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
七爷腔调迟缓,似是在回想先前的景象,“因为有惠光大师的提示,皇嫂待我极其谨慎,不管吃的用的都是细心查验再查验,便是平常到御花圃去玩,身边也老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四五个宫女。饶是如此,可六岁那年还是出了事。
严清怡一颗心紧紧地提了起来,即使她晓得七爷定是病愈了,不然不能安好地坐在她身边,可想到当时凶恶的景象,还是莫名地担忧和严峻。
严清怡了然,沉默半晌,提起他朝晨时的问话,“七爷为甚么问宿世此生,七爷信赖人有来世?”
严清怡摇点头,压下心中慌乱, 强作平静地问:“七爷说得是六道循环?”
小郑子见她张望,低声先容道:“这台阶一共九九八十一阶,中间的松树也是八十一棵,那边另有片柏树林……”
七爷续道:“我是去求问姻缘,通微法师送我七个字,守得云开见月明。”说到此,停下来,缓了声音,问道:“我这算不算是云散月出?”
正月月朔的凌晨,天气阴暗冷风残虐,街道上没有半小我影,他们说着如许的话题……严清怡油然生起几分惊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是偶然闲谈还是在成心摸索?
她宿世向来没有传闻过七爷这号人物,会不会七爷生下来就死了?
严清怡脑中“嗡”一声, 刚才的困乏委顿全然消逝不见,耳边只要七爷的声音, 漂渺得仿佛自九霄云别传来,越来越近,如同好天轰隆, “你信不信有人会重活一世?”
婴孩短命,不管是皇家还是布衣,都是忌讳之事,以是她才不晓得有个七爷。
有个穿茶褐色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呼号着“阿弥陀佛”,将世人让了出来。
严清怡不敢多瞧,忙垂下头,从方丈手中接过三支香,敬献到香炉内,然后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拜了三拜。
严清怡松快了些,长长地舒口气。
严清怡微红了脸,没有出声。
又或者,七爷也是两世为人?
严清怡伸谢接过,抿了两口,问道:“刚才三尊佛像便是皇后娘娘捐资塑的金身吗?”
青柏跟小郑子见机地守在门外。
途中,七爷接着之前的话头,笑道:“刚才不便利说,是因为前年我去找过清虚观的通微法师。”
没想到跟宿世一样,通微法师仍然极受世人追捧。
有风吹过,雪粒扑簌簌飘散下落下。
大氅很丰富,上面的狐皮柔嫩而暖和,蹭着她的脸颊,有些痒。
严清怡脑筋里乱纷繁的, 根本来不及思考, 仓促开口, “七爷是甚么道, 我就是甚么道。”
佛像前是架长案,正中摆着黄铜香炉。
小郑子立即闭上嘴巴,低眉顺目地跟在中间。
严清怡冷静地跟着念,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遂猎奇地打量着。
严清怡宿世来过护国寺,但都是赶庙会瞧热烈的,还未曾端庄八百地上过香,更未曾在寒冬腊月时候来。
七爷展开眼,笑着问道:“你现在是人间道,上一世是甚么道?”
饭极简朴,倒是不测得好吃,两人竟是把饭菜全都吃完了。
青柏搬来车凳,小郑子守在车门处,正要扶七爷,七爷不消他,本身踩着车凳下来,回身又托着严清怡的胳膊将她搀扶下来。
想到这个能够,严清怡讶异得差点跳起来,却硬生生忍住了,屏住气味等候着下文。
七爷眸光突然亮了下,很专注地望着她, “那我们商定好, 一起堕入循环。如果是牲口道,就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如果是天国道, 就一同上刀山下火海。”
有诵经声畴前殿传来,伴跟着“笃笃”的木鱼声,悠长而旷远,有种叫民气定的力量,先是念《大悲咒》,然后是《心经》。
等沙弥读完一卷经,另有小沙弥将几人引到殿后静室,又端来一壶清茶。
严清怡笑笑,再抿两口茶。
严清怡宿世听过通微法师的名头。
等再醒来,发明本身躺在地榻上,身上盖着七爷那件狐皮大氅,而沙弥正一样一样地把饭菜摆在矮桌上。
七爷笑答:“不是,她捐资的是释迦牟尼佛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
天国道, 十八层天国了, 经年累月地忍耐刀山火海油锅寒潭的痛苦与折磨,不过完那一世便永久没法出离。
声音既干且涩,陌生得完整不像她本身。
释迦牟尼是现世佛,掌管人现世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此中会不会有甚么玄机?
七爷紧紧握着她的手,“我晓得……”
不等她开口扣问,就感受马车已稳稳地停了下来。
更没想到得是,七爷竟然也会信赖通微法师。宿世,康顺帝仿佛就非常仇恨正一神教,说他们妖言惑众敛取财物。
这跟宿世此生又有甚么干系?
信不信有人会重活一世?
厥后罗振业干脆让人把那间屋子拆掉,这才消停了。
小郑子讪讪地收起车凳,又急仓促地跑到角门处去叩门,岂料青柏已先一步叩响了门。
严清怡莫名地就严峻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七爷。
他为甚么会问如许的话, 他到底是甚么意义?
清虚观信奉的是正一神教,而护国寺供奉的是三位佛祖,佛道不相容,天然不幸亏护国寺议论正一神教。
“聒噪!”七爷低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严清怡想起昨夜七爷说奖惩小郑子之事,抿唇笑了笑。
正一神教是张天师所创,张天师曾跟太上老君学道,道法高强,历代天师都善于降魔驱鬼制符念咒,而通微法师除了会降魔以外,更能通阴阳断存亡,在京都非常驰名。
护国寺近在面前。
“不成能,”严清怡本能地否定,尖叫着道:“人如何能够两世为人?你如何会晓得是活过两世的?”
七爷侧眸看到她的神情,唇角弯了弯,伸手覆在她手上,“我昏睡了三天赋醒过来,皇嫂大喜过望,给护国寺捐了五百两银子重塑佛身,也就是从那年起,护国寺每年的头一炷香都替我留着。”
严清怡长长舒口气,可又感觉七爷的话仿佛还没有说完似的。
信不信人有宿世此生?
有这么说别人的吗?
七爷凝睇着她,一字一顿道:“法师说阿谁替我而死的人会再世为人,我要娶的恰是她!”
方丈穿一件大红色法衣,上面用金线绣着梵字经文,右手虎口处挂一串桂圆大小的沉香木佛珠,双手合十,沉声念叨:“阿弥陀佛,七爷内里请。”
严清怡本能地皱起眉头,不满地说:“有些人号称方外之士,看破尘凡遁入佛门,实在为了名利也常常胡说八道,不消听他们的。”
七爷寻过她的手,握住,指腹悄悄摩挲着她的手背,过得数息,才又开口:“去岁,我行过冠礼没两天,通微法师找过我,他说我射中犯煞,六年那年本该身亡,但是正巧有个跟我命相一样的人替我死了,我才幸运得来一命。这类说法过分惊世骇俗,可我六岁时候有死劫倒是没错,我本是半信半疑,通微法师又说……”
有沙弥坐在中间的蒲团上,低声念着经文。
话说完,心中倒是一动。
从护国寺庙门到大雄宝殿门口是条长长的汉白玉石阶甬道,中间是成片的松树林。林里残雪犹存,堆积在松枝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底下模糊透出青黛色,古朴深幽。
“信,”七爷望着她,很当真地点点头,“现下说这个不铛铛,等归去再奉告你。”
饭罢,跟方丈告别后,便打道回府。
跨过门槛,劈面便是三座金光闪闪的佛像,佛像高且大,眼眸凶恶神态狰狞,俯视着芸芸众生,似是要看破人间百态。
“不消怕,有我呢。”七爷灵敏地发觉到,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刚才是跟你顽笑,本来不是想说这些。”
罗家有个丫环在一间空屋子吊颈他杀,苏氏就曾托人要了张镇宅驱鬼的符箓贴在门楣上。
“我记得很清楚,是六月天,本来杏子都过季了,可宫里采买上的不知从那里进了两篓杏子,个个有鸭蛋那么大,黄灿灿的,圣上跟皇嫂都夸好吃,也给了我两只。刚吃完,我就开端闹肚子,夜里又俄然发了高热。奇特得是,明显我烧得昏倒不醒,可对周遭的事情却体味得一清二楚,我看到宫女寺人乌压压跪了一地,皇嫂坐在床边不断地掉眼泪,那会儿周医正胡子还没白,汗水顺着他的胡子往下滴……”
仿佛符箓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仍然有人说那处宅子闹鬼。
可这世,七爷固然病弱,倒是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一小盆香稠的小米粥,一小碟白面馒头,一碟卤汁豆腐皮和一碟腌萝卜干。
七爷道:“护国寺之前的方丈法号慧光,佛法高深,皇嫂曾经请他给我批过命理,他说我是短折之人,活不过六岁。”
七爷执壶倒出一盏茶,递给严清怡,“这里斋饭是卯正一刻,你先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