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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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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不杀无用之人,长公主大可放心。”

而那边,沈玹勾起嘴角,傲视她:“彻夜就让公主瞧瞧,臣到底……娘不娘!”

沈玹聪明狠厉,自小在刀光血雨里长大,一起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地坐到这东厂提督之位,又怎会看不透梁太后的小算盘?

没有被褥,萧长宁将衣裳往本身身上一盖,躺在了脚榻上。

梁太后根底未稳,与沈玹斗了一年,自知不是东厂的敌手,便退而求其次,主动联婚乞降,说愿将一名宗室之女嫁给沈玹为妻,嘴上说着两家永修旧好,但实在不过是将虎伥渗入进东厂,暗中操控沈玹的权势罢了。

萧长宁性子虽略有娇纵,但幸亏晓得见好就收。听闻沈玹语气冰冷,她自知讲错,便磨磨蹭蹭地接过那杯酒,却并不饮下。

萧长宁想也未想,果然就坐在了脚榻上。

沈玹没推测她看似娇气荏弱,倒是牙尖嘴利得很,也分歧她这个病人计算了,扶她上榻。

“我不要。”萧长宁冷静捂紧了衣衿,微红着脸说,“脱了就要光着了。”

几乎忘了,这小公主毕竟狷介得很,最讨厌宦官了,又如何会与‘宦官’同塌而眠?

沈玹站直身子,身量健壮高大,居高临下地核阅着好像惊弓之鸟的萧长宁,语气还算安静:“我不喜好听沮丧话,也不喜好新婚之夜穿白衣,还请长公主殿下将那身披麻带孝的东西脱了。”

入门时的‘点天灯’实在吓人,她仿佛能闻到沈玹身上那并不存在的人肉焦味……如许暴虐的人,她如何敢靠近?

当初梁太后以庇护幼主为由,垂帘听政,结合锦衣卫结党营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的倒是架空朝野、节制傀儡小天子的肮脏之事。禁止梁太后打算的最大停滞,便是这直接服从于帝王的东厂机构。

她侧耳好久,床上的沈玹却不再开口,因而,四周又堕入了一片喧闹的黑。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唯闻烛芯噼啪燃烧的声音。沈玹不动声色地扫过眼尾微红的萧长宁,眉间的戾气消逝了些许,提示道:“酒水有些辣,你未曾进食,伤胃。”

“新婚之夜如此不费心的,长公主怕是头一人。”沈玹嘴上嫌弃,却并无歹意。

方无镜妖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忍着笑意道:“大人,这就悄悄的完事啦?”

而现在,长大了的萧长宁娉婷袅袅,却抱着必死的决计嫁过来,提早为本身筹办好了丧服。

沈玹感受被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咬了。

沈玹关了门,纡尊降贵地倒了碗热鸡汤递到萧长宁面前,还是是号令般的两个字:“喝了。”

话音刚落,屋内的氛围快速变了。

沈玹眉尖又挑了挑,干脆不睬她,自顾自解了外袍,暴露里头玄青色的窄袖武袍。他手脚苗条,肩宽腰窄,身量是一等一的完美,可惜萧长宁完整没心机赏识,只警悟道:“你要做甚么?”

萧长宁强压住干呕,哈腰捂着腹部。沈玹亦微微一顿,收敛笑意,长眉拧起,很有几分严厉道:“说了不成以空肚喝酒,公然伤胃了。”

因为太严峻,她那不争气的舌头乃至打告终,腹中也升起一股灼烧般的绞痛。

直到本日结婚,沈玹措置完内贼一事仓促回东厂,被侍从催促着套上婚服,仍有些不太实在。他仿佛还未反应过来,六年前阿谁锦衣玉食的娇气小公主,如何就真的成了本身的夫人了。

沈玹坐在劈面监督萧长宁,高大的身躯几近将她整小我覆盖在本身的暗影里。见她要放碗,沈玹很有不悦,“都喝光。”

“谁知是不是你暗中下毒害我。”萧长宁胃如刀搅,难受得紧,没忍住出言调侃道。

沈玹一方面是为了实施与别人之约,一方面是用心难堪太后,下认识道:“太后娘娘若诚恳放下身材与我交友,不如,将先帝最心疼的长宁长公主配给我?”

鸳鸯绣被的床上传来一声降落的嗓音,萧长宁快速于黑暗中睁大眼,几近觉得本身幻听了。

的确不晓得是该光荣,还是该活力。

沈玹将她的小行动尽收眼底,半晌,才拾起萧长宁先前丢下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苗条的指节,说:“我记得,长公主向来不喜好宦官?”

床边有一条约莫三尺宽的脚榻,铺着柔嫩的波斯地毯,本是给丫环侍婢们服侍主子起夜用的歇息之处,但东厂没有侍婢,这条脚榻便洁净得很,一向空着。

“慢着。”沈玹止住她,“多少吃些粥食再喝酒。”

东厂番子办事一贯雷厉流行,不到一刻钟,装在瓦罐中的鸡汤便呈了出去。

萧长宁舍不得死,她才十七岁,哪怕能活过彻夜,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这小公主看似轻荏弱弱的,性子倒傲得很。

想想余贵妃活着时,萧长宁也算是风景无穷的人物,正如他与她初见之时,万紫嫣红都不抵她浑身贵气,哪想斯须数年,她竟成了与本身这个‘寺人’联婚的不幸儿。思及此,倒也了解她这副浑身软刺的模样。

沈玹反问:“这个时候了,夜深人静,我能做甚么?”天然是宽衣寝息。

萧长宁望了眼屋内独一的床榻,站着没动。

萧长宁放了碗,眼神略微飘忽,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沈玹冷冷一瞥,方无镜马上噤声,垂首待命。

萧长宁没有接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倔强,“归正不会白头偕老,喝了也没用。”

沈玹冷眼看她:“长公主殿下若不肯纡尊降贵,与我同眠,便委曲殿下睡脚榻罢。”

他面无神采,抬臂挥灭了烛台,四周堕入一片暗中,唯有融融月光斜穿入户,格外冷僻。

公然,沈玹将帕子精确无误地丢进铜盆中,起家逼近萧长宁:“说我是欺下媚上的娘娘腔,嗯?”

新婚第一夜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畴昔了,萧长宁不晓得本身何时睡着的,只晓得第二日凌晨醒来,本身身上多了一床柔嫩洁净的绣被,而床上,沈玹——她的寺人丈夫,已然不见了身影。

完了,这是要算旧账的前兆!

他气极反笑,干脆起家端起案几上的合衾酒,递了一杯给萧长宁,“本督知长公主初来乍到,诸多不风俗。不管如何,这合衾酒还是要喝的。”

但这个动机只是冒了个头,在眼泪落下之前,便已消逝殆尽。

沈玹往床榻上一坐,萧长宁就快速站了起来,谨慎翼翼地离他远了些。

萧长宁有种苦衷被戳穿的惶然,只好朝沈玹举杯表示。

萧长宁不想被‘娘娘腔’触碰,躲他,沈玹干脆一把攥住她纤瘦的手腕,将她半强迫地按在榻上,随即大步走开,拉开房门道:“来人。”

说着,他用盆中冷水洗了脸,手指一挑,将护腕和腰带也解了,玄青袍子半敞不敞地挂在身上。下一刻,他摘了鎏金的冠帽,五官在摇摆的烛火中更显锋利俊美。

萧长宁抠着袖边说,“本宫不想吃。”

有那么一瞬,那乃至想就这么死去算了,管他毒酒还是刀刃!不必杯弓蛇影,不必夹缝求生,干清干净地来,干清干净地去。

沈玹目光沉了沉,只说了一个字:“喝。”

沈玹这才沉声叮咛,“膳房有新奇鸡汤,命人热了呈上来。”

上等的好酒很香,也很烈,如刀般刮过喉咙,在腹中烧起一团烈火。

而后萧长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甚么叫“不杀无用之人”?本宫是无用之人?

好辣,辣得她几近要落下泪来。

望着步步逼近的俊美女人,萧长宁泪眼汪汪,哆颤抖嗦道:“别过来,本宫号令你……退退退退下!”

沈玹自顾自宽衣,“上榻,睡觉。”语气还是冰冷,却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了。

“如何,怕有毒?”沈玹凉凉一笑,只将本身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杀你对我并无好处,何必华侈一瓶毒。”

她睡惯了堆金砌玉的大床,头一次睡在脚榻上,连翻身都翻不了,模糊感觉心中委曲,吸吸鼻子,眼泪几乎落下。但要她爬上沈玹的床,她倒是千万不肯的,也不敢。

萧长宁已摘了凤冠,洗了脂粉,两鬓发丝微湿,也不知是洗脸水还是盗汗浸湿的。

不过,腹中暖洋洋的,果然不再疼痛。

生了病的萧长宁不敢作妖,身子疼得乏力了,嘴也诚恳了,乖乖接过盛着鸡汤的碧瓷碗,小口抿了几口。

“说了我吃不下。”萧长宁自顾自抿了一口酒水。

“沈、沈玹,你要做甚么?”萧长宁牙关颤抖,额前的流苏跟着身子一同抖得短长。

沈至公公睚眦必报的性子公然名不虚传,都畴昔六年了,他竟然一字不落地记得这般清楚!

萧长宁只好强忍着腻,又喝了几口,捧着碗蹙眉道:“真喝不下了。”

沈玹目光一沉,气结。方才出现的那一点怜悯心,刹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本是刁难之举,谁知梁太后竟一口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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