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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见先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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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一指递出,燕狂徒的眼中闪落一丝笑意与猖獗,不闪不避,拍落的左拳左臂倒是虚晃,倏忽横挡在咽喉前;右臂诡异地曲折成了一个弧度,似弯折的软鞭,以鞭劲促拳速,以鞭意动拳势,若先前的腰椎大龙起滚石,天涯间,苍穹刮风雷。

“燕兄既然想擂天鼓,双拳为槌,却有槌无鼓,既然如此,李某以龙虎山阴阳鼓,作天鼓,见北莽!”大先生轻笑着,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双手度量天鼓,正迎上燕狂徒锤落的双拳,一拳落阴鼓,一拳落阳鼓。

今后,小羽士日日读道藏,品三味,夜夜修道心,一指意。数年后,小羽士下山再见莽龙,江水浩浩汤汤,一如往昔,小羽士伸双指,一指轻划,从东往西的滚滚江水,一分为二,上止流,下滚逝。

本日北莽燕狂徒有一拳成江海,大先生骈手一指,可截江。

劈面一拳,大先生曲手如幽兰绽放,拂向燕狂徒的手腕,幽兰花开,拂穴截脉。幽兰山庄的兰花手重柔瑰丽,但在大先生用来,却生生多了几分澎湃与浩然,与燕狂徒气象万千的一拳倒也相差无几。

“痛快!”头发披垂的燕狂徒仰天大啸一声,横肘击向大先生的胸膛,趁着大先生后撤之际,燕狂徒双臂高举,双拳实握,猛力竖直向下锤落,如天兵天将,疆场擂天鼓。

“咚…嗡…”

北莽神拳门有一门浅显拳法,名曰滚石拳法,拳劲从上而下,长时候蓄势而出,取圆石从山颠滚落,滚滚成势之意,煌煌然无可对抗矣。但妙手过招,本就是一线生一线死的斯须之间,因为滚石拳法需求长时候蓄力,以是当然能力雄慨然,却多无用处,没多少人情愿学习,向来被神拳门束之高阁。

小羽士下山,见莽龙,连绵百千里,浩浩如银河,感喟道:“莽龙似真龙,那个堪画,又岂是吕祖一指所能为矣,经中所言,书中所述,亦不尽失实。”

退后站定的燕狂徒,仰天狂笑,每笑一声,身躯就会不自发地颤抖一下,脚下大地则随之颤抖一下。

倒是下一瞬,两声差异的轰鸣震彻六合,一声清寒,一声浩大,清寒浩大交叉,一层层音浪如波纹般散落开去,虚空烟云崩碎,大地翻覆。

这一拳谈不上玄奥,就是街头小地痞打斗时用的拳法,但大道至简,在燕狂徒用来,这简简朴单的一拳倒是气象万千。

手指截落手腕,大先生身躯微震,双腿上天两尺不足。

面对滚滚拳势雷音,大先生双腿成桩,身躯向前半倾,双手微微下压,似卧虎。南楚有卧虎庄,善卧虎桩,卧虎成桩,四肢伏地,稳如盘石,不成转移。大先生一桩卧虎,似卧非卧,微微下压的双手,正撞上燕狂徒的滚滚拳势。

西魏莽龙山曾有一观,名知非。

“痛快!”燕狂徒摇点头,满头乌发随风乱舞,狂傲不羁:“大先生再看看燕某此拳。”

燕狂徒身躯向后半倒,却又似倒非倒,如劲松韧竹,恰好躲过大先生如虹的一爪,而后半倾的燕狂徒,双臂抡圆,捏手再成一拳,大腰如龙腾,双拳跟着微弯乍起的身子,由上而下砸出,仿似从山顶滚下的圆石,愈来愈快,拳劲滚滚走龙璧,势如江海翻天门,刹时有滚滚雷音震响彻六合。

小羽士一指截滚滚莽龙江,负手重叹:“我修道三载,有一指截江,相传吕祖修道一百八,三甲子于我,一指开莽龙,又有何不成?吾辈先人,闻其说,笑其人,却不能切身试之,笃行之,好笑,可悲,可哀!”

“燕兄的擂天鼓,一擂烟云散,一擂地翻覆,也果有擂天之势,李某深感佩服。”大先生抱拳道。

一指截江的大先生,高出半步,气机流转如淌,无半分停滞,截江笔挺的手指散开微弯成爪,一爪抓向身前燕狂徒的咽喉。

言罢,燕狂徒双拳横摆,向前冲出,毫无章法玄奥可言,就像一头蛮牛,火线波折万重,我自一力破之。

知非观中有一老一少两个羽士,老羽士整天卧床酣醉不醒,小羽士整天念佛不辍。有一日,小羽士捧着一本经籍问老羽士:“书中有言,吕祖曾指莽龙成江,从东到西,百千里长,不知是真是假?”

燕狂徒则在大先生一手拂动下,双臂不自发微抬三分,三分间,与头颅齐高,燕狂徒双臂平伸,双拳一左一右,锤向大先生的头颅,似双雄斩将。故此拳名曰:双雄斩将。

拳未落,擂鼓未响,有气机充盈九重天,氛围好像云烟般涌动开来,又若铁骑凸起,万马冲锋,杀机盈野,大地不住颤抖,收回嗡嗡的颤鸣音,继而在锋锐的劲气打击下,裂开一条条狰狞可骇的裂缝。

老羽士敲了一下小羽士的脑袋,道:“我观名知非,知非知非,知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也。书中有言三千,经中有理三万,读之审之明之知之,只要读出是非对错,真假真假,方才真正算是读懂了书,读对了书。”

江湖有龙虎山,龙虎山颠有一面大鼓,左绘阴而右绣阳,每逢祭典大会,龙虎山都会擂响山颠大鼓,一声阴一声阳,擂阴鼓而清寒,如半夜钟声,擂阳鼓而浩大,如书院铜磬,是谓阴阳鼓,一经敲响,百里龙虎山可闻。

双拳擂天鼓,倒是一瞬无声无息,度量阴阳鼓的大先生,身前的虚空狠恶颤抖起来,破裂、重组,泯没为虚无,脚下大地也如鼓面普通,乍落还起,好像层层叠叠的波纹般起伏不定。

轰鸣声中,大先生与燕狂徒面庞青红不定,下一刻,两人脚下的空中轰然陷落下去,呈现无数纵横交叉的裂缝;两人也不自发地向后退开,每一步,就有一声沉厚闷雷般的声声响起,仿似鼓声未息,步步退,步步鼓声震天阙。

“擂天鼓,好一个疆场擂天鼓。”铁骑大水下的大先生,轻叹一声,双手再度虚抱成圆,内力虚布流转双臂间,负阴而抱阳,瞬成阴阳太极势,如一大鼓。

回山后,小羽士将所观所想奉告于老羽士,老羽士闻言,感喟笑道:“痴儿,痴儿,以己之能度别人之能,又岂能见是非对错。我喜好酒,以为酒是这人间最好的东西,但你却畏之如毒,从不沾尝半滴,我是对是错?你又是对是错?”

“龙虎山阴阳鼓,龙虎山那群羽士只知用那面大鼓祭礼还祖,作为一件祭奠礼器利用,死守百年好笑而不得意,倒是大先生只观一眼,见一面,就有阴阳天鼓势,进可攻,退可守,燕某佩服!”

小羽士回身回山,今后,山上知非观多了一名贤人,老羽士不是甚么名流,也不是甚么武道妙手,老羽士身后,小羽士担当了知非观,但充公弟子,而是娶了一个练剑的老婆,知非观也改名成了知非宗,两人一家,就是一宗。

大先生骈指从下往上划出,就像当年小羽士观莽龙江,由南向北,一指气机盈九霄,云霞明灭,指分霄汉,往生拳下的江海,一分为二,燕狂徒欲成江海的一拳,瞬时断绝。

大先生年青时曾游历西魏,拜见当年那位三年景圣、占了甲子风骚的小羽士时,小羽士已经成了老羽士,老羽士教了当年还不是大先生的年青墨客一指,名曰截江。

年青墨客成为大先生后,因为那一指截江,能力过分弘大,戾气太重,读圣贤书有仁义心的大先生,人间没敌手,也没年青时的争强好胜心,倒没如何用过。

知非宗的小羽士,阿谁闻名天下的年青贤人,成名武学,就是一指,名曰截江。

老羽士摇点头,笑道:“你下山看看莽龙江,即知吕祖之事真假矣。”

如闷雷重鼓,沉闷的响声震彻六合,以大先生和燕狂徒为中间,周遭数百丈的大地寸寸皲裂。

疆场交战,将为魂,鼓为胆,鼓声阵阵,兵将胆雄,杀敌盈野,一往无前。以疆场战鼓,一擂一响,一响一重天,化一拳,气势冲九霄,雄浑慨难挡,双臂举,双拳落,是为擂天鼓。

大先生摇点头,似赞似叹,骈指成一剑,剑意澎湃而出,直接刺向燕狂徒的咽喉,双雄能斩将,但一将亦能杀双雄。

但燕狂徒手中的滚石拳,倒是从哈腰倾身到起家,由下而上,借腰椎大龙,如被压弯的劲松韧竹起家时的那一瞬加快,刹时蓄力成一拳,滚滚拳意落九天,气势澎湃。

小羽士挠挠头,道:“徒弟,那如何才气读出是非对错,真假真假呢?”

小羽士摇点头,固然觉老羽士说得有理,但总不能了了此中三味,老羽士指指墙上吕祖的画像道:“你若想知真假,可学吕祖一指开莽龙矣。”

相对而立的大先生,双臂下垂,一口浊气从胸中吐出,伸展数十丈,如锋锐的刀剑长龙普通,没入空中数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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