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
平话先生是个头发斑白的白叟，穿一身灰不溜秋的细棉布衫子, 头上戴一方颇具古意的折角巾，配上清癯的长相, 倒有点隐士高人的味道。
“老朽要讲的这段，便是那世宗天子传位以后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董晓悦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掖了掖小秃嘴角的口水，“甚么时候了？老虎该把晚餐做好了吧？”
董晓悦瞪了他一眼：“你就惯着他吧。”
旁人拥戴道：“能不能讲点新奇的？”
老者循名誉去，见是个五六岁的小童，挤在人堆里，黑曜石似的眼睛忽闪忽闪，机警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下次不能再调皮了，”梁玄义正词严地训道，“你阿娘怀了mm辛苦得很，别教她操心了，好了，天气不早了，回家罢。”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他：“老先生，那天子为何要求仙呐？”
“我这不是担忧么，我们又不能陪他一辈子，”董晓悦叹了口气，望着梁玄的眼睛，“当初这么选，你悔怨吗？”
她说着看了一眼儿子，又抚了抚肚子：“不晓得他们会如何选，是长生不老呢，还是过凡人的平生？”
一句话还没说完，上面有人不满地嚷嚷起来：“如何又是斩白蛇, 都讲了百八十遍了！”
“你说来便是。”
“阿娘我错了。”小秃从善如流。
梁玄心都快化了：“小秃本身吃，爹爹不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向群山走去。落日西下，斜晖将三人的影子拉长。
“无需担忧，待他们长大成人，天然会作出本身的挑选。”
董晓悦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儿子温馨的小脸，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对梁玄道：“孩子大了，可不能再惯着他，慈父多败儿。”
“本身下来走！”
小小一爿店铺里紧紧巴巴地挤着四张八仙桌，此时都坐了人, 好几双眼睛盯着台上的平话先生，巴巴地等着他开讲。
话音刚落，不等那人答复，那小童就“哎哟哎哟”地叫喊起来，本来是叫人揪住了耳朵。
“……”
“晓得啦，”小秃揉揉眼睛，“爹爹，我要骑大马。”
说着便不由分辩地把拎着儿子的胳膊，在世人美意的轰笑声中，把他拽出了茶肆。
城南吴家茶肆, 从外头看不甚起眼，倒是个长幼皆宜的消闲去处, 皆是以处茶水便宜, 又有平话先生解闷, 泡一壶清茶, 嚼着零嘴, 听着掌故，是最舒畅不过的事。
平话先生一拍惊堂木, 清了清嗓子：“本日老朽给各位讲一段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却说......”
“爹爹最好了，好爹爹，”小秃从怀里取出个油纸包，谨慎地翻开：“好爹爹，卤牛肉给你吃。”
“如何又惹你阿娘活力了？”梁玄虎着脸对儿子道。
“那天然是极好的，能够长生不老啊。”
说罢低眉扎眼地和老婆筹议道：“要不抄书就算了罢？孩子还小，筋骨嫩，伤了手腕就不好了……”
“只不过，这位天子仙缘深厚，平生未曾立后，也未曾册妃，更无有子嗣，只得立宗室后辈为嗣，合法盛年之时更传位于太子，一心求仙问道去了。
梁玄几近是前提反射般地蹲下身伸开双臂。
董晓悦又好气又好笑，捏捏他面庞：“这么吝啬也不晓得像谁，慢点吃，别噎着。”
“老朽本日要讲的，是大鄅朝世宗天子相逢神女的故事。”
寻访仙踪的故事……”
“梁武帝捐躯梵刹如何？”
董晓悦叉着腰数落道：“又偷偷跑下山，这是第几次了？”
董晓悦把手指穿入梁玄指尖，用力握了握：“我也感觉如许很好，只是……”
他来不及答复，中间一个青年男人不耐烦道：“天然是想做神仙，这是谁家小儿？如何也没人管管？”
“话说那世宗天子生得魁伟不凡，风华无双，仿佛神仙降世，兼有文韬武略，且知人善任，纳谏如流，即位数载，平边患，肃内政，端的是河清海晏，物阜民丰。
梁玄便重新把他抱在怀里。
“你做得不如老虎好吃。”
小秃眼泪汪汪：“阿娘，我下次不敢了……”
董晓悦牙根直痒，开端捋袖子。
“呵呵，我看少说也有十七八次，别觉得你爹帮着打保护就能骗过我。”
来人一身村妇打扮，但是样貌不俗，特别是一双眼睛灵动慧黠，与那小童有七八分类似。
孩子敢怒不敢言，委曲地撅了撅嘴，抓起剩下的牛肉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梁玄想说甚么，毕竟还是忍了下来：“明日还是我做饭罢。”
白叟捋着胡子思忖半晌：“如此, 老朽便讲一篇新文儿, 保管各位未曾听过。”
有人嗤笑：“那里来的大鄅朝，你这老儿，莫不是肚子里没货，现编套瞎话来乱来我们？”
“长生不老有甚么好的呀？”
“阿娘……疼……”小童噙着泪，带着哭腔道。
“阿娘……”小童眸子子一转，拽住董晓悦的袖子，打起了豪情牌，“阿娘你这么凶，是不喜好小秃了么？你是不是要拿我换个mm？阿娘别不要我……”
梁玄把儿子抱了起来，摸摸他的后脑勺，偷觑了董晓悦一眼：“你偷跑下山玩，阿娘找不到你，天然要担忧，你从速好好赔个不是。”
“你且讲来。”
世人道：“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六合以外，存而非论，焉知那八荒以外无有八荒？烟涛微茫，不成得证，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老朽这么一说，各位临时一听，只问那故事好听不好听罢了。”
“下半年就要入书塾，松快不了几日，别太拘着他。”梁玄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
孩子有恃无恐，抽抽鼻子，一脸泫然欲泣：“爹爹！”
一家三口吵喧华闹地往城外走，小秃到底是孩子，吃饱喝足就犯起困来，眼皮直往下耷拉，头一点一点的，就靠在梁玄肩上睡着了。
梁玄揉了揉他头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晓得错就好，下不为例。”
“第三次……”小童心虚地低下头。
话说到一半，小脸上俄然现出欣喜，董晓悦不消转头也晓得，八成是救兵来了。
孩子一阵风地扑进亲爹怀里：“爹爹，你总算来了，阿娘打我，还罚我抄书！”
董晓悦对这招早已经免疫：“归去给我抄十遍论语。”
董晓悦没好气隧道：“还没用劲呢就哭疼，觉得我是你爹呢？”
小秃骑了一会儿又感觉无趣：“爹爹，还是抱抱吧。”
江南恰是最美的时节, 上巳一过, 城中乳燕衔泥, 杨柳依依, 一派融融春光。
董晓悦话音未落，梁玄已经把孩子扛在了肩上。
董晓悦冷不丁地伸过手来，二话不说拈了最大的一块塞进嘴里。
梁玄摇点头：“与子偕老是我平生所愿，有甚么可悔怨的？”
那小童又问：“做神仙有甚么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