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万岁爷秉灯谈鬼事 大太监深夜访权臣

朱翊钧本还想臭骂几句，一见张鲸惶恐的模样，又抬手表示他坐回到凳儿上，斥道：

“皇上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元辅是他的师相，临终前保举两小我，他怎能驳元辅的面子？如果有人提出反对，皇上必定会窜改主张。”

这一骂，三个内侍都吓得筛糠普通，没有一小我敢张嘴说个不字儿，都灰头灰脑溜了出去。眼看着好端端一场牌局被搅黄，朱翊钧脸上有些挂不住，抱怨道：

“主子在。”

“张先肇究竟如何了？”

“甚么都有，上斤不上两的事情都会载上一笔。咱记得另有一条，说是西北榆林卫呈现了天狗吃日头的事，本地有小儿唱歌谣：‘文星落，紫微黑；马变龙，凤凰死。’你看看，这是不是谶语？”

周佑经此一骂，顿觉讲错，背上已是盗汗涔涔，幸亏朱翊钧并不究查，只是挥手让周佑一行退下，命道：

张鲸再不敢吱声，只好告别归去办理，刚走到门口，朱翊钧又把他喊住，言道：

“潘晟？”张鲸早就传闻潘晟曾派管家潘一鹤来京活动追求起复，还走过冯保的门路，但他此时多了个心眼儿，不讲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只恭维道，“张先生向皇上保举的人，想必没有错。”

周佑一行唯唯诺诺躬身而退，待他们一走，张鲸这才跪下施礼，禀道：

自从张居正病重以后，张鲸遵朱翊钧之命，每天夜里在司礼监值房歇宿，以备不时之唤。小内侍畴昔一喊，他立即就跑了过来。此时，朱翊钧让他平身，赐了座后，才道：

张鲸谛视着张四维神采的窜改，小声说：“凤盘公，咱晓得你的心机，好端端的眼睛里，如何能搁一粒沙子出来。”

“晓得，”张四维点点头，答道，“现在已在垂死之际，不谷已安排都城各大衙门，日夜都留人值事，以备不虞。”

张鲸乘轿出了紫禁城，去吏部和都察院办完传旨的事，想着收了大名府知府的银子，不但没有替人家逢凶化吉，反而收监拘谳，不免心下怏怏。斯时夜已深了，立秋刚过几天，恰是北都城最热的时候。平常逢到这季节，北京就变成了不夜城，多少戚畹人家膏粱后辈，恰好去那些酒馆青楼或倚翠偎红或揎臂痛饮，极尽声色犬马之能事。彻夜里氛围却有些分歧，街面上到处都是巡查的军士，那些风月场合馔饮之地，也都冷冷僻清少有人帮衬。张鲸心下清楚，这都因张居正的病情引发。万千朝局一身所系，必定导致统统的官员都密切存眷首辅的病情窜改。因而，一股子风声鹤唳民气惶惑的严峻氛围便在都城里伸展。皇上固然没有命令宵禁，但是见这大街冷巷，竟沉寂得如同木叶落尽的空山。张鲸本来就一肚皮不安闲，又目睹这分冷僻，三伏天里竟然打起了寒噤。这时候，他乘坐的四人抬凉轿刚抬出吏部、都察院地点的繁华街，眼看就来到了棋盘街口，从这里向右拐畴昔，约莫半里多路，就是夜间收支紫禁城的唯一通道东华门，轿夫们咔咔咔地在磨轿杠，张鲸从凉轿里伸出头来喊道：“不去东华门，到槐树胡同。”

“不是他又是谁？”

“鬼不吃五谷，那里会死。”另一名寺人辩驳。

“朕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本来却也是一个草包，甚么三荤五素的话都从你的嘴中吐出来。”

张鲸听出皇上的话中含有几分幸灾乐祸，他揣摩皇上对张居正的豪情非常奥妙：既恭敬又仇恨，既依靠又顾忌。恭敬的是张居正作为顾命大臣，十年来把个混乱溃败的朝政管理得井井有条，仇恨的是张居正对他要求太严，特别是万历六年的那道《罪己诏》，让他脸面丢尽；依靠的是张居正作为他的师相，十年来不但事无大小一一施教于他，并且替他解除统统的艰巨险阻，具有化腐朽为奇异的移山心力；顾忌的是张居正独揽朝纲功高盖主，现在天下官员，都群情他这位承平天子，之以是能够端居廊庙四海威服，就因为靠着张居正这位铁面宰相……固然张居正严守臣道，对他礼敬有加，但他在张居正面前，老是谨慎谨慎，像一个恐怕做错事情的小媳妇。措置朝政，他对张居正言听计从，但每签发一道圣旨，他又欣然若失——皆因张居正的票拟，他不敢擅改一字……现在，这位宵衣旰食不苟谈笑的宅揆，眼看就要油干灯灭放手而去，皇上在哀思之余，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是道理中事。有了这个判定，张鲸冷冷一笑，露骨地说：

张四维固然贵为内阁次辅，满朝文臣，仅屈居于张居正之下，倒是没有资格看到那份本只供皇上一人览阅的访单。张居正担负首辅以后，兼管东厂的冯保卖面子，将访单制成两份，一份给皇上，另一份给了张居正，凡东厂侦伺的文武大臣的秘事，实际上只要皇上、张居正和冯保三人晓得，除此以外任何人不得与闻。张四维对东厂的访单一向心存害怕，这时问道：

“那份访单上还说了些啥？”

“老奴刚返来，就赶着进乾清宫来见皇上。”

“主子张鲸恭请万岁爷晚安。”

朱翊钧浅浅一笑：“你也不必粉饰，朕并没有说要究查你的任务，你也像冯公公那样，马上就去吏部与都察院传旨，将那两名知府连夜收监。”

跟着这声承诺，只见周佑领了七八个内侍走了出去，本来他们都一向等待在门外廊下，只是皇上没叮咛，他们不敢私行出去。

轿夫听令，又把轿杠磨返来，从棋盘街口向左拐，奔槐树胡同而去。约莫半个时候，凉轿抬进了槐树胡同口，在一所气势轩昂的大宅子前停下，这里是内阁次辅张四维的家。四年前，张鲸被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寺人不久，就与张四维建立了友情。开初，张四维对张鲸并没有甚么特别的豪情，他只是仗着自家盐商出身，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故对内廷大珰，特别是司礼监的几个寺人，一个个都用心凑趣，但他仍然把首要心机用在冯保身上。厥后，张鲸主动前来贴他，间或透露几次皇上的暗里说话，如某件事应当如何措置，或人可用不成用等等，让张四维按皇上的意义写折，成果是写一个准一个，他这才对张鲸刮目相看。今后，窥测皇上的心机与静态，除了冯保这条“明线”，又增加了张鲸这条“暗线”。冯保固然对他抱有好感，但毕竟是首辅的肝胆之交，这张鲸却分歧，两人有着共同的好处——一个想当首辅，一个觊觎司礼监掌印，固然未曾点破，但两民气照不宣。张居正得病期间，按皇上的旨意，平常阁务由张四维与申时行两人措置，只是严峻事情才由张居正秉断，但张四维为了表示谦恭，事无大小都派人到张大学士府叨教，他本身倒落得安逸，每日去内阁点卯，大要上也忙得团团转，内里却没拟过一道阁票。三天两端，他还要跑到纱帽胡同去处张居正存候问病，极尽体贴。近些时，常常看到首辅貌萎神枯的模样，他激烈地感到汗青上的那些失利者，更多的不是败于政见而是败于身材，因而，便请了一个武当山的道人到他家中住下，日夕向他就教养生吐纳之法。

“是啊。”张四维一改常日故作高深的作派，焦灼地说，“堂堂内阁，如何放了一只叩首虫出去。”

“是啊，明天，余友丁就会到内阁值事，潘晟在浙江故乡，想必他的任职圣旨现在已在路上，要不了二十天，这位潘晟也就到了北京。”

“方才冯公公到司礼监，简朴向主子说了几句，传闻已在垂死之际。”

“张先生一死，压在您头上的一座大山就给搬掉了，这不是丧事儿又是甚么？”

“皇上也在安排首辅的后事。”

张四维深思了一会儿，问道：“‘马变龙，凤凰死’，这六个字藏了甚么玄机？”

“皇上，当下之急，恐怕还得从速增加阁臣才是，以备张先生不豫……”

周佑一看这张牌，立即叫起来：“万岁爷，您这张牌是偷的！”

朱翊钧硬着脖梗儿，大声辩论：“咱啥时候偷牌了？咱有这张牌嘛！”

却说张鲸在张四维府邸门口落轿的时候，张四维正在武当山道人的指导下练习扪腹静坐之法，听得门人禀报，他立忙收了功，与张鲸在客堂相见。

朱翊钧睨着他，又道：“大名、真定两名知府，一向未曾收监，此次张先生又特地诘问。”

“他已下旨吏部，补充潘晟与余有丁两报酬阁臣，这两人都是张居正保举的。”

一个万乘之尊，一个轻贱主子，竟为一张牌争得面红耳赤，那架式仿佛还会打起来。冯保实在看不过眼，站在门口也不挪步，只重重咳了一声，朱翊钧转脸瞥见他，犹自喊道：

“这个嘛……”周佑没想到皇上俄然会问如许一个古怪题目，他挠着脑袋，嘲笑道，“人家都说，鬼是死人变的。”

“周佑，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鬼？”

皇上提起这件事，张鲸止不住心惊肉跳。本来，朱翊钧已有旨，着都察院将两名知府押送来京谳审，张鲸是大名府人，大名府知府便托人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请他在皇上面前讨情。张鲸纳贿以后，便瞅了个上西暖阁读折的机遇，对皇上说大名知府逼迫哀鸿交纳赋税，实出无法。他曾向上峰禀告过府治内受灾环境，但府中移文报上去后就被有司压下。即便如许，他还尽量挪借银两施助哀鸿。是以，解官押赴来京之日，境内很多百姓自发拥到路口摆香案送他。皇上一听，恐怕弄出冤案来，忙又下旨吏部，将两名知府由收监改成囚禁。现在，皇上说张居正清查，张鲸自知理亏不敢辩论，只讷讷问道：

“主子当日所言，也只是捡耳朵听来的……”

“大伴，你评评理，周佑这混蛋，竟然说朕偷了他的牌，这如何能够！”

“管它呢，”张鲸嘴角掠过一丝滑头的浅笑，镇静地问，“凤盘公，元辅的病情您晓得吗？”

“万岁爷，要不要主子们还陪您玩牌？”

闻此动静，张四维心下甚为不快：一来是张居正保举阁臣不与他筹议，可见对他存有戒心；二来是皇上提拔阁臣的谕旨下得如此之快，也不让内阁与闻，可见他堂堂一个次辅，在朝政即将剧变之时，竟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想到这一层，他立即就感到两位新增阁臣必将对他构成庞大威胁，特别是潘晟——当初他任礼部尚书时，潘晟是礼部左侍郎，此人长于追求，又是张居正的弟子，现在传闻已攀上冯保作为背景，若让他顺利入阁，等因而对本身晋升首辅的柄政之路设置了一道难以超越的铁门槛。思来想去，他本来已经滋长出的稳操胜券的感受，俄然间又化为乌有。

“猖獗！”

“依咱看，这事儿并没有板上钉钉。”

周佑还想辩论，冯保朝他一顿脚，眉毛一拧吼道：“你这蠢物，敢说皇上偷东西，再混闹，谨慎咱割了你的舌头！”

“张鲸，元辅最新的病情，你晓得了吗？”

“皇上，在主子面前，您总得重视面子，”冯保敛了火气规劝，旋即又道，“周佑这帮家伙，哼，屎壳郎爬草秸，毕竟不是一条蚕。”

“有就有，你输了，却反赖我。”

“哟，万岁爷这理儿高深。”周佑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奉承说道，“就说这乾清宫，已经有七个天子在这儿驾崩，如果先前的天子爷变鬼今后，都不再死，岂不……”

最后这一问，流暴露朱翊钧心中的惶恐，冯保抬眼一看，只见朱翊钧眼角已是滚出了泪珠，不由抚膝一叹，禀道：

出了张居正府邸，天气已黑。冯保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紫禁城，连杯茶都来不及喝，就径直跑到乾清宫向皇上禀报。此时皇上刚用过晚膳，正在东暖阁中同三个内侍一起玩斗叶子的游戏。叶子是一种纸牌，又叫马吊牌，共四十张，每张牌都以《水浒》故事中的人物定名。玩时四人入局，每人八张，以大管小，窜改甚多。约莫是年前，乾清宫一名办理牌子在外头学会了这类牌戏，回宫来教给皇上，皇上很快就上了瘾，每天只要一落空，就要让贴身内侍陪他玩几局。冯保出去的时候，皇上正玩到第三局，乾清宫管事牌子周佑与他是对家，这时候打出一张百万贯的阮小五。皇上磨蹭了一会儿，俄然甩出一张牌来，嚷道：

“你听听，更加胡说了，”朱翊钧咯咯咯地大笑起来，言道，“咱本身的牌，还用得着偷吗？”

“这类事，老奴怎敢打妄言。”

“人死了变鬼，鬼还死不死呢？”

张鲸说：“前几天，咱去西暖阁读折，偷瞄了一眼东厂呈给皇上的访单，内里有一条，说您请了一名武当山羽士传授摄生之法。”

两人略事酬酢，张四维让茶以后，就开门见山说道：“张公公夤夜拜访，定有急事。”

张鲸饶有深意地一笑，言道：“据鄙人猜想，在两可之间。”

实在东暖阁中已点了四盏灯笼，外加桌上的两支大光亮烛，已是亮如白天，但皇上既嫌灯暗，周佑忙动员部下七手八脚又弄了四盏灯笼出去挂上。

“元辅早就说过，朝政无小事。冯公公方才禀奏时，朕未下旨，因为这事儿朕是听了你的禀报后才点窜了旨意，现在再改归去，也还得让你去办理。”

“这么快？”

“皇上不是下旨了吗？”

“够了。”

张鲸解释道：“本年是马年，神马变龙，预示着皇上要当家做主了，凤凰死更明白，首辅张先生是乙酉年生人，属鸡的，本年是他的大限。”

“你一张臭嘴胡唚甚么，先朝天子都乘龙升天，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去了，甚么鬼不鬼的。”

张四维眼睛一亮，问：“这么说，皇上擢用潘晟，只是做模样的？”

一个小内侍抬杠：“人老了病了就会死，鬼老了病了，必定也会死的。”

“咱说过，这访单是偷看的，皇上并没有和咱群情这事。”张鲸据实而答。

“你啥时从张先生府上返来的？”

“万岁爷，主子恭喜您了。”

张鲸呵呵一笑，却宕开问道：“传闻凤盘公家中住了一个武当山羽士？”

张四维心下略微一松，正欲细论，忽见派往张居正府被骗值的内阁中书急仓促跑进客堂，神采镇静禀道：

张四维一惊，问：“是有一个，来了约莫半个月，这点小事，你也晓得？”

“大人，首辅他、他白叟家走、走了！”

张鲸嘴巴涂蜜尽说好听的，朱翊钧乜了他一眼，斥道：“别说这些阿谀话，你管住本身的臭嘴就好，去吧！”

“啊？”张四维目光霍然一跳，问，“皇上是如何安排的？”

朱翊钧一拍桌子，唬得张鲸双腿一软，屁股离了凳儿跪到地上。朱翊钧的确如张鲸揣摩的那样，对张居恰是又敬又恨，但他毫不答应底下的主子对他有这类印象。他之以是彻夜里喊来张鲸，本意也是想找小我说说内心的难过，偏张鲸自作聪明，硬是要将一些只可领悟的东西用说话点破，是以引发了朱翊钧的愤怒。

“彻夜里，乾清宫各处屋子，都多点灯笼。”

“唉，恐不久于人间。”冯保瞅着桌上狼藉的纸牌，心伤地说，“看张先生那模样，随时都有能够咽气儿。”

“万岁爷，您看这亮光够吗？”周佑问。

“张先生还发起，补潘晟与余有丁两人入阁，朕都准了，这会儿，恐怕旨意已到吏部。”

“啊，真有这么严峻吗？”

朱翊钧嗤地一笑，驳道：“自从盘古开六合，到现在有多少年初了？少说也有一万年。年年都死人，死的人都变成了鬼，如果鬼都不死，那当今这大千天下，岂不是角角落落里全都挤满了鬼？”

冯保一走，差未几戌时过半，朱翊钧单独坐在东暖阁中，对着荧荧烛光，不知为何，他俄然感觉鬼气森森，内心一阵惊慌，便朝门外大声喊道：

周佑命一个小内侍去喊张鲸，余下的人都留在阁房里。这帮朱衣寺人想着为皇上逗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候竟冷了场。半晌，朱翊钧方双眸一闪，幽幽问道：

“你是指潘晟？”

冯保说着，便将见张居正的前前后后细枝末节胪陈一遍。朱翊钧听罢，顿时忘了方才的不快，悲伤地说：

“是是，万岁爷谦虚纳谏从善如流，真乃有古天子之风。”

“张先抱病入沉疴，还惦记取这件小事？”

“除了张先生的病情，余下甚么都没说。”

“不玩了，你派人去把张鲸喊来。”

“甚么对呀错的，张先生柄国十年统统的建议朕都谦虚采取，现在他这最后一回建议，朕焉有不准之理！”

“鬼死不死，这但是个溜尖的题目，主子真还不晓得。”周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鬼又不是命，如何会死呢？”

“大伴，朕方才争着好玩，你却当了真。”

“万岁爷，主子该死！”张鲸惊悚地自责。

“主子知罪。”张鲸被骂蔫了。

周佑正说在兴头上，忽被人在腰眼上捅了一指头，掉头一看，只见张鲸不知何时走了出去站在他的身后。

“来人！”

“在恭默室最后一次见元辅，才三个月工夫，他就病成这个模样。本来朕总觉得他患的不是绝症，只要天道一和缓，他就会渐渐好起来，谁知他本日里竟走到鬼域路口上……他若真的放手一走，这一团乱麻似的国事，朕拜托给谁呀？”

“冯公公还对你说了些甚么？”

“东厂真是无孔不入，”张四维神采一沉，又担忧地问，“皇上是何态度？”

一番话让张鲸听出两层意义：一是皇上顾及他的面子，没有将此事的底儿露给冯保；二是此事的措置还得规复原旨。张鲸感激之余又忐忑不安，说道：

冯保的骂语很损人，朱翊钧也分歧他实际，只漫不经心用手拨弄着桌上的马吊牌，过了一会儿才问：

周佑正说在兴头上，忽被人在腰眼上捅了一指头，掉头一看，只见张鲸不知何时走了出去站在他的身后。这位当红的秉笔寺人责备他道：

“您是有这张牌，但主子打出九十万贯活阎罗阮小七时，您就用过一次，怎地现在又有这一张？”

“是啊，”朱翊钧长叹一口气，叹道，“张先生铁面宰相，多么了得，然也难逃一死。”

“大伴说的是，”朱翊钧停了抽泣，答道，“就按张先生的保举，你从速替朕拟旨，补余有丁为文渊阁大学士，潘晟当过南京礼部尚书，资格深一些，此次就补武英殿大学士，列名在余有丁之前。着二人敏捷到阁履任，这道旨，彻夜就收回去。”

周佑瞧着皇上神采不仇家，咂摸着是为玩马吊牌的事冯保让他不欢畅，遂谨慎问道：

“恭喜甚么？”朱翊钧一愣。

“千万贯行者武松！”

“咱看，这歌谣是人编的。”

周佑得理不让人，咕哝道：“万岁爷，您不是偷主子的，您是偷您本身的。”

“这房里灯光太暗，多点几盏灯笼。”

朱翊钧如此干脆，冯保心下甚喜，当即拟了旨，钤了御印，连夜派人送往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