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青面兽北京斗武 急先锋东郭争功

杨志神采不动，下了马便向厅前来拜谢恩相，充其职役。

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

索超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捻手中神枪来迎索超。

那周谨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杨志也拍战马，捻手中枪，来战周谨。

梁中书叫索超，杨志，两个也见了礼，入班做了提辖。

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髯毛；为他体力过人，能跳三二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厥后开张碓房，杀牛放赌；固然仗义，只要些心肠褊窄，也学得一身好技艺。

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得端方，擎了弓，跳上马，跑到厅前，立在顿时，久身禀复道：“恩相，弓箭发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

杨志看那人时，身材七尺以上是非，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髯毛，威风凛冽，边幅堂堂，直到梁中面前声了喏，禀道：“周谨得病未痊，精力不到，是以误输与杨志。小将鄙人，愿与杨志比试技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直与杨志，休教截替周谨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虽死而不怨。”

天道又热，那男人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的甜睡着了在供桌上。

梁中书道：“武夫比试，何虑伤残？但有本领，射死勿论。”

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你与索超比试技艺，如何？”

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山身，本日为一统帅，把握国度重担，这功名繁华从何而来？”

梁中书在顿时问道：“你那百姓欢乐为何？”

众军卒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自此不在话下。

都上厅来，再拜谢了众军官。

杨志得令，回到阵前。

李成传下言语，叫两个比箭豪杰各关与一面遮箭牌防护身材，两个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杨志说道：“你先射我三箭，后却还你三箭。周谨听了，恨不得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看破了他手腕，全不把他为事。当时将台上早把青旗麾动，杨志拍马望南边去。周谨纵马赶来，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杨志后心飕地一箭。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霍地一闪，去镫里藏身，那枝箭早射个空。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却早慌了；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杨志较亲，望后心再射一箭。杨志听得第二枝箭来。却不去镫里藏身∶那枝箭风也似来，心杨志当时也取弓在手，用弓梢只一拨，那枝箭滴溜溜拨下草地里去了。周谨见第二枝箭又射不着，内心越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绝顶；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回身望正厅上走返来。周谨也把马只一勒，那马也跑回，就势里赶将来。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类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周谨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满满地，尽平生力量，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只一箭射将来。杨志听得弓弦响，纽回身，就鞍上把那枝箭只一绰，绰在手里，便纵马入演武厅前，撇下周谨的箭。梁中梁书见了，大喜，便下号令，却叫杨志也射周谨三箭。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望南而走。杨志在顿时把腰只一纵，略将脚一拍，那马泼喇喇的便赶。杨志先把弓虚扯一扯，周谨在顿时听得脑后弓弦响，窜改身来，便把防牌来迎，却早接个空。周谨深思道：“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喝位了他，便算我赢了。”

两个领了言语，向这演武厅后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众白叟都跪了禀道：“老夫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从未曾见本日这等两个豪杰将军比试！本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乐！”

杨志，索超，方才收了手中军火，勒坐上马，各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看那梁中书，只等将令。

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去那左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闪出正牌军索超，直到阵前，兜住马，拿军火在手，果是豪杰！但是∶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厥后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那匹惯战能征乌黑马。

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经人将十万贯拉拢金珠宝贝，奉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办理伏贴，差人启程。――只是一件在迟疑∶上年拉拢了很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令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白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本年叫那个去好？”

这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豪杰，学得一身好技艺。

再一声锣响，扯起净平白旗，两下众官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悄悄地立着。将台上又青旗招动。

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

梁中书大喜，叫换周谨上厅，看了迹，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技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正请受的副牌？教杨志替此人职役。”

只说雷横当晚引了二十个兵士出东门绕村梭巡，各处里走了一遭，返来到东溪村山上，世人采了那红叶，就下村来。

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

贵显心上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仓猝号召旗牌官飞来与他分了。

不说朱仝惹人出西门，自去巡捕。

那朱仝，雷横，两个专管擒拿贼盗。

梁中书起家，走出阶前来。

两个都上厅来，躬身听令。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便报告案来，教杨志截替了周谨职役。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杨志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梁中书道：“既然如，此你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

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兵士；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个使枪的头子，一十个兵士。

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利用军火授予，就叫：“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谨慎在乎，休觑得等闲。杨志谢了。自去结束。却说y角埙i索超道：“你却难比别人。周谨是你门徒，先自输了，你如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我有一匹惯曾上阵的战马并一副披挂，都借与你。谨慎在乎，休教折了锐气！”

梁中书看时，不是别人，倒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

；知县随即叫喊尉司捕盗官员并两个巡捕都头。

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间。

两个得了将令，都插了枪，各关了弓箭。

时逢端五，蕤宾节至。

李成，贵显，下将台来，直到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传闻zz艺普通，皆可重用。”

众军卒打着得胜鼓，把着那金鼓旗先散。

梁中书大喜，传下将令，唤杨志，索超。

当日家宴，午牌至二更方散。

索超谢了，也自去结束。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当时快；一箭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

李成，贵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

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道贺端阳。

索超自有一斑弟兄请去作庆喝酒。

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度面上只要争气，抢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前锋。

知县道：“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众打劫，拒敌官军。亦恐各村落盗贼放肆，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兵士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如有贼人，随即剿获甲解。不成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皆无，你们世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边。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定行惩罚不恕。”

两个在阵前洋，来交常常，番番复复；搅做一团，纽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上马斗马。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好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杨志时，只要左肩胛下一点白。

不想阶下左边转上一小我来，叫道：“休要谢职！我和你两个比试！”

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

梁中书坐定，摆布只候两行，奂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定在梁中书背后。

杨志新来，未有了解，自去梁府宿歇，迟早殷听候使唤，都不在话下。

阵前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很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豪杰厮杀！”

行不到三二里，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

周谨的马早到教场南绝顶，那马便转望演武厅来。

看看红日西沉，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

正南上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惩罚；如果赢时，多有重。”

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藏在门旗下；杨志也从阵前跑马入军中，直到门旗背后，将台上又把黄旗招动，又发了一通擂。

从人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杨志的马见周谨马跑转来，那马也便回身。

梁中书叫取两锭白银两副表里来犒赏二人；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便叫贴了案牍，从本日便参了他两个。

只见兵马都监贵显喝道：“且住！”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希冀一力要汲引杨志，众将不伏；一发等他赢了索超，他们也死而无怨，却无话说。”

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正欲交兵比武。

却说山东济州郓城县新到任一个知县，姓时，名文彬。

李成听得，便下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道：“相公，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定好技艺，须矢周谨不是敌手。恰好与索正牌比试技艺，便见好坏。”

不觉工夫敏捷，又初春尽夏来。

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乐。

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纵横，八支马蹄狼籍。

将台上传下将令，早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发一通擂，去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个炮。

不是投阿谁去处，有分教∶东溪村里，聚三四筹豪杰豪杰；郓城县中，寻十万贯金珠宝贝。

且把这闲话丢过，只说正话。

索超也自去了披挂，换了锦袄。

必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

二将订交，各赌平生本领。

两军齐呐一声喊，教场中谁敢作声，静荡荡的。

蔡夫人道：“相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世人拿着火一齐将入来。

雷横看了道：“好怪！懊怪！知县相公忒神明！本来这东溪村端的有贼！”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当日升厅公座，摆布两边排着公吏人等。

当日，知县呼喊两个上厅来，声了喏，取台旨。

旗牌官传令，唤两个到厅前，都下了马。

大喝一声。

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

毕竟雷横拿住那汉投解甚处来，且听下回分化。

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高低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红花，迎入东郭门来。

梁中书道：“另有四五旬日，迟早催并礼品完足，当时挑选去人去迟。夫人不必挂记。世杰自有理睬。”

两边军将悄悄地喝采∶虽不知技艺如何，先见威风出众。

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豪杰歇了，相私有令！”

那索超见了杨志手腕高强，心中也自钦伏。

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边肯回马。

蔡夫人道：“帐前见有很多军校，你挑选知亲信的人去便了。”

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枪在手，果是英勇！但是∶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随即传今下去。

小校接了二人的军火。

两马订交，二般兵器并举。

两个都领了台旨，各自回归，点了本管兵士，分投自去梭巡。

梁中书在顿时听了喜。

恰是∶天上罡星来集会，人间地煞得相逢。

自东郭演武以后，梁中书非常珍惜杨志，迟早与他并不相离，月中又有一分请受，自垂垂地有人来结识他。

杨志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内心想道：“射中他后心窝，必至伤了别性命；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

那匹空马直跑过演武厅背后去了。

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

管军兵马都监李成上厅禀复梁中书道：“周谨枪法陌生，弓马熟娴；不争把他来退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兵士一齐向前，把那男人一条索绑子，押出庙门，投一个保正庄上来。

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负，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

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内里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

自上厅来禀复梁中书道：“复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技艺，固然未见本领凹凸，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本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败致命。此乃於军倒霉。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里，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戴，但用枪杆厮搠；如白点多都当输。”

索超，杨志，都拜谢了梁中书，将着犒赏下厅来，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