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吕氏生
薛允衍唇角微勾,非常罕见地摇了点头,暴露了一丝无法之色:“不算好,只能说,不坏。”
当今太子母族,恰是吕氏。
薛允衍却像是起了谈兴,说完了那八字以后,他寂静半晌,复又转首望向火线的天空,慨然道:“寥寥数语,却应了这场天灾,东陵野老,紫微斗数,公然有些斤两。”
因而,蒲月初三那日,便有了薛允衍的二次垣楼之行。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说完,然薛允衍已经接下了话头,语气仍旧非常平平:“……终须顾及我薛氏态度,故,以彻查吕时行渎职之名,领兵锁拿吕氏族众。又因尚在弹劾之前,需细加稽查,故将其族人安设于沛雨园暂住,正大光亮,合情、公道、合法。”
他二人本就脾气相左,行事也是南辕北辙,此八字,已然概括统统,实胜千言万语。
此语一出,天井里又是一片温馨。
薛允衍转眸望着天,淡声道:“吾道不孤,相互相互。”
压了压眉峰,薛允衡收好了信,仍旧负了两手,一面便低声朗读着早就背熟了的内容:“‘上京吕氏生,得来天下兴。东城沛雨园,君子待上宾。又及,蒲月初十另有一信,请至垣楼取。’”语罢,他笑了笑,勾唇道:“若非我在,初十那日你还要再跑一趟,岂不是冤?现在我强取了最后一信,你不也费心了?”
薛允衍置若罔闻,安然回望于他,虎魄般的眸子里,是一片冷酷与疏冷:“我不度君,君不度我。”
薛允衡竟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沉默了下来,如有所思地看着薛允衍,狭长的眸子如浸夜色,深不见底。
话至收梢,他的语气便带出了一丝挖苦。
他安静地说完了这些,便拂了拂袖袖,全无一点假公济私的惭愧。
阿谁垣楼的店主对薛允衍有惧意,却无敬意,对薛允衡更谈不上客气,特别是当薛允衡强行夺信时,那位店主的神采的确就是鄙夷的。在他们分开时,对方很天然地便暴露了“谢天谢地总算走了”的神情,现在想想都挺叫人窝火的。
薛允衡的脸黑了。
细论起来,这也是薛家一个奇特的常例,举凡建在各地的宅院,都会有一所叫做沛雨园的园子,这此中的鼻祖自是廪丘老宅的阿谁沛雨园。
因而,薛允衍在上都城东的这所别院中,便也有了一所沛雨园,且这园子还相本地大,里头的屋舍亦极多,收留吕家留在上京的这些族人,倒是尽够的了。
东陵野老在第一封信中说“蒲月初三会有期”。
“为何是吕氏?太子母族,果然……乃国运所系乎?”很久后,薛允衡呢喃的语声传来,突破了这园中沉寂。
薛允衍转过眸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手上的信封正面,端端方正地写着四个大字“薛郎君启”。
这一次,他的行动没瞒过薛允衡,他也一并跟着去了,而欢迎他们的,仍旧只要阿谁叫傅彭的店主,东陵野老倒是行迹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薛允衡“哈”地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导向他,语声微带凉意:“是啊,是啊,如此一来,谁不知薛大郎行事慎重、公道忘我,铁面之下,亦有情面?太子母族的面子,国事军事之整肃,你这一举,两面皆光,大家都指责不出甚么了,所谓公器私用,至此是为极致。”
但是,东陵野老却偏于此时,提出了“吕氏生,天下兴”之语,这不能不令人多想。
也是在彼时,他才模糊猜到了东陵野老的企图,待地动停歇下来后,便立时派人去吕家本来居住之地查探,而现在,他便是在等覆信。
缓缓地拂了拂袖袖,薛允衍茶晶色的浅眸中似映了天涯稠密的黑云,倏然沉邃,幽不成测。
“你的人去了多久了?”浓夜微烛中,清悦的语声破空而来,似将这夜色也涤得浅了一些。
薛允衡挑起了眉,笑得颇带嘲谑:“可惜,人家只知你姓薛,却不知廪丘薛氏之名。阿谁叫傅彭的店主,待你也不是很客气嘛。”
薛允衡似是已经平复了表情,说完了话,便又向前踱了两步,与薛允衡并立于院中。
此时,薛允衡的语声又传了过来,很轻的声音,如私语普通:“吕时行兵败广陵,陛下大怒,已下了好几道怒斥的旨意,并要其上表请罪,前程堪忧。长兄所为,代表我薛氏,自是不成太太草率,终须……”
“不负忠良所托,长兄铁面,此时恰好。”薛允衡似笑似叹地说道,停了半晌,便探手入袖,取出了一未曾拆封的信,向薛允衍举了举,清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挑衅:“我之恶棍,亦是大好。”
在那六合变色、电闪雷鸣、全部六合似被扯破的一瞬,贰心中的震惊、畏敬与悚然,直是莫可名状。
如同自夜色中出世出来的普通,他的呈现,既有些高耸,却又非常地天然。他几步行至阶前,向着薛允衍行了个礼,便束手而立。(未完待续。)
薛允衍沉默不语。
在陈国各大族中,吕氏,实在是个有些难堪的存在。
一身玄色劲装的李隼,便于此时悄无声气地呈现在了灯火下。
“如此,多谢。”薛允衍淡静的眉眼间,有了一丝微小的漾动,他转头看着薛允衡,视野停在他藏信的衣袖上,目色渐深。
接到第二信时,他的确未曾想到,东陵野老要他们请来吕氏族人的启事,竟然是因为如许一场惊天动地的天灾。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信中指了然,要薛允衍将居于上京的吕氏族人,齐齐接至他在上京的别院――沛雨园中居住。
天井中温馨了下来,唯远处不时划过天涯的闪电,为这间天井带来了些许响动。
身为太子母族,吕家在陈国的职位却并不显赫,吕皇后早早薨逝,吕家也是日渐式微,现在已经将近淡出大族的圈子了。
此四字,与东陵野老留予他的第一封信,笔迹不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