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云几番突变
麻袋口主动扎紧，颤栗了一下，仿佛打了个饱嗝，飘回胖叟手上。
玉皇宫镇宫法相——南天门！
利箭拖曳着翠绿色的光芒闪过夜色，忽左忽右，忽闪忽灭，在空中一刻不断地变幻轨迹，难以瞻望方位。
剑式如果尽了，便落空了窜改。剑式将尽未尽，是不是更具威胁？而用尽的剑式，可否设法再生窜改？人发杀机篇的一式剑招衍生千万式，是否包含一样的窜改妙理？六合间风无相，云无常，草木枯荣，四时更替，莫非也能从中感悟剑术真义？
道门诸人齐同心凛，王子乔这一手纯以精力力超越百丈毙敌，实在霸道绝伦，起码也是炼虚合道的高层境地。张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野道人无门无派，竟然修至如此地步，必有绝妙传承，多数是弄到了甚么仙府遗址。如果让玉皇宫得取……他暗察四周，世人个个神采隐晦，如有所思。
“嗖——”兵锋子射出第四根绿色利箭！
“须菩提，须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众僧连续坐下，口中念诵，脸上悲戾垂垂减退，像是沉浸在佛经的微言精义里，旁若无人。
“一群装神弄鬼的蠢货！”阴九幽不耐烦地身化轻烟，直窜而上。
张无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他强行催出尚未美满的南天门法相，以一敌二，内腑已然遭创。
是天公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
“砰——”金光一闪，将阴九幽硬生生震出去。以老衲为中间，四周亮起一圈灼灼金光，形如圆环，刚好将僧侣们围在当中。跟着众僧诵经不断，金光愈来愈盛，生出浑凝厚重的质感。
远方模糊闪现出巨大无朋的巨影，以没法设想的高速疾掠而来，沿途积水混着泥块喷溅，连成一条飞扬披靡的灰茫茫长龙！
“王某也稍稍活动一动手脚。”王子乔长笑一声，也不见其行动，三头白象缓缓跪地，瘫软下来，无声无息地合眼倒毙。
瑶霞、张无咎、阴九幽等人再无顾忌，纷繁逼近，把余下的僧侣团团围住。三头白象怒喷鼻息，拍动巨翅，掀起滔天水柱。
支狩至心中一动，七色光箭将至未至的那一瞬，才最可怖。剑术是否一样如此？
支狩真看得悄悄心惊，胖叟的麻袋倒也罢了，起码有迹可循。木尊者的木行术法端的是诡秘无形，防不堪防。即便他修出巫灵，五感灵敏超人，也没看清那些蔓草是如何种入和尚体内的。
庞大的吸力从麻袋口源源生出，二僧的僧袍被扯得向上扬起，脚底不由自主离开空中，身材浮起，一点点投向麻袋口。
“本座最喜好杀人了！”阴九幽怪笑着率先冲出，血光四溅，黑雾重重涌动。
“你先待在这里。”清风对支狩真温言道，目光一凝，往山下不疾不缓地跨了一步。
“轰！”振聋发聩的巨响中，南天门法相蓦地撞上禅杖。“咔嚓咔嚓！”两根禅杖前后崩断，碎块飞溅。二僧唇角溢血，面如金纸，四肢不自禁地颤栗。
这是赫赫天威！
僧侣们忿然手持兵刃，瞋目而视，清楚要誓死相搏。老衲还是盘膝端坐，手拨念珠，诵经声却愈来愈响：“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统统统统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如有色，若无色……”
法相还未落下，两边气机已然相触。二僧膝盖突地弯屈，脸涨得紫红，两根鹅蛋粗的禅杖嗟叹着弯出弧线。“隆隆隆！”光芒万丈的天门往下直落，四野震惊，山川皲裂，大地不堪重负地收回悲鸣。
气机相感之下，二僧发觉出这一支光箭的威胁，禅杖“霍霍”挥动愈急，风雨难透。一龙一虎绕着禅杖举头引颈，死死盯住绿色光箭的轨迹，如临大敌。
蓦地，一声豪啸遥遥破空传来。
第二步跨出，金刚伏魔圈暗淡失容，众僧面色惨白，齐齐口喷鲜血。
两边相隔百丈，以翠绿光箭的速率早该射至，却始终穿越半空，迟迟未达，偏又箭速迅疾，劈风破雨，令张望的支狩真生出古怪的冲突感。
下一刻，灵犀剪的玉光无情划过，和尚齐腰而断，浴血倒地。
幢幢烟霞殿宇闪现于玉皇玄穹清气，宫阙上方，一座天门矗立万丈，严肃显赫，好像一个顶天登时的刺眼巨神，俯瞰芸芸众生。
风俄然住了，雨点俄然消逝了，连黑夜也恍惚了色彩……玉皇玄穹清气过处，刷出了一条绝对的空缺地带，仿佛虚空被硬生生挖去一块。
胖叟从山路另一侧扑出，手中麻袋似一片乌云甩出。半空中，麻袋鼓足了气般急剧收缩，袋口不竭放大，仿佛一个黑咕隆咚的巨穴，罩向二僧头顶。
清风安静的脸上首现惊容。
“嗖嗖嗖——”几百道颀长的血口从和尚满身绽放，血流猖獗飙射，每一道血口内涌出一团黑雾，形似虎头，恶相毕露，披收回阴沉森的刀气。恰是中了阴九幽白虎七煞刀的迹象。
金刚伏魔圈！王子乔不露声色，这恰是最玄秘的佛门神通，只干系佛理经义的感悟，与修为凹凸无关。
连续串疑问流过支狩至心头，激起无不偶思妙想。他亲眼目睹这场八荒顶尖的宗师对决，眼界层次大开，对今后剑道的受益难以估计。
漫天风雨突然停顿，轰雷掣电也为之一静，仿佛吼怒六合都在这惊人的啸声中安伏下来。
翠绿箭光一闪而至，似从埋没的虚空中闪现出来，一箭贯穿龙虎法相，狠恶爆开。一龙一虎悲吼着崩溃，二僧口喷鲜血，身躯摇摇欲坠。
“呼呼——”九仞一催飞来峰，岩石群飞出，暴风暴雨般砸向众僧。金光圈放出煌煌光辉，岩石撞上，瞬息四分五裂。道门世人随之纷繁脱手，一时奇彩异光迸射，劲气惊流彭湃。金色光圈却如铜墙铁壁，岿然不动，将统统狂轰乱炸一一挡在内里。
麻袋的吸力顿时一减，另一个和尚顺势摆脱，落到地上。人还未站稳，一缕轻烟从他火线无声切近，快如鬼怪，绕着和尚飞旋一圈，随即窜开。
张无咎傲立山脚，像立在高高云端之上，双手掌心相对，合抱胸前，形似虚抱圆球，十指或搭或翘，掐动术诀。
这一步跨出，金刚伏魔圈狠恶震惊，众僧的念佛声被硬生生打断。
第三步跨出，金刚伏魔圈分崩炸裂，众僧四下飞抛，存亡不知。
暴然间，一个和尚身躯缓慢涨大，四肢伸展，胸背鼓出，僧袍“呲啦”裂开，碎布四下飘散。和尚长成一个身高十来丈的小巨人，肌肉如闪亮铜块高高凸起，暴绽的青筋似钢条扭动，两只葵扇大的巨掌一把抓住麻袋口，用力拉扯。
“如有想，若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一个布衣小沙弥丢掉戒刀，排众而出，一瘸一拐走到老衲身后坐下，插手念诵。他约莫十4、五岁的模样，右腿被岩石砸中，鲜血淋漓。脸孔非常清秀，纯洁的眼睛黑而亮，眨动时又生出几分古灵精怪。
“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众僧的念佛声仿佛钟声悠悠回荡，吼怒的风雨似被感化，变得空灵而奥秘。阿谁小沙弥似有所悟，伸手接向疾落的雨滴，唇角含笑，好像纯洁的白莲花缓缓绽放。
“都杀了。”清风立在山脚，神采安静。老衲伏倒在他不染泥垢的洁白云袜旁，已然断气毙命。
“桀桀桀桀！这些个秃子气血畅旺，不如让我的虎伥吞了，免得华侈。”阴九幽怪笑一声，鬼火般闪跃的眼神贪婪扫过众僧，好似盯着一群待宰羔羊。
一道恢宏无匹的玉皇玄穹清气从天而降，刷向二僧！
与此同时，身化巨人的僧侣俄然面庞抽搐，收回不似人声的惨叫。一根根青色蔓草从他鼻孔、耳孔、嘴巴、眼眶里钻出来，缠绕满身，妖异舞动。和尚的巨躯敏捷缩水，肌肉干瘪，变成一具皮包骨头般的骷髅，接着被麻袋一口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