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分泾渭
薛允衡的长眉立时一轩,凛然拂袖:“长兄此言差矣。我来,是孝;我与长兄论及此事,是义。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极致,我薛二郎,问心无愧。”
薛允衡一下子怔住了。
的确,面对大司徒的职位,薛郡公也是说放就放,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委实未几,而这满是因为他时候保持着复苏的脑筋。
很久后,他忽地双掌平摊,舒展的眉头也松了下来,安然地昂首看向薛允衍,说道:“淡泊名利,此乃士子所为;君有难而臣为之解,这是臣子应有之道。我还是以为,兼济百姓与为君分忧并不冲突,父亲可走的路,也并非只要装病这一条。”
薛允衍的视野仍旧停在远处,半晌后,方才站了起来,往回踱去。
薛允衡敛眉坐着,搁在膝上的手不住地握紧,又松开,明显是在心中各式思忖。
而他现在与薛允衍辩论,没去守“子不言父过”这个端方,倒是他身为臣子的大义地点。
“二弟说父亲是在躲费事,在我看来,怕就怕父亲躲也躲不过。”言及此处,他转了身去看薛允衡,面色寂然:“需得早做筹算。”
薛允衡愣了愣,似是对他转换话题很不解,但转念以后,又似是模糊明白了几分,不由撇了撇嘴。
即使两人政见分歧,但在这件事上,薛家却必须保持分歧对外。薛允衡再是矗立独行,也从没健忘他姓薛。
的确,薛郡公宁肯装病也不想掺乎到桓家的事情里去,薛允衡虽不认同,却也不能公开与父亲唱反调,以是他才分开,这是他为人子的孝道。
如此一想,薛允衡的内心莫名地感觉好受了些,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暖和起来。
薛氏兄弟二人向来定见相左,此时更是泾渭清楚。而奇特的是,不管是薛允衍还是薛允衡,在这一刻都显得极其安静,可想而知,像如许的辩论,在二人之间应当是经常产生的。
听了薛允衍的话,薛允衡面上的讥色便淡了下去。他蹙眉思忖半晌,竟然点头表示了附和:“的确,父亲在这一个方面而言,的确堪为士子榜样。”
“此乃智者之仁,二弟当真不懂么?”薛允衍淡静的眉眼间拢着寒意,虽无咄咄逼人之势,却比那更有了一种沉肃:“若无父亲一力维系,你我二人如何能于此地论及是非对错?只怕早便被卷入是非当中了罢。”
言下之意,薛允衡逃到平城来,也是在躲是非,与薛郡公装病实为异曲同工。
为了维系大陈的稳定,也为了百姓不受士族争斗之苦,与桓氏交好,能够说是没有体例的体例。
说到这里,他蓦地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允衡:“二弟远道而来,莫非也仅仅只是来看望我不成?”
薛允衡没说话,神情却也跟着变得慎重。
这个行动便意味着,他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话声落下,曲廊中便又温馨了下来。
桓氏如果……不,是必然会重归朝堂。他们在辽西疗摄生息多年,力量也渐复如初,一旦返来,必将窜改朝堂的格式。
说了那句话后,薛允衍便回身持续往前走,灰色的袍摆在风里翻卷着,他的声音也像是被风卷过来的普通,有些飘乎:“如有需求,可与桓氏交好。”
中元帝的此种作派,薛允衡本身也是很瞧不上眼的。既是如此,薛郡公称疾阔别这些无谓的争斗,真的是便是错了吗?
他昂首看向廊外的天空,眸光空远,语声更是沉着,乃至另有一点点的冷意:“从甚么时候起,士族之争也变成百姓的事了?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如何不见这些士族多费半分的心?父亲不想同流合污,莫非不对?”
“不参与桓氏之事,便是弃百姓于不顾么?”薛允衍立时接口说道。
薛允衍确切说对了一点:桓家的事情,与百姓底子无关。
他的用词很刻薄,语气的重心都放在“这一个方面”几个字上,停了半晌,话锋忽又一转,语声决然隧道:“然,如果为了这所谓的君子操守,便将百姓弃于一旁,如许的君子,我宁肯不做。”
这的确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他没法压服薛允衡,一如薛允衡也说不动他。他们真是枉为亲兄弟,在很多大事上头,两小我的定见常常南辕北辙,完整谈不拢。
中元帝拉着朝堂重臣商讨此事,清楚便是想要分桓家的权、卸桓家的势。为了这些,他乃至连陈国如此严峻的旱情都没放在心上,整天就想着如何制衡桓家。
千万不要小瞧这“复苏”二字。古往今来,多少人便毁在这两个字上头。身处大陈最高权力的中间,却能够始终不为繁华所迷,不为权势所惑,而是将薛氏宗族放在一个最稳妥的位置停止考量,应当说,廪丘薛氏有薛郡公如许的族长,实是幸事。
见他往回走,薛允衡便也起了身,两小我仍旧是一前一后地沿着廊庑而行。好一会后,还是薛允衍起首突破了沉默。
薛允衍却没答复他的话,而是重新换过了一个题目:“吕氏的事,另有十可杀一案,你都查到了些甚么?”
薛允衡一下子站住了,面上有着难掩的异色:“此话怎讲?”他抬高了声音问,眉心拢出了一个“川”字。
“以家属之名,使诡诈之法,推托本该系于己身之任务,实有悖人臣之道。”薛允衡的唇边浮着讥意,毫不客气隧道:“父亲当初用心获咎两位皇子的母族,便是为了免除本日之责。天然,我承认父亲此举可谓之曰智,乃至可谓之大智,但却也不得不说,此举虽智,却有失于仁。”
沉默了半晌,他身上的气势垂垂地便放松了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说,我觉得,父亲是对的。父亲的做法不但是智,于薛氏宗族而言,亦为仁。我晓得,在二弟眼中,如许的仁只能说是小仁,但是,二弟想必也不会否定,三公之位,不是谁说舍便舍的,父亲倒是毫无恋栈,不慕浮名、不贪权势。这莫非还不敷称之为‘士’么?”
薛允衍看向薛允衡的眼神里,缓慢地划过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