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妆娇 下

见状，谷儿在心中暗笑道：天气尚未大亮，还是到处谨慎，这老东西公然谨慎。

“这老奴可不敢居功，你是太后指名要的，不过是怕生出无谓的是非，才暗中授意老奴安排办理。”后宫当中望流行事算计得失，是必备的保存技术，康德安更是各种妙手，不然怎会从身无背景的小寺人爬到明天这位置，现在会对一个即将离宫的使女言语谦虚，更是另有算计。赫哲？谷儿本就出世官宦之家，在宫中又甚得皇太后欢心，现在放她拜别怎会毫无安排，亲身指婚给朝中官员或是皇亲国戚也有能够。

这东、西长房常日里没甚么用处，以是年久失修窗门有些漏风，虽有炭盆还是难驱寒意，说话间小寺人们已换了两次热茶。且谷儿没有甚么物件要带出宫，这检查查对就已无需求，只是恩准放行的时候尚未到，就算谷儿故意想提早出去，城门护军那边也说不通。两人闲话了半晌，谷儿因为即将归家而镇静着倒不感觉冷，但康德安就有些坐不住了。

康德安点了点头，言藏玄机地赞道：“女人如此重交谊，确切不错。”

“让康公公见笑了。”谷儿莞尔一笑，将承担重新收敛起来，才缓缓解释道：“这些年奉侍太后，天然是得了很多犒赏，不过现下既要离宫，有些东西今后定是用不着，那又何必带出去。日前求得太后恩准，将两件翠玉金饰赠给了当年教诲刺绣和礼节的两位嬷嬷，其他物件也都分给了宫中几位好姐妹，本日一别不知是否有缘再见，便是留个念想给她们。”

而一向站在谷儿身后的小李子，直待康德安走远了，才凑上前小声地在她耳畔说道：“熹妃娘娘在延晖阁等着呢。”

记得康熙五十九年初，十四阿哥胤祯的宗子，罗泰郡王大婚那日，皇太后非常欢乐大兴犒赏。广储司存档中记取：赫哲？谷儿得竹丝嵌玉荷花鸳鸯快意一柄。固然与宫中藏品比起来也不算奇怪物，但将快意赐给主子倒还是头一遭，不过赫哲？谷儿本就与普通宫女分歧，听闻她母亲与当今皇太后乃旧识，皇太后念及姐妹情分以是对她格外眷顾。

谷儿内心犹自纳罕，小李子的话说得像是察言观色，正遂了康德安情意，却又悄悄递眼色给她，想来那延晖阁中是别有安排。

康德安也正有分开的意义，起家说道：“时候尚早，如果冻病了可如何好，还是去那边吧。老奴也有些公事要忙，不便陪女人等待放行，让小李子伴着你说说话，时候也过得快些。”

入宫当差跟甚么样的主子，就决定了今后的运气。每年都有使女入宫，可真正能熬到放行离宫的却没有几个，有多少是死得不明不白；又有多少是成了嫔妃争斗的捐躯品；另有多少因为获咎别人而被算计，只能老死宫中。

“是不成误了闲事，康公公且去忙，让小李子领我畴昔就好。”谷儿欠身作辞，算正式告别。

“这份礼不但是为了报答。”谷儿将盒子放到桌上，微微欠身施礼道：“可巧，昨儿听闻和贵太妃将夏依姑姑赐给您为对食，如此大喜唯有送它做贺礼，方不失您的身份。”

那漆盒虽看不出是用何种木料，但描金图案甚是邃密，盖面纹饰为山石亭台重峦飞瀑，乃是用隐起描金技法，先以漆灰堆起，又经砥砺描金而成，团体图案极具层次感，想来能用这等精美漆盒收纳之物也毫不凡品。

别看这丝竹快意材质浅显，不及那些珊瑚翡翠来的华贵，可它的制作工艺却极其庞大，需将打磨光亮的棕竹丝曲折成波浪状，并列粘贴于同以竹为材质的柄身，柄首的竹丝则盘成圈状，中心再嵌上白玉、蜜蜡之类的淡色石材装点，精美细致又显清雅。

刚巧此时，康德安的门徒小李子在外叩门，捧了个小手炉出去递给谷儿，又笑着说道：“这屋子太冷，赫哲姑姑无妨去御花圃的延晖阁略坐，那边可比这和缓多了。”

康德安捧着漆盒拜别，出东长房向右，却不走顺贞门，而是由精华殿前面绕行，选人起码的线路回外务府。

谷儿微微一愣，还是跟了小李子前去。

康德安估摸着装在这黑漆盒中就是那柄快意，如此面子的贺礼贰心中甚是喜好，却也不敢轻受，只能勉强婉拒道：“看这盒子就晓得是好东西，想来是女人在宫中得的脸面，老奴可不敢收啊。”

“既是如此老奴又岂敢再有推拒。”康德安难掩欢乐地抚上那平整光亮的柄身，可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只是不好表示出来。

“再是甚么脸面，也是多亏康公公数年来的细心教诲，且此事也已回了然太后，得了恩准，您就放心收下吧。”谷儿将盒盖翻开，内里保藏公然是那柄快意。

话中别意谷儿能体味，却不在这上面多言，只将漆盒捧起递到康德安面前，笑道：“至于这件是贡献康公公您的，当年蒙您照顾，派了我去永和宫，才有幸跟得太后如许的好主子，宫中光阴越久便越是感激这份恩典。”

但不管如何，谷儿这步棋是走出去了。

黑漆描金盒是有些招摇，但康德安最顾忌的应当是藏在那柄快意背后的故事，这类贪财却又惜命的人是要阿谀着，方能更好的为今后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