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登坛血祭蝉鸣（下）
王子乔放慢脚步，端量这一场千古秘传的巫族祭奠之舞。
俺走错了路！
“吱”的一声，风起云涌，六合变色，群山之间响起一声清冽悠远的蝉鸣。虫蛹绽放无数裂纹，一只金蝉破茧飞出！
它无色无状，非虚非实，直奔支狩真而去。即便王子乔见多识广，也瞧不出它究竟是甚么。
“我要变成族里最强的娃子！”面对树桩，六岁的他咬牙击拳，汗流浃背。
王子乔心头一悸，如堕冰渊，心湖被一股浩大无匹的气味压得动乱不安。饶是如此，他仍然极力定住心神，望向异物。
“我要变成最强的巫族！”大山深处，初任巫武的他搏杀凶兽，浑身浴血。
“存亡关头，竟然顿悟出了武道法相。”王子乔轻赞一声，法相是炼气还神前期方能生出的神通，巴雷了然己心，武道大进，真正触摸到了精力天下的神妙。
语声至此而止，少年拂袖肃立，余音悠悠回荡山野。“轰！”六合仿佛响起一记反响，漫天血云破开，一头浑浑冥冥的异物模糊探出头来。
乌七面色一沉，一柄长剑从脊背内无声跃出，寒气冲霄，光芒逼人。羽族为卵生种族，出世以后，双翅会在一月内蜕落，直到修为进入炼神返虚，激肇端祖血脉，才会重生羽翼。他觉得马化用心作践本身，却不知，这些底层的马化只听过羽族剑震八荒的名头，哪会晓得太多？
“咝——”一缕血红色的烟雾从王子乔脚下高耸钻出，妖异扭动。王子乔脚步微顿，只听“咝咝”声频繁响起，一缕缕血雾抢先恐后冒出空中，仿佛一条条狂暴血蛇，环绕着王子乔舞动不休。
王子乔后退半步，心神微凛。一张张血脸似曾了解，极像死在厮杀中的巫族、马化、风媒……跟着支狩真吟念祭文，血雾不住升腾而上，凶怖的血脸抢先恐后涌出来，如同天国恶灵临世，密密麻麻。
“嗬嗬——”汹汹火光映出巴雷青筋暴绽的脸，一幅幅昔日画面闪现于心：
乌七哼道：“巫族若无古怪，我乌部又怎会在这穷山沟里，苦死守上数百年呢？”
“蝉鸣！”百灵山百里开外，槐林深处，碧波湖畔，一名盘坐的羽衣老者霍然掠上半空，眺望百灵山，脸上皱纹颤抖，老泪盈眶。
心湖微微摇摆，抖擞出灵动的波光，王子乔收回满足的轻叹。民气的窜改老是如此奇妙，不管是喜是悲，只要到了极致，都是可供咀嚼的精力甘旨。
王子乔跨过纵横交叉的尸身，走向祭坛地点山头。
王子乔略一沉吟，朗声道：“王某想见地一下巫族千年难遇的血祭之礼，不知少族长是否应允？”
“我要变成族里最强的男人！”瀑布流下，年青力壮的他岿立如山，任由冲刷。
传闻巫族贵为彼苍宠儿，奉天承运，代行神职。祭奠之舞便是巫族相同六合，祈禳祭拜的崇高典礼。
“先生果然是明察善断，洞若观火。我早就说，八荒虽大，却只要子乔先生是助我出险的最好人选。”支狩真安闲一笑，悄悄鼓掌，“不过呢，想要击毙鄙人，农夫或答应以，唯有子乔先生不能。”
“这倒是。”王子乔深深地看了支狩真一眼，“除了马化、巴雷，另有羽族剑修觊觎，局势危如累卵。何况少族长的身材也不太安妥吧？你未曾修炼武道，为了成绩巫灵，乃至气血两虚，肉身亏空。想必连一个浅显农夫，现在也能将你等闲击毙吧？”说到“击毙”二字，王子乔目光一冷，不着陈迹地踏前一步。
“滚？”为首的马化楞了一下，斜眼瞅了乌七几眼，奸笑道，“你是羽族，爷还是神仙哩！天荒的羽族会来这类鬼处所？你个蠢货连牛都不会吹呦！”
王子乔正要走近支狩真跟前，“哗啦”，无数血雾平空涌出，隔开两人。血雾如沸水沸腾，涌出一张张狰狞面孔，冲着王子乔嘶吼。
一丝明悟油但是生：本来不知不觉，俺已偏离武道！
它悬浮在支狩真认识的最深处，双目昏昏冷静，密布赤色繁纹，八片膜翅白金煌煌，边沿薄锐如刃，披收回一股沛然莫御的锋芒。
无数血脸收回鬼哭狼嚎的齐鸣，纷繁投入异物。异物突然收缩，化为一道奔驰的血线，扑入支狩真眉心，与虫蛹相撞。
“崇高的乌七先生……”瞧见马化凶神恶煞的模样，支由仓惶退到乌七身后。
可从甚么时候起，他一心变强的大志，被族长之位代替了呢？
巴雷蓦地一个激灵，四下里的厮杀声垂垂远去，转马灯般的人影似也消逝。他仿佛伶仃在一片空寂的六合间，各种邪念如同火烬，一一燃烧……
恰是支狩真！
几个马化哄堂大笑，支由孔殷道：“你们不要脱手，这位乌七先生真是崇高的羽族。”
“蝉鸣！”乌七立在乱石堆前，目锐如剑，投向祭坛地点的山头。上空血云减退，天气逐步明朗，圆月正从云层背后一点点浮出。
巴雷浑身一震，双目中恍若闪过一道煌煌厉电。
蝉音渺渺不定，似有还无，近似一种玄之又玄的精力感到，飘过杀气沸腾、残骸抛飞的疆场。
“端的古怪，这都秋末端，哪来的知了？”支由猜疑地摇点头。
哀思，气愤，茫然，惊骇、懊悔……巴雷摇摇摆晃地站起来，举首四顾：一座座吊脚楼在火海中燃烧，轰然倾圮；一个个族人被挖心剖腹，挣扎凄鸣……他的双目垂垂赤红，喉头收回野兽般的粗重喘气。
一个塌鼻子马化上前，轻浮地冲乌七吐了口唾沫：“你要真是羽族，就把鸟翅亮出来，飞一下给咱瞅瞅！”
可惜如许的武道奇才，仍旧逃不过棋子的运气。王子乔付之一笑，沿着山径而行。放眼望去，雪玉般的瀑布劈开夜色，如一匹冷森森的刀光。四周水声霹雷，好像黄钟大吕齐鸣，愈发显得山颠祭坛高不成攀。
一束肉眼可辨的紫气从巴雷头顶心喷出，在半空聚成似真似幻的人形：尖嘴猴腮，双爪双翅，腹部鼓起，壮如力士，鲜明是巫族古籍里绘画的雷巫之像。
王子乔循声而望，巍巍祭坛之下，少年翩然舞动，似在通俗无边的夜空之海上踏浪放歌。
“羽族？真是羽族？”几个马化又惊又怒，他们仿佛传闻过，羽族的剑皆由本身的尖喙炼成，能够溶入血肉，藏于体内。
“先生谈笑了。现在外有马化围寨，内有巴雷反叛，狩真命在朝夕，那里谈得上威震八荒呢？”支狩真举袖掩嘴，轻咳数声，鲜血沿着袖边晕染开，沁得红袍发紫。
为首的马化吼怒道：“羽族又如何样？这里是蛮荒，我们说了算！杀了这个鸟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不知不觉，祭坛上空被一片浓烈的赤色覆盖。
“蝉鸣！”乍听蝉声，巴雷微微一愕，来不及多想，雷巫法相吼怒挥拳，与自家的拳头合二为一，狠恶轰向扑来的孙胡。
靠近山顶时，一阵明朗的吟颂声随山风送来：“追惟吾族先祖，六合斥地之初，敬神灵养万物，观天象察地理。筚路蓝缕，披荆斩棘……”
“欺侮羽族者，死！”乌七厉声喝道，长剑疾如闪电，“嗖”地贯穿塌鼻子马化的咽喉。剑柄一抖，马化仰天颠仆，一蓬血花从喉头溅出。
“恭喜少族长，多年忍辱负重，修成巫灵，巫族又将迎来一名威震八荒的绝世天骄。”山颠上，王子乔面带浅笑，举手一拱。
乌七挺直如松，一步不动，直到马化纷繁围来，才冷然道：“吾乃天荒羽族，尔等蛮夷，还不快滚？”
“杀！杀！”马化纷繁跃起，从四周八方扑向乌七。乌七执剑嘲笑，刺眼的剑光映得须发皆亮……
“……金乌焚日，猕猴摘月，婴蛇盘野，金蝉隐莽。支氏祭奠彼苍，佑启吾族苗裔，得降四灵显化，明示赫赫天威。鉴此精诚，鬼神扶护，恭陈血食，伏维尚飨！”
“是以风调雨顺，百族臣服……”支狩真时而仰天击掌，神采寂静；时而俯身顿足，姿势古拙。进退之间，鸟翔鱼游，身姿仿若焕产生命的巫族笔墨，莫不暗合六合天然神韵。
他袍袖一抖，一只稻草扎就的小偶人落在掌心，草人头顶，鲜明以朱砂写着“王子乔”三个巫族笔墨！
“开先立极，泽被八荒。是以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少年且舞且诵，广袖舒挥，行动轻旋，深红色的巫族祭袍好像云聚云散，风起水涌。
支由听得心头一寒，乌七目光忽转，一小队马化缓慢冲过乱石堆，杀气腾腾，扑跃而来。
半晌后，血雾倏忽散开，继而在火线两侧会聚如林，蜿蜒通向祭坛。王子乔轻笑一声，沿着血雾之路直行。
“咦？”王子乔微微一愕，潜入的一丝精力力被巴雷主动斥出。他回过甚，瞥见巴雷仰天长啸，无形的怒雷涌出四周，掀起隆隆声浪。
这一刻，巴雷统统的动机都化作心湖倒影，历历可辨。
路过巴雷时，他瞥见对方遍体鳞伤，拳头撑地，极力要爬起来。王子乔收回视野，从巴雷身后径直走开，像向来都不熟谙这小我。但他的精力之网快速分出一丝，趁巴雷衰弱之际，悄悄潜入对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