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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夜半钟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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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鄙人只是成人之美,在兄弟面前,岂敢冒昧他的心上人呢?”寒山用心快走几步。公然,身后落下一根树枝,另有素衣害羞草似得娇嗔:“读书读得油嘴滑舌。再胡说,撕烂你的嘴哟。”

“你的姓氏很常见么?天底下有几家姓‘寒’?”拾得爬在树上,踩着小臂粗细的树枝,探手够着枝桠上的鸟窝,“你又讽刺我是个孤儿。”

“我看一定。”寒山故意在素衣面前闪现,“平凡人水中闭气,也就半柱香时候。能把坟建在湖里,工匠们都是南海传说的鲛人么?哈哈哈……”

“王老夫是四日前捞上石碑。”

“兄弟,寒山在此发誓,必为你寻得父母地点。”寒山抬起右手,捂在胸口,神采庄严的承诺。

“我考虑的不是这个。”寒山叹了口气,眺望青山湾的方向,心中暗忖,现在百姓们,估计都在抽湖寻墓吧?若阿谁传言是真……

“姑苏大名鼎鼎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的拾得,是多少女子芳心可可的情郎啊。”寒山叹了口气,抬起细瘦的臂膀,“我如有你这身材力量,必仗剑走天涯,称心恩仇,名扬天下。”

“以是那么多的僧道想要成佛成仙啊。”拾得挥挥手,仿佛要隔断寒山略显恍忽的目光,“这么高深的题目,等我们百年以后,见到阎王老爷再切磋吧。你母亲风寒数日,野味最补……”

拾得自幼寒苦,也就能想到宝贝值钱,却想不到这些钱无能吗?憋了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每天吃肉喝酒”。

拾得自顾自干笑几声,寒山和素衣却没有迎和,又难堪地红着老脸,搓动手不知如何是好。

“还真是给驴建了个墓啊!”拾得挠着后脑勺,死活想不通,报酬甚么要给驴挖个坟?

话虽这么说,拾得倒是没有恼火神采,指尖堪堪碰到鸟窝:“鸟蛋,生火烤着吃,最香。”

“你少插嘴!只会动拳头不会动脑筋。”素衣啐了拾得一口,对寒山竖起大拇指,“四天前,王老夫在青山湾打渔。撒网下去,动手非常沉重,本觉得是打了一网好鱼,谁料却捞上来半截石碑,刻着希奇古怪的斑纹。湖中捞出异物本是常事,刘财主就是打渔时兜了一盏赤金盘子才发的家。王老夫也没当回事,把石碑顺手丢在船舱。”

人,是否也是如此?坟也罢,墓也好,即便一抔黄土,每一寸地盘,千百年来埋葬了多少尸身?皮肉油脂,渗进泥土,供万物发展,再被人吃入腹中……

“你俩又发梦话了?”银铃般的笑声,跟着轻柔东风,自花香漫天的清野,悠但是至,“拾得,此次又要揍谁啊?寒山,母亲的病况,可曾好些呢?”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拾得听得入港,抓耳挠腮恳求,“素衣,你快讲。”

“你一天到晚如何就惦记取吃?”寒山对着鸟蛋残骸双手合十,“我方才在想,万物出世,是否就是为了死去?那么,生命的意义是甚么?岂不是没成心义?”

“有了钱,我最想做的,是给你买盒‘福茂斋’的胭脂。”拾得吭吭唧唧的动静就像蚊子在耳边绕圈。

“寒山,你早知此事?”素衣睁圆了双眼,跺着脚有些恼火,“读书人就是心眼多,白搭半天口舌。”

再看拾得,自素衣翩但是至,便似寺庙里的瞋目金刚,赤红着脸一动不动,哪另有半分豪气?

“你的豪杰气势哪去了?这话可不像是我兄弟口中说出。我可传闻,刘财主给素衣家下了聘礼,给他儿子提亲。你好自为之。”

“不然呢?要不是二老舍口热饭,我六岁那年就冻死街头了。”拾得笑得很开朗,洁白牙齿闪动着碎星阳光,从怀里摸出一方婴儿襁褓的裹布,歪歪扭扭用血水写着“拾得”二字,“说来好笑,这到底是我的名字呢?还是奉告我‘拾而得之’的出身呢?”

“你该不是在做祭文吧?”拾得“哈哈”一乐,拍着寒山肩膀,“这篇《亡鸟赋》临时保管在你满腹经纶的腹中。青山湾克日封湖,我们去捞几条大鱼。”

“自古封湖,不过三种启事。”寒山轻咳一声,瞥了眼喘着粗气手足无措的拾得,心中暗笑,“鱼汛,妖孽,古墓。此时不是鱼季,承平乱世何来妖物?想然是在湖中发明陵墓吧?”

“乖乖!兄弟,你别考功名了。就你这本领,咱俩大江南北寻古墓。”拾得重重拍着寒山肩膀,“你定墓,我挖坟,随便带出几样宝贝,那还不……那还不……”

“我也是刚从你这里得知。”寒山遥指连缀起伏的远山,“春秋时,这片地盘,是吴越地点。阖闾养刺客专诸刺杀公子僚,夺得吴国。及至其子夫差,也有说是夫差为他孙子,是吴国最强大期间。夫差宠幸西施,疏理国务,被越王勾践大败。勾践复国,失了‘卧薪尝胆’的派头,使得越国强大也不过昙花一现。湖底建墓,必为君王之墓,以当时国力判定,十有八九是阖闾之墓。王老夫多少识得几个字,他认成斑纹刘先生却熟谙的字,大略是春秋时的金文,也就是籀文。天下分东南西北中五位,为防盗墓贼盗窃,各个方位建墓也有所分歧。东建于山,西藏于岭,北筑于丘,南隐于水。至于中,以寺、塔、窟居多。青山为两道山岭环拱,形似双龙合抱,湖泊如同龙爪握着的珍珠,日月皆从山岭相抵的山岳升落,是上好的‘双龙戏珠’格式……”

“拾得,你的名字真真古怪。”寒山枕着臂弯,半靠老槐树,眯眼瞻仰透过富强枝叶的班驳阳光,“谁家父母会给孩子起这类名字呢?若你真姓拾,决然不是汉姓,怕不是五胡乱华的外族后嗣。”

“素衣”两字方一出口,拾得凌厉的眼神添了三分和顺:“真是个好女子。可惜,我配不上她。”

“这就是你说的定命咯。”拾得双手一摊,无法地撇撇嘴,“式微咱肚子里,反倒便宜了地盘爷爷。”

寒山低头深思半晌:“那些斑纹是古时笔墨,如果没有猜错,该是春秋期间,吴国的笔墨?嗯……这么说来,青山湾里,是阖闾的墓?”

恰好素衣用心不睬拾得,只是笑眯眯地与寒山说话:“你饱读诗书,可知青山湾为何封湖?”

“这还能有甚么联络?”拾得瞪大了眼睛,用力抓着脑袋。

“你不消替我难过。”拾得哪晓得寒山那些古怪的动机,晃了晃伤痕累累的拳头,“被欺负、嘲笑、挖苦这么多年,早就风俗啦。谁辱我,我就打谁,打到跪地告饶为止。只要你和素衣,把我当朋友。”

几株野草,连带着草根的湿泥,踢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曲里拐弯的弧线,毕竟没有摆脱恒古稳定,“生于土死于土”的宿命——落回泥土,直至枯萎腐臭,化成孕育生命的营养。由新鲜的青草接收,茁壮生长,寒冬死去,周而复始着生命循环。

寒山没有理睬拾得,皱眉盯着青草里琐细鸟窝,草叶沾粘着青黄色的蛋浆,沉重迟缓地沿着草梗淌动,直至渗进泥土。

“你摸鸟蛋捞鱼,原是为了家母?”寒山略略惊奇,谛视着自幼长大的老友,“我还觉得……”

“寻?呵呵……”拾得低着头有些黯然,奋力踢了一脚草枝,“他们如果有我这个儿子,又怎会丢弃?邻里都说,我是青楼女子——夜欢愉,没人要的野种。”

“你还是放心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做个好官,造福百姓吧。”拾得昂开端,迎着太阳伸开双臂,健壮的肌肉如同岩石雕镂般棱角清楚,“到当时,我做你的保护。谁欺负你,我就揍谁!”

偶然之语,触到拾得把柄,略略恍神,脚底踩偏,跟着“噼里啪啦”乱响,从树上摔了下来。幸亏拾得技艺健旺,空中扭腰调剂均衡,稳稳落地。

“人间万物,皆有定命,你又何必杀无谓之生呢?过段光阴,鸟儿孵出,林间啾啾,岂不美哉?”寒山揪了根青草叼在嘴里,吮着清嫩草汁,“麻雀父母寻食返来,发明孩子没了,该是多少痛苦?”

拾得、素衣听得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素衣吐吐舌头:“寒山,这些都是书里学的?”

讲到这里,素衣用心卖个关子:“你们猜?”

直至婀娜的背影消逝于绿野,寒山才推了拾得一把:“还不从速跟畴昔?等甚么呢?”

拾得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读了几年书,也不能胡说。河驴?河里怎会有驴?又怎会为一只驴建墓?莫非是张果老骑的驴?”

寒山用力甩了甩头,心中非常奇特。为何比来老是会想这些关乎生命玄之又玄的题目?

几根树枝受力,高低弹动,把鸟窝弹起,从树枝中落下。“吧嗒”一声,正落俩人脚下。

“刘家甚么时候提亲的?”

寒山微微一笑,双手背负,踱步了望田野:“素衣,故意了。家母偶感风寒,无甚大碍。”

“我是孤儿,身无分文,大字也不识几个……和素衣在一起,她会被嘲笑。”

“傍晚,书房李先生……寒山,就是小时候教你《三字经》阿谁,坐王老夫的船渡湖探友,见到石碑,大惊失容。本来……”

“刘家要敢冒昧,我必杀他百口。”拾得狠狠地啐了口吐沫,“素衣父亲把刘家骂出门,你另有甚么顾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半夜钟声(一)

“发死人财,必遭报应。”素衣看似不在乎拾得,闻言却活力地背过身子,“前年,当铺李掌柜,满身得了烂疮,活活疼死。官府清算遗物才发明,当铺是个幌子,后院堆栈的暗房,藏着很多陪葬珠宝。街坊都说,李掌柜暮年是盗墓贼,在地下挖了太多不洁净的东西,阴气入体……”

“喂!寒山,我长得很丑么?”素衣皱着鼻子,噘起樱桃般红艳的小嘴,“都不正眼相看?”

“啊?”两抹绯红晕染了素衣两腮,娇嗔着飞奔而去,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不睬两个胡言乱语的痴子,我去青山湾看热烈。”

“三日前。”

“这事儿我晓得。”拾得冷哼一声,昂起棱角清楚的下巴,“刘易道明着打渔捞金盘子发财,谁不知就是个盗墓贼。他阿谁儿子,遭了天谴,生下来就满脸麻子,手指脚指连着肉膜,也配向素衣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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