要你伴我去取那柄屠龙刀。”

一句话没说完,俄然间窗外红光闪亮,跟着鼓噪之声高文,从远处模糊传来。

张无忌又是一惊,道:“你也同去?”赵敏道:“当然啦。传闻你寄父是在外洋孤岛上,相距极远。如果他不肯返来,莫非要你万里迢迢的借了刀来,给我瞧上一个时候,再万里迢迢的送去,又万里迢迢的返来?天下也没这个事理。”

鹿杖客点点头,走出房去,守在门外。等了一会,忽想偷听她母女二人说些甚么奥妙,便运起内功,俯耳门上。但听得唧唧哝哝,一人声音极低,语音沉厚,当是灭尽师太在说话,凝神听了半天,却半个字也听不到。过了一会,只听得周芷若“啊”的一声,说道:“师父,弟子年青,入门未久······你白叟家必能脱困······”鹿杖客大奇:“如何她叫母亲作‘师父’,不叫‘妈妈’,莫非她还不知本身是灭尽老尼的私生女儿吗?”又听得周芷若不竭推让:“弟子实在不能,弟子做不来,弟子不能······”灭尽师太厉声道:“你不听我的叮嘱,便是欺师灭祖。”

周芷若扑到师父身上,哭叫:“师父,师父!”峨嵋派众男女弟子也都抢上围在师父身边,乱成一团。灭尽师太道:“芷若,从本日起,你便是本派第四代掌门,我要你做的事,你都······都能顺从么?”她极力提声说话,是要众弟子尽数听到。周芷若哭道:“是,师父,弟子不敢健忘。”

鹤笔翁是武林中大有成分之人,受汝阳王礼聘入府,向来什受恭敬,不料本日连中苦梵衲的奸计不算,连小王爷也不以礼相待,目睹师兄危在瞬息,这时也不睬他甚么小王爷大王爷,提起鹤嘴双笔,纵身而上,挑向两名正在燃烧的军人,吧吧两响,两名军人远远摔开。

范遥暗骂:“决一死战便决一死战,姓范的还怕了你不成?只不过那些臭和尚、老尼姑服解药未久,一时三刻之间功力不能规复。这鹤笔翁已听到我和鹿杖客的说话,就算我将鹿老儿杀了,也已不能灭口,这便如何是好?”一时徬徨无计,只听得鹤笔翁叫道:“死梵衲,你不下来,我便上来了!”

张无忌一瞥之下,见十八名番僧回旋游走,步法诡异,十八人构成一道人墙,看来此中还储藏着很多窜改。他忍不住便想冲一冲这座金刚阵,但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大响,高塔上倒了一条大柱下来。

当时宋青书、宋远桥、张松溪、莫声谷等都已跃下高塔,两边强弱之势大大逆转,待得空闻方丈、空智大师,以及少林派达摩堂、罗汉堂众高僧别离跃下后,赵敏部下的众军人已无可抗御。

张无忌道:“其间大事已了,敝教另有些事件待办,须回多数一转,谨与各位道别。此后当与各位并肩联袂,与鞑子决一死战。”群豪齐叫:“大夥儿并肩联袂,与鞑子决一死战!”呼声震天,山谷鸣响。世人一齐送到谷口,张无忌、杨逍、范遥、韦一笑等施礼道别,纵马向南驰去。

灭尽师太撤掌回身,问范遥道:“兀那梵衲,这疯话但是你说的?”范遥嘻皮笑容的道:“甚么疯话?”这一句话,明摆着要灭尽师太亲口重覆一遍:“他说我是你的老恋人,周芷如果我跟你生的私生女儿。”她听了范遥这句话,已知鹤笔翁之言不假,只气得满身发颤,固然此时早明白范遥确是救了本身,但仍容他不得。

赵敏道:“为甚么?你帮忙我的仇敌么?”张无忌道:“你杀一小我,本身便多一分罪业。给你杀了的人,身后甚么都不晓得,倒也罢了,但是他的父母后代、兄弟老婆可有多悲伤难受?你本身今后想起来,知己定会不安。我寄父杀了很多人,我晓得他嘴里虽不说,心中却非常悔怨。”赵敏不语,心中冷静想着他的话。

赵敏道:“如果我明天死了,你内心如何想?你心中必然说:谢天谢地,我这个刁钻凶暴的大仇家死了,今后可免了我很多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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