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破三例
那宫娥目中惊奇这才深了些。怪不得陛下朝晨出了殿来，叮咛说公子性子淡，凡事随他喜好，莫要吵了他。这才一早她便瞧出来了，这周美人性子可真够淡的。
暮青只淡然点头，新入宫侍驾，宫人们一早来恭喜应是常例。她未曾将宫人们的忧色放在心上，只目光落去宫娥手中捧着的新袍。那新袍素香纬锦，织了兰枝，颇淡雅合意。她拿了那衣袍便自进了帐中去换，并不叫人奉侍，待出来后，见那捧衣的宫娥朝她笑着施礼。
“随便。”
帐外，男人懒卧，似人间落了一团红云在榻里，他含笑，亦望那龙帐，似能设想现在那帐内，少女一副防备模样。
行宫中的公子们以色侍君，脾气烦闷者多，大多难奉侍，心有不快，刁难宫人取乐或拿宫人出气者多了，似这位周公子般心静气沉的，真是未曾见过。
天下间传闻他怪诞不羁，昏庸无道，在她看来全然不是如此。
“冷宫。”帝王懒下了旨意，往龙帐徐行而去，殿里红袍施一起水影，烛光里如血。
“传陛下口谕，美人且暂居合欢殿后殿，今后便由美人专司侍浴之事。”众宫人笑容妍丽，那笑容分外诉说着几分恭喜。
男人点头一笑，周身若腾起层云，他懒懒将眸合上，乌发红袍竟无风自舞，半晌工夫，那袍那发竟都干了去……
听那人低笑：“爱妃此举是要刺驾？”
笑声落，暮青已看清来人，不觉面色松了松。
彻夜窗外有人窥听时，他那一副纵情声色的模样清楚是在演戏，别人看不出，她却瞧得出。
夜里暮青睡得浅，天未明便醒来，出了帐子一瞧，步惜欢竟不在了殿中。
演戏，这便是她彻夜得见步惜欢后的印象。
暮青见了医书，心便在医书中了。药草香花，验尸经常有效处，她跟着爹学过，何如家中医书未几，现在在宫中，既得了这便当，自要好好研习。她边看边顺手写下，不知不觉已过一日。
与其与他说些无关痛痒的磨嘴皮话，不如谈闲事。
回身重新和衣躺下，袖口一压，压一把薄刀在掌下，暮青这才浅浅阖眸。
说她胆量小，她睡他的龙床竟睡得毫无惶恐。
龙帐掀了又放下，扫出一道厉风，呼呼刮了殿中烛火，烛光忽明忽暗，映得殿门口男人的容颜忽阴忽晴。待龙帐里静了，男人还倚门未动，远远瞧去，似贴在殿门上一幅美好门画。
暮青怔在帐子里，宫中眼线多，她还觉得彻夜少不得要陪他演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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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娥声若黄莺，朝晨分外好听，却并不吵人，听了暮青的话也未几言，行了宫礼便退了出去。
初夏上午，风暖恼人，暮青用过茶点，只在殿中独坐，不发一言。宫娥见了，又来问道：“美人可需到御花圃中逛逛？奴婢等陪着美人瞧瞧宫中景色。”
“书吧。”暮青道，提及有些兴趣的事，她话这才多了些，“如有医书最好，若无，杂记也可，再置笔墨来。”
稍时，殿门开了，内廷总管寺人范通出去禀道：“启禀陛下，殿外齐美人宫中内奉养了参茶来，主子让他在外头候着，方才是他不慎打翻了茶盏。”
医书和杂记都为她寻了来，她见有医书在，便将杂记放在一边，且瞧医书去了。这一瞧便是一日，宫娥寺人从旁奉侍着，悄悄心惊，只道这公子可真是个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的。
步惜欢昨夜说出宫需早晨，是以暮青白日不见他也不急，只是早晨直比及半夜时分，人还没来。她皱了皱眉，觉得他彻夜有事不来了，便放下医书遣了宫人出去，自去帐中睡了。
“懒得。”
有宫娥寺人进得殿中传旨，见暮青自龙床下来，皆有几分骇怪。陛下虽常召公子们侍浴，但从不召新进宫的公子，此中启事宫人们难以推断，却知此乃行宫常例。新公子们从美人司里入宫前都是沐浴换衣过的，且侍寝并不在此殿，而是在合欢殿旁的西配殿。此殿乃陛下沐浴后浅歇之所，未曾有公子留夜过。且即便是西配殿，公子们侍寝后都是要各归各殿的，陛下少有留人侍夜的时候，便是哪日龙颜大悦留了人，公子们也是歇在龙帐外的矮榻上，未曾见过有睡一夜龙床的。
陛下喜怒难测，宫中公子们皆封美人，但美着美着，人就去了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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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一声忽来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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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望着放下的龙帐，俄然感觉本身想得有些多，她只是要为爹报仇，其他的事想来也无用。他不需她陪他演戏演全套，那更好，免得她被占了便宜。
“杖毙！”帝王的声音透殿而出，夏夜里生了凉意。
“奴婢为美人去备早膳，美人可有爱好的吃食？”
早膳过后，宫娥又来相问。
“何人？”帝王开了口，声音颇沉。
步惜欢将刀递还给她，牵着她的手便往帐外走，“随朕出宫。”
这位公子，帝宠在宫中是独一份儿，如此好奉侍大略也是独一份儿了。
这性子真是……
言罢，他便出了龙帐，在帐外一张梨花矮榻上卧了。
“此时就是夜里。”暮青下了龙床，快些办完刺史府的案子，她才好查爹的案子。
宫娥目露微诧，含笑又退了下去。
啪！
觉得这章能写到开棺，成果没写到，下章。
明显有明君之能，为何要以昏庸无道示人？
这位周美人，昨夜但是一破便是三例，现在另有一例要破。
步惜欢眉一挑，窗外窥听的人没了，他便卸下了那副媚色含春的样儿，换一副懒惰神采，道：“出宫需夜里。”
范通耷着眼皮子，似这等旨意传风俗了，道一声遵旨便出了大殿。殿别传旨声夜里如老鸹寒喋，小寺人未惊起一声，便只听呜哭泣咽似被人堵了嘴，一起拖远了。
步惜欢却没那么急，“明晚再说吧，彻夜且安息。”
暮青还是这话，她在家中日子贫寒，茶点罕用，并不抉剔，也无偏好。
还是是和衣躺下，她却睡得浅，半梦半醒间，忽觉身后帐风微凉。她快速睁眼，翻身、下床只在一瞬，手中寒光向着身后一刺！那寒光却莫名从手中飞出，落了来人手中。
暮青翻身坐起来，目光腐败，果然未睡，“刺史府的案子何时再查？”
“茶点美人可有偏好的？奴婢去领。”
这榻应是晚间给侍寝后的男妃睡的，便利一夙起来服侍梳洗。暮青睡了龙床，步惜欢竟没提示她，自去帐外卧了。
步惜欢掀了龙帐出去，见暮青已和衣而卧，有人出去竟涓滴未觉，已睡熟了般。宫烛照，华帐影映了少年衣，绰绰芳华。那芳华，纤柔不堪春，一望便知是才子。
“美人今后在宫中光阴长着，莫非便一向在殿中独坐？可有爱好之事？琴棋书画，奴婢尽去寻来，美人也好打发光阴。”
“那齐美人……”
说她胆量大，她袖中那刀时候不离身，似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那宫娥闻言松了口气，还觉得他当真要如此坐着，若闷坏了，陛下要见怪了，她从速将书寻了来，笔墨一同备下，便见暮青坐在桌前看书去了。
“随便。”
当初在刺史府，她当众验尸，他曾多次扣问她，对验尸伎俩颇感兴趣。仵作在大兴乃贱役，平常百姓都不肯为，何况士族权贵？他能摒弃旧念，已是非常开通。刺史府中放她走，后又派人寻她，叫她晓得势单力薄到处碰鼻的无法。彻夜她自投坎阱，他又以爹的事为饵引她为他所用，此人清楚心中住有乾坤，城府颇深。
男人垂眸低低一笑，“爱妃身子不爽，可需朕宣太医？”
虽清冷些，倒也真是好奉侍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