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定策 1

“我有大事，要和两位叔叔相商。”邓舍请他们坐下，赵过不肯坐，转立到他的身后。

“就这事儿？”文华国大失所望，他不觉得然，“不是都说好了？招完兵马，就去山东。”

关世容一笑，拱手而出。刚好同文华国、陈虎、赵过三人撞个劈面。打个号召，他自去了。文华国衣衿倾斜，头蓬乱，明显是才从床上爬起。瞧见邓舍，他嚷嚷着问道：“舍哥儿，大中午的，饭才下肚，还未曾消食儿。把俺们叫来何为？”

他的话没说完，潜台词很较着。人马一到，她必定嚷着去上都。承诺过的事儿，不好忏悔。还不能获咎她，王士诚红巾大将，获咎不起。

“自辽至今，几百年来，高丽境内烽火不竭，元气早就大伤。民稀军弱，俱无斗志。辽、元铁蹄，轮番践踏之下，虎狼敢战之士，早已不存。剩下的，猪羊成群。看河光秀之流，便可窥斑知豹。而我等，皆战乱余生，挣扎求活心切，必可势如破竹。我们不求多，先夺一两城镇，稳住脚根。以后，以之为基，练习军士，整修兵戈。又有辽阳红巾在前，替我们抵挡鞑子，我们大能够视局势之窜改，缓缓图之。”

邓舍对劲地点点头：“关百户辛苦，快请先去歇息。路中各官妻妾，我已经命赵过，选了几个好的，送到关百户住处了。”

见他如此谨慎，陈虎问道：“大人，敢是下边州县，有了甚么异动？”

“至于人生地疏，辽东高丽流民，地点皆是，不下三四十万。甚多如河光秀普通出身的细民奴婢，尽能够粮饷、回籍、繁华为饵，诱之为前驱。往高丽，路经辽阳路，听河光秀讲，那边高丽流民甚多，我们能够一起相召，能得两三千人，便充足利用。”

文华国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哑口无言。他是胆小，可还没胆小到这个份儿上。他不晓得该说甚么才好，倒不是反对，只是没思路。他半晌才道：“兵马，是不是少了点？”

也有投降蒙古的高丽甲士，这部分大抵几万人。镇守多数的镇戍军中，有一个高美人构成的万户府；蒙元在辽河、庆云等地，有高丽屯田甲士；在沈阳设有高丽女直汉军万户府，由高美人、女直人构成，是辽东三大万户府之一；别的，在上都、河北、山东、蒙古等地也都有高丽甲士。所谓的汉军，并不是只代表汉人。所谓汉人八种，当时，除了北方汉人，高美人、女直人，也都被称为汉人。

饭毕。邓舍没再留他，叫人打扫一处洁净房舍，请吴鹤年安息。吴鹤年在城中本自有宅院，可一来早被红巾占有，二则此人虽有才，却无德，不放在眼皮子底下，邓舍没法放心。

文、陈二人未到，去招降诸县的关世容返来了。借达鲁花赤那一颗没了皮肉的头颅架子之威，一州六县屁滚尿流，尽数投降。各州县的官儿们，在看管之下，也都全数带到。

“不知两位叔叔，对我们下步去处，有何筹算？”

陈虎大吃一惊：“大人，你是想，……”这震惊一闪而过，他很快节制住了外露的情感，神情凝重。

第三个首要来源，是为了回避差役、摆脱奴婢身份，而逃到中国的高美人。高丽王为此专门给元帝写信：“近年间，本国州县当役群众并官寺奴婢人丁逃往辽阳、沈阳、双城（目前鲜永兴）、女真等处，遁藏差役，涣散住坐。”由此可见，一则高丽政治暗中，较之蒙元统治当中国还不如；二则，逃到中国的高美人为数很多。不然，高丽王也不会是以而去惹烦宗主国。

有被蒙前人掳掠来定居辽东的，这部分占很大比重，仅1254年一年，高丽被掳男女即达二十万。

邓舍起家，从案后绕出。

有言道，功德成双。

“末将在各处，都留了人，专门卖力。州县里风平浪静，没甚么不当之处。”

文华国听邓舍阐发得头头是道，楞了会儿，找不到能够反对的处所。既然找不到，那就是可行，他和陈虎不一样，向来丁一卯二，一拍桌子：“自古船多不碍路，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舍哥儿你既然策画已定，但等兵马招足，这嘴边的肥肉，我们便去尝一尝。”

此人的确是个干才。邓舍心中暗下判定。一向讲到中午，亲兵送来饭食，才停下话头。邓舍天然请他一起用饭，吴鹤年诚惶诚恐，推让不得，斜签着身子，一顿饭吃得满头大汗。

陈虎思忖多时，缓缓点头：“行不可，尝尝才知。”

1，辽东高美人。

“按将军号令，向他们讲的是降者不杀。”关世容汇报，“现在他们俱在院外等待，将军见是不见？”自王夫人放权给邓舍以后，关世容、罗国器等人，和黄驴哥、陈虎一样，都改了称呼。

“刚才同吴鹤年对谈，为之震惊，我有了个不成熟的设法。上个月，关平章传檄高丽的事儿，两位叔叔还记得吧。”自家人，不必绕圈子，陈虎既然问，邓舍便照实说。

邓舍讲的简朴，陈虎提出两个首要题目：“人生地疏的，说话也不相通。”

“上中午候，陈叔已把谎言放出。只等四散开来，到一起惶惑之时，多不敢说，从数万流民中，招致万人，料来还是有几分掌控。”邓舍向文华国解释。

门外院中，气候越阴沉。几棵大树中间，石板地上站了十几个红巾，跨刀提抢，权做保卫。他叫来领头的，也是上胡匪的一个老兄弟，叮咛他带着人，退出院外，不得放一人出去。

“万人，……”

“甚么事？”

“不错。”陈虎表示，在邓舍料想当中，他严峻地诘问，“如何样？”他固然已有定夺，可兹事体大，世人身家性命，尽在此一念之间，他当然想听听其别人的定见。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到江边以后呢？”

陈虎邃密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猜出邓舍另有了筹算，他沉吟道：“愿先听大人之见。”

当时，沈阳路的大部分和辽阳路的一半住民都是高美人。一向到明初，辽东的民族构成，“华人十七，高丽、土著、归附女真野人十三”。

先是细谈招兵之事，又从招兵引出来，听吴鹤年讲永平路所辖州县的详细环境。≥再扩大到沿边诸路，人丁多寡，物产如何，可用者有几，须重视者是甚么。在邓舍决计鼓励之下，吴鹤年口若悬河，滚滚不断。

邓舍一口气松出。

只不过，陈虎问道：“王夫人如何办？”

“我们虽不会高丽话，但，高美人会汉话的，实在很多。并且，高丽无笔墨，所用者，皆是汉字。”说到这里，他记起文华国等人皆不识字，转开话题，“文叔莫非忘了？我们当兵之前，纵横黄河两岸，见到的来肄业、求经的高丽秀才、和尚们少了？更别进步丽贩子，络绎不断。只这永平一起，就有千人。由此可知，高丽海内，晓得汉话的人，不在少数。以是，说话一关，不是题目。

管民官，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吴鹤年里手熟行。加上他记性也好，每讲到数字，乃至几年前的粮食收成，也能切确到个位。

和吴鹤年谈过以后，他精力畅旺。料来文华国诸人歇息也够了，命亲兵前去通传，只叫文华国、陈虎、赵过三人，要和他们筹议往高丽一事。

陈虎皱着眉头，盘桓再三。不到考虑成熟，他普通不表定见。

有他两人支撑，其他诸将的定见，能够不做考虑。府库金银，都在他的节制中；没金银就没兵马，有金银，那来当兵的人，天然会晓得谁才是做主的。人马在手，黄驴哥等人，也就无关轻重了。去也未几他们，不去也很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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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得空理睬这班虾米：“着人看管就是。”他问，“诸州县住民土著，还算安稳？我们的招兵旗、求才令，都下到了罢？”

“有此万人，鼓励向东。沿路都会，多在我手；即便有尚在鞑子手中的，只要我们不去挑逗，想来他们也不会主动反击。顺顺利利达到鸭绿江边，估计没甚么题目。”邓舍细细分解，自有此筹算以后，他已经将全部运作，十足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