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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人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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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漾入湖中,于断桥四周与杨盛霖之舟相逢。杨盛霖正立于舟头搂着美人观平湖微澜,身后还稀有名美人各按管弦,噪音环绕。

三年前,吴蒖蒖还在浦江县,当时的身份是适珍楼的七公子。

杨盛霖作势四顾:“咦,刚才还在这里,怎的不见了……”

杨盛霖沿她所指看去,不料蒖蒖自他背后抬足,突然将其踹入水中。

杨盛霖一见蒖蒖顿时笑容呆滞,敏捷松开美人,旋即展颜状甚竭诚地表达欣喜之情,并美意相邀,请蒖蒖过船一叙。

蒖蒖道:“我给你一千钱,你把船租我五天。”

吴秋娘闻言悄悄瞥他一眼:“商贾庖厨出身?蒖蒖也是商贾庖厨之家出身,这不是门当户对么?”

吴秋娘相称客气地欢迎了杨家媒人,也未考虑几日便承诺了这桩婚事。蒲伯痛心疾首,道:“蒖蒖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便如我亲生女儿普通。我一心想着为她寻个秀才,将来半子金榜落款,封妻荫子,让我们蒖蒖也当个诰命夫人。那杨盛霖固然有些家底,可说到底只是个商贾庖厨之家出身……”

蒖蒖人称“七公子”,脾气活泼,加上又被当作男孩养,行事愈发坦白,乃至率性。闲经常呼朋唤友斗鸡走马,四周玩耍,华侈无度,其支出常看得适珍楼管账的蒲伯色变,向吴秋娘几次抱怨,而秋娘浑不在乎,只道:“她爹爹走得早,她本就比别的孩子孤苦,只要安然喜乐,花点钱算甚么,大不了我多挣一点便是。”

在西湖游人看来,这是个奇特的美好气象:美丽的男装少女用稚嫩嗓音唱着豪放的词,舫中美女如云,仙乐缥缈,画船撑入花深处,一片歌乐醉里归。

唱的词她是听一名偶过适珍楼的客人唱的。那人文士打扮,端倪清和,肥胖超脱,举手投足皆安闲,唱起曲来腔调有种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所唱之词中她特别喜好这句:“世路现在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当即便有人开口:“女人画舫高雅,奴家正欲前去赏识呢。”

蒖蒖见那船虽不大,款式也颇老旧,但尚属雅洁,便走上前去筹办唤醒船家,却有路人禁止,提示道:“这船租不得。此前临安有个名妓与一名秀才相恋,秀才父母不准两人来往,名妓鸨母也不准她赎身,因而两人相约泛舟西湖,船游到湖心,他们就拥抱着坠湖而亡……那日他们乘的就是这艘船。从而后这船就没甚么人敢坐了。”

杨峪一想,深觉有理,因而笑逐颜开地请了媒人前去提亲。

蒖蒖好整以暇地静待斯须,才命小厮跃入湖中把杨盛霖拖上船。

贻贝楼与适珍楼明争暗斗多年,蒲伯一贯见不得杨峪作派,见其竟然遣媒向蒖蒖提亲,恨不得当场便把人赶出去,不料竟被吴秋娘拦住。

众美人默不出声,无人应对。蒖蒖又道:“我自不会慢待诸位姐姐,杨郎给姐姐们多少缠头,我照着给你们双倍。”

因而蒖蒖在这类纨绔生涯中逐步长大,所幸她固然率性,却并不胡涂,读了几年书倒也晓得几分事理,并未被骗,除了华侈,也未做出任何特别之事。

美人们见蒖蒖对她们始终和颜悦色,亦放下心来,纷繁重奏笙琶。蒖蒖一时髦起,取过一面阮,对着万顷碧波,闻莺柳浪,开端弹唱《西江月》。

(待续)

在私塾中蒖蒖结识了位同窗老友,那男孩比她大一岁,姓杨名盛霖,是适珍楼劈面的贻贝楼店东杨峪之子。此子聪明,书画甚佳,与蒖蒖脾气还算相投,固然也有偶生嫌隙的时候,但小孩子的悲欢老是切换敏捷,很快便雨过晴和。

明州常有高丽、日本的商船来往,秋娘每年总会去一两次,采购一些珍稀药物和食材。女儿婚事既定,秋娘即把明州之行列入路程,细细列出欲采购之物名单,又将店中诸事安排安妥,遂带蒲伯前去明州。

“能够让他上船。按人计价,每人游一来回三百钱。”蒖蒖头也不回向前走,笑道:“玉簪,收钱。”

她不尽明白此词意义,但她表情好时就会想起此词。现在她表情莫名地好,冲着寻芳的未婚夫婿出了口恶气,心中并无残存的怨气或怒意。黄鹂仍在鸣着翠柳,白鹭还是向望着碧空,芳洲之上永久稳定的是云卷云舒,有甚么来由不欢愉呢?她想把本身的高兴分享给身边统统人,乃至包含那些她仿佛应当讨厌的青楼女子。

落水的杨盛霖扑腾着一边挣扎一边喊拯救,众美人大骇,扑至船舷边围观,但是均不知所措,亦未施救。

蒲伯一时语塞。

今后数日,蒖蒖本身不上船,但雇了几名歌伎持续在画舫中吹打唱曲,旅客对画舫趋之若鹜,全然忘了名妓殉情之事。

“喏,在那。”蒖蒖手指湖面。

众美人闻她此言只难堪地笑着,不敢作答。杨盛霖抢上前赔笑道:“恰是,凌晨刚赛完一场,我见她们辛苦,便邀她们来游游湖,稍后她们还得归去练球呢。”

贻贝楼在浦江已运营三代,根底远比适珍楼深很多,何如自吴秋娘呈现以来,买卖便被适珍楼抢了好几分去。杨峪见儿子竟与吴秋娘之女交好,本来非常不快,但其妻郑氏劝他道:“吴秋娘独一一女,家底迟早是要给女儿的。我儿既与吴蒖蒖情投意合,不如便娶了她,如此,适珍楼将来毕竟会落入我儿之手。”

缃叶回到浦江后绘声绘色地向蒖蒖报告与杨盛霖相遇景象:“杨公子穿戴绿衣袍、乌皮履,打扮得像个新科进士,但是手摇高丽摺叠扇,头抹临安时髦的香发桂花油,油光水滑的,看上去不大持重。瞥见我笑着问好,我便问他从那里来,他说:‘刚在齐云社看蹴鞠呢。’我打量他这打扮不像是从球场来,除了发油,他身上也香得很呢,像是女人用的香,便问:‘如何公子看球看出了脂粉香?’他不慌不忙,答复我说:‘我看的是女子蹴鞠。’”

适珍楼众女弟子听后一面暗忍笑意,一面偷眼看蒖蒖是何反应。而蒖蒖听后不急不恼,只微微一笑:“嗯,我也去看看这女子蹴鞠。”

船产业即惊跳起来,千万没推测竟然有人会真租此船,何况不还价,还租五天。喜笑容开地连连点头,接管报价,并载蒖蒖等人入湖。

秋娘又道:“正如你所想那般,商贾庖厨原为世人所轻,好人家都不肯与之攀亲。就算蒖蒖嫁了个秀才,今后半子入朝为官,难保不以她出身为憾,再有人教唆唆摆,由此伉俪生分,乃至离绝,也并非全无能够。不若现在就嫁个流派相称的,今后佳耦吵起架来,她底气也不输夫婿。”

蒖蒖略一考虑,含笑谢过这路人,但是仍径直唤醒船家,问他租此船一天是何价。

齐云社是国朝善于蹴鞠的艺人结集的社团,遍及各地,尤以临安为盛。社员根据球技分品级,最初级称“校尉”。

蒖蒖春秋比六位女弟子都小,吴秋娘并不准她学厨艺,而是让她穿男孩衣裳,从小送入私塾跟别家男儿一起读书。“女孩读点书将来不轻易被骗。”吴秋娘很简朴地向对此有疑问的人解释。

船上众美人愈发不敢转动。蒖蒖笑着目示杨盛霖道:“这大水鱼湿答答地,恐怕扰了诸位姐姐游湖雅兴,不如到我船上去,我们还是操琴唱歌,不负本日这好光阴。”

有人略有动容,但终未出声。蒖蒖一哂:“三倍。”

适珍楼是浦江很驰名誉的酒楼,店东名叫吴秋娘,是一名寡居女子,十几年前携女儿蒖蒖来到浦江,开了这家酒楼。主营不过江南家常菜,但她经心选材,用料讲求,厨艺又上佳,总能将普浅显通的菜式做出令人一尝难忘的滋味,别的她做买卖脑筋夺目,但待人又极诚心驯良,分缘非常好,上至县令,下至乡绅都乐意助她,是以这十余年间便把适珍楼做出了大名气,酒楼从一间小小的路边店逐步扩大成了高低三层且带中庭后院的大楼阁。

那船家五十余岁,乌黑肥大,迷含混糊地看看她,无精打采地随口报价:“二百钱。”

其他美人立即拥戴,抢先恐后地各自抱着乐器前去蒖蒖船上。

五日以后,蒖蒖带着此行趁便赚来的一大笔钱回浦江,画舫船家前来送行,蒖蒖见他甚是俭朴,便将赚的钱分外分他三成,拍拍他肩道:“且放宽解,你的船会很好租了。”

这期间杨盛霖奉父命前去都城临安探亲,不料巧遇临安富室礼聘至京主理宴席的缃叶。

“既是刚踢完球,想必球也带了过来,球在哪呢?”蒖蒖不动声色地问。

蒖蒖带着玉簪及三四名使女、小厮前去临安。到达次日便探听到杨盛霖雇了艘画舫,邀数位青楼女子荡舟西湖。蒖蒖与玉簪等人来到西湖边,欲乘船入湖,但那日天气晴好,西湖游人如织,船已被租赁殆尽,只剩一艘小画舫尚停靠在岸边,船长蹲在船头打打盹,亦不像是静待客来的模样。

蒲伯无言以对,亦知秋娘意已决,再无压服她的能够,只得作罢。因而杨家问名纳吉,按礼数行聘,并定下了婚期。

蒖蒖亦不推让,迤迤然过了船去,笑对众美人道:“诸位姐姐想必便是齐云社的女校尉了。”

船家千恩万谢,举手加额连连见礼,目送蒖蒖,直到她身影消逝在视野中方才回身归去。

玩耍既毕,蒖蒖下船欲往堆栈,船家亦步亦趋地追来,叨教道:“刚才有游人问我,我这船可许他乘坐出游。我说船已被租给你这高朋,是否能用还得你说了算。”

吴秋娘收了六名女弟子,均以花木为名,以长幼为序顺次为凤仙、素馨、芙蕖、缃叶、初樱、玉簪,虽非孤女即贫家女,但一个个姿容出众,又各自学得一手好厨艺,除了平时主理酒楼买卖,还常有富贾豪室出重金聘请她们上门做宴席主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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