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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河咸海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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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怜影苦笑道:“人生如寄,人死如蜕,这躯壳迟早也如蝉蜕普通脱去,老长幼少,又有甚么干系?”乐之扬道:“人生可贵再少年,我倒是甘愿更年青一些。”

“选帮主?”乐之扬吃了一惊,“苏乘光死了吗?”

不久船到岸边,下来一个半百老者,身穿蛟龙袍,头戴飞鱼冠,手持一杆烟管,吞云吐雾,神情傲岸,到了车船之前,冲着盐使们略略点头。

乐之扬也划桨向前,被人问到,诈称应天禀堂,盐帮弟子不疑有诈,甚或与他并船而行。

乐之扬越想越妙,回顾水榭一战,化繁就简,遵循“灵曲”的节律,将心法一分为五:一是“听风”,聆听兵器风声;二是“破节”,看破敌手节拍;三是“乱武”,扰乱对方的武功;四是“入律”,将敌手归入本身节拍;五是“同乐”,对方没法自主,任由摆布。如此前后五步,统称《止戈五律》,也有“止戈为武”之意。

“王盐使想了一个变通法儿,先选出帮主,再让新帮主杀了苏乘光为老帮主报仇,这么一来,既可选出帮主,又可不违老帮主的遗言。”

水怜影走到他的身边,望着满江星月、两岸长林,忽地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比起十八年前,这儿变了好多。”

水怜影又羞又急,脸上似要燃烧起来。自她成年以来,从未如此靠近男人,现在一马双乘,肌肤相亲,呼吸可闻,水怜影只觉头晕目炫、心跳如雷,鬓发微微见汗,几近将近喘不过气来。

“秦淮河的青楼里。”水怜影说这话时,语气平平之极,乐之扬望着女子,心中倒是一阵翻滚。

“帮长官驾?”乐之扬吃了一惊,“帮主选出来了?”那弟子看他一眼,面露迷惑:“这倒没有。”

乐之扬见他豪气不减,心中悄悄喝采,又见五人身后放着一张酸枝交椅,上面端坐一个五旬老者,白袍大袖,玉面长须,双目微微闭合,仿佛正在入定。

她脸上带笑,眼里却有不信之色。这也难怪,《止戈五律》过分奥妙,修炼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想要明白,当真难如登天。乐之扬解释不清,只好笑笑,坐在船头,凝神默想。

乐之扬又问:“甚么时候开会?”弄蛇客道:“后天早晨。”乐之扬道:“甚么处所?”弄蛇客道:“崇明岛。”

如此逆流东下,乐之扬闲来无事,又想起郭尔汝之死,思来想去,全无眉目,想到烦恼之处,便到船头吹笛散心。

乐之扬两相印证,如痴如醉。凭这一起心法,纵不能如经文中所说,变万物为音乐,但只要指导得法,天下任何兵器,都可变成乐器。

乐之扬本在思考武学,听了这话,惊奇问道:“你来过这儿么?”水怜影点头道:“当时我才三岁,家父入京为官,我和家母随他同业。”乐之扬不由笑道:“你都二十一了么?真是看不出来。”

水怜影出了一会儿神,忽又轻声说道:“我还记得,三岁阿谁早晨,这儿的月光亮白得很,照在人的身上,能把人变成一个影子。现在的月光倒是暗沉沉的,十八年畴昔,统统都变了。”

“不是东西。”弄蛇客说道,“那是本帮的大会,天下大小堂口都要派人插手,传闻本次大会,要选出新一代帮主。”

水怜影悄悄点头:“我没去过,但有耳闻,那是一座江心小岛,地处入海之处,此去约有两日路程。”说到这儿,看了乐之扬一眼,漫不经意地说,“乐公子,你若要去,可不能撇下我的。”

乐之扬昂首望去,明月团团,光照长天,忍不住说道:“玉轮自古都不会变的。”

高奇嘲笑一声,大声说:“不敢,孙老弟独占鳌头,这个鳌是不是乌龟?无怪老弟说话不通,试想长了个乌龟脑袋,又能想出甚么好话?”

孙正芳骂人不成,引火烧身,不由怒哼了一声,举起烟杆,闷头抽烟。高奇占了上风,对劲洋洋,大声叫道:“井长老呢?传闻他被西城捉了。他若不来,高某当了帮主,未免胜之不武。”

乐之扬回身出门,又查问一遍童儿,与弄蛇客所说普通无二。水怜影听完,面露笑容。两人出了院子,冷静走了一程,乐之扬忽道:“水女人,你去过崇明岛么?”

“那两个女子呢?”

孙正芳放下烟斗,笑吟吟说道:“玄武在北,玄武不就是乌龟吗?无怪高兄爱坐肩舆,比如乌龟出行,总要带着个乌龟壳子!”

乐之扬又问:“只要你一小我么?”弄蛇客悻悻点头。乐之扬又问:“其别人呢?”弄蛇客哼哼道:“走了。”

水榭一战,全凭灵感,现在印证《妙乐灵飞经》的经文,竟是丝丝入扣,到处合于文中精义。比如经文写道:“万物为我之节,野马入我之吹……流水无弦,听者故意,故意之人听无弦之水,漫如流水,自有天籁,偶然之人听有弦之琴,纵如伯牙活着,也是对牛弹之……以我之心为心,六合可为我用,借雷霆为鼓,聚风水为弦,以地肺为管吹,变山岳为钟磬……”

乐之扬一边瞧着,忍不住笑道:“无怪西施在溪边浣纱,也能成为吴王夫差的王妃,美人么,穿上甚么都是美人。”

这一晚,月落波心,江水如练,乐之扬吹了一遍《周天灵飞曲》,望着江心明月,表情俄然空灵起来。蘅筕水榭一战历历在目,《灵飞经》的经文也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发炮的是一艘花船,天上笔迹方才变淡,船上又是一声炮响,焰火满天,结成八个大字:“三才五行,唯土是尊。”

飞雪时高时低,忽远忽近,仿佛一只幽灵,在夜色中隐现不定。二人纵马跟从,跑了一个时候,忽见火线呈现一点灯火,凝目看去,倒是一间四合小院。

乐之扬想到两个女子,胸中热血转动,蓦地翻身上马,伸脱手来。水怜影不解其意,冷不防乐之扬纵马冲来,一探身,将她拦腰抱起,悄悄放在身前。

乐之扬看得惊奇,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车还是船?”水怜影尚未答话,一个盐帮弟子笑道:“你新来的吧?这是‘宝轮车船’,登陆为车,入水为船。”

天时髦早,两人停靠岸边,静待入夜。不久太阳沉西,夜幕来临,乐之扬举目望去,岛上星星点点,出现出很多火光。附近的船只也多了起来,摇橹击水,驶向江心小岛。船家均是盐帮弟子,南腔北调,互报堂口。

“如此我非去不成。”水怜影决然道,“万不得已,还可用我换出她们。”

兵器变成乐器,便可吹吹打曲,天下乐曲甚多,但要曲尽其妙,又无过于《周天灵飞曲》。

“还没有。”弄蛇客微微嘲笑,“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乐之扬大感头痛,但是水怜影情意已决,需求同业。两人沿江走了一程,到了天亮,乐之扬卖了马匹,换了一艘带篷的渔船。水怜影大为奇特,乐之扬笑道:“盐帮耳目浩繁,骑马过分招摇,躲在船舱内里,倒能够埋没行迹。”

乐之扬只觉好笑,老头儿长年弄蛇,反被蛇咬,真是大大的报应。想到这儿,踹门而入。小童吓了一跳,作势扑来,却被他一脚踢翻,弄蛇客慌镇静张,挣扎欲起,乐之扬长剑一挥,指住他的咽喉,笑嘻嘻说道:“要活命的,乖乖躺下。”

正说着,忽听一声炮响,漫天焰火绽放,火树银花,结成八个光彩夺目的大字:“六合八荒,玄武在北”。

乐之扬忍住笑,低声问道:“这是土长老吧?”水怜影点头说:“土长老高奇,北五省的土盐、岩盐、池盐,全都归他掌管。”乐之扬笑道:“看模样,他们都是来争帮主的。”

乐之扬倒是若无其事。只顾挽缰纵马,水怜影忐忑时许,也渐渐放下心来,心想:“人说柳下惠坐怀稳定,不想大家间真有如许的奇男人。”一念及此,心中豁然,但觉快马驰骤、晚风劲吹,月光树影向后飞逝,胸臆之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情。

水怜影摇了点头,淡然道:“这些事,实在算不了甚么。”

“这个天然。”水怜影娓娓说道,“盐帮弟子三十万,发卖私盐余羡可观,不但人多势众,更是富可敌国,为争这帮主之位,必然打个头破血流。”

弄蛇客抿嘴不答,忽觉咽喉刺痛,忙道:“她们、她们被紫盐使者带走了。”乐之扬奇道:“去哪儿了?”弄蛇客点头说:“不晓得。”乐之扬笑道:“老先生,你不肯说,我就去问你的童儿,他说了,你就没命了。”

水怜影靠近乐之扬耳边,悄声说道:“他是海长老孙正芳,盐帮三老之一,掌管东南五省……”

“此话怎讲?”

乐之扬点破窗纸,向内一瞧,“弄蛇客”躺在床上,浑身青肿,口中哼哼,床边一个小童正在煎药,房中水汽升腾,满盈着刺鼻药味。

水怜影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乐公子,你做甚么?”乐之扬还过神来,便将《止戈五律》的事理说了一遍。

“灵舞”的节拍来自“灵曲”,“灵曲”的节拍又源自气血。人体气血之变,又与六合相通,是以顺天应人,正合大道。

水怜影脸颊微红,如染胭脂,小声咕哝道:“你这小我呀,少说两句,会死么?”乐之扬哈哈大笑,出舱摇橹去了。

正想着,忽听锣鼓喧天,江上驶来一只龙舟,船上楼阁三层,张灯结彩,船头一支乐队吹吹打打,有人大声唱道:“富甲东南兮,唯我海盐,独占鳌头兮,谁与抢先……”他唱一句,船上之人应和一句,乐之扬听得风趣,冒死忍住笑意。

不久到了岸上,二人粗头乱服,公然无人留意。他们跟从人群,拥入一块高山,四周插满火把,照得亮如白天。乐之扬东张西望,不见莲、岚二女,却见盐帮弟子连续赶到,挤满四周空位,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到了院落上方,白隼回旋不去。乐之扬心知到了地头,扶着水怜影上马,潜到小院门前,取出真刚剑,堵截门闩。两人排闼而入,走到亮光之处,忽听有人收回轻唱。

又过一个日夜,驶入松江地界,再行半日,终究到了长江之尾。江水到此,东连大海,水势汪洋。乐之扬极目望去,波澜起伏之间,一座岛屿若隐若现,岛畔碧草如丝,岛上芦花飘雪,鸥鸟翔聚,起完工群,来如白虹饮波,去如江心飞云,几叶小舟环抱岛屿,载沉载浮,渔歌婉转。

水怜影听得莫名其妙,怔忡半晌,才笑道:“前人铸剑为犁,你化剑为笛,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天下的兵器全都化为乐器,倒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这个……”乐之扬皱了皱眉,“她又在哪儿笑?”

他冒险来此,并非没有惊骇,此时瞥见海气候象,俄然豪气大增,只觉天下再无难事。

花船泊岸,下来一乘肩舆,抬到车船之前,走出一个黑衣老者,五十出头,干瘪肥大,瞥见孙正芳,顿时瞋目相向。

“无忧无虑也说不上。”乐之扬扳起指头说道,“比如大年夜没有饭吃,大雪天没有衣穿,上街卖艺,还要受地痞的欺负。”

这座岛屿恰是崇明岛,江海在此融会,水色两分,明白如画。乐之扬不由心想:无怪盐帮在此集会,水流至此,江水变咸,海水变淡,不愧“河咸海淡”之名。河可咸,海可淡,这天下之事,另有甚么做不到的呢?

水怜影望他一眼,眸子里似有星光流转,忽而笑道:“乐公子,你小时候必然无忧无虑,故而不管何时,老是高欢畅兴。”

乐之扬一时沉默,他佩服苏乘光豪气过人,不忍见他送命,王子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暴虐非常。想到这儿,他问道:“选帮主与那两个女子何干?”弄蛇客点头说:“我也不知。”

乐之扬沉迷于武功当中,水怜影一边瞧着,但见他时而埋头苦思,时而眉飞色舞,一会儿如老衲闲坐,一会儿又站起家来,挥动玉笛,比比划划。

乐之扬听得莫名其妙,水怜影忽地回身,钻入舱中,自顾自地睡去了。

弄蛇客神采数变,低头沮丧,悻悻说道:“王盐使带她们插手‘河咸海淡之会’。”乐之扬道:“河咸海淡,那是甚么东西?”

乐之扬张口结舌,吃吃地说:“令尊,令尊……”水怜影木然点头:“是啊,他被砍了头。”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也瞥见妈妈在笑……”

乐之扬不平道:“好啊,你又赶上甚么烦苦衷?”水怜影沉默一下,忽道:“我爹爹对着我笑。”

乐之扬见他气度不俗,不由猜想:“此人穿戴白衣,莫非是‘白盐使者’华亭?”

弄蛇客愁眉苦脸地躺了下来,乐之扬向水怜影使个眼色:“你带这小家伙出去。”水怜影不解其意,皱一皱眉,带着小童退了出去。

水怜影摘下簪环,打散宫髻,一如平常村妇,用一支荆钗束起秀发。她冰肌雪肤、端倪如画,布衣荆钗也掩不住天香国色,就比如石中琼瑶、雪里寒梅,粗陋当中更见奇美。

“水女人……”乐之扬还没说完,水怜影抢先说:“盐帮集会,妙手浩繁,你有几成掌控救出她们?”乐之扬呆了呆,苦笑道:“一成也没有。”

“对你笑?”乐之扬发笑道,“这是功德啊。”水怜影道:“可他发笑的处所不对。”乐之扬笑道:“他在哪儿笑?”水怜影望着江水,幽幽说道:“都城的断头台上。”

水怜影点头说:“掩耳盗铃,看看你和我,哪儿有渔夫渔妇的模样?”乐之扬想了想,笑道:“女人说的是。”买来两套粗布衣裳,与水怜影换在身上。

开初吵吵嚷嚷,过了一会儿,忽地温馨下来。乐之扬正觉惊奇,忽听霹雷巨响,凝目望去,岸边行来一只大船,船高一丈,两侧均有车轮,竟然陆地行舟,由十多匹骏马拖拽而前。

“你不懂!”水怜影悄悄点头,“天上的玉轮,只是民气的影子,民气变了,玉轮也变了。”

乐之扬松一口气,极目望去,车船驶入人群,有如高台耸峙,船头或站或坐,约有二十来人,紫、赤、青、绿四大盐使均在此中。四人各占一方,围着一根木桩,苏乘光被五花大绑,站在桩前。半个月不见,他满面髯毛,容色蕉萃,唯有一双眼睛,兀自凛冽慑人。

水怜影望着白隼,佩服乐之扬先见之明,说道:“事不宜迟,快快解缆。”乐之扬想了想,说道:“水女人,你留在都城,我去救人。”水怜影点头道:“她们与我名为主仆,实为姊妹,mm正在刻苦,做姐姐的怎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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