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生铁佛庙中说亲事刘志齐家内画楼图
且说冯渊,要从壁上拿刀,报那一镖之仇,一听祝贺赶着他叫舅老爷,说如何如许早就来呢。和尚说:“我也是半夜没睡觉。”祝贺说:“我们也是半夜没睡觉。”和尚问:“你们半夜不睡觉,做甚么来着?”祝贺说:“救人来着。”和尚说:“我半夜没睡觉也是救人来着。”祝贺说:“舅爷救的是谁?”和尚说:“我救的是菜园子阿谁顾氏,张得立的老婆。你们救的是谁?”祝贺将要往下说,忽听女人那旁说:“娘舅来了吗?你出去罢,我奉告你一句话说。”和尚今后就走,说:“姐姐起来没有?”老太太说:“我早就起来了。”和尚来至前面,见了姐姐与女人,方才坐下,女人就把始未根由,如何救的冯渊,细细说了一遍。和尚说:“甥女儿,这倒不错了,怕他不准是个校尉罢?许他信口胡说哪?我因晓得菜园子张得立的老婆叫金头老虎贾士正抢了去了。我昨晚到了贾士正家里,不知他们同甚么人在那边脱手。见由东夹道跑过一小我,我料着必是贾士正一党之人,我到后楼上,杀了四个婆子,背着她从后楼跑出来了,就见着他跟下我来。我没敢直奔庙去,由东北绕至后街,复又奔正西庙后而来。他在后边说了话了,叫把这个妇人给他留下。我一想更是他们的人了,微一收步打了他一镖,也没管他的死活,我就进庙去了。据我想起来,他还不定是个好人不是好人哪。”女人说:“这小我,现在前边柜房睡觉呢,如不是个好人,我们别把他放走了。”女人便叫祝大哥,把那位冯老爷请出去。
第八十六复生铁佛庙中说婚事刘志齐家内画楼图
你道冯渊如何没出来脱手哪,皆因是祝贺管着那人叫舅老爷,想必是女人的娘舅,又听他说救了菜园子顾氏,这个和尚倒也是个好人,固然中了他一镖,又是他外甥女儿救的,有此一想,故此不美意义出来脱手。祝贺说:“有请冯老爷,内里说话。”冯渊复又挎上刀,跟着祝贺到了前面,见着和尚。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冯渊一恭到地。和尚说:“方才听我姐姐所说,贵姓是冯吗?”冯爷说:“恰是。没就教徒弟贵高低?”和尚说:“小僧广慧。”冯渊又问:“宝刹?”答复法通寺。本来这个和尚,先前之时,跟着他姊丈尹刚杰保镳为生,因他姊丈一死,本身很悲观,看人生活着如大梦一场,几十年的风景,口眼一闭,万事皆休。他看破世俗,才削发为僧。他本姓刘叫万通,外号人称铁牛刘万通,就在这法通寺拜了静元僧报酬师,与他起名就叫广慧,削发以后,人家管着他叫生铁佛。此人生来脾气古怪,爱管不平之事,皆因姐姐与甥女儿在东昌无人照看,故此才把她们接来离庙附近,为是好照顾她们娘儿两个。要与甥女订婚,又没相称的,高不成低不就,大族嫌她们是异村夫,敝宅不就。皆因这件,才迟误到三十岁,尚且毕生不决。冯渊问完了他,他复又问冯渊的事情。答复:“我叫冯渊,开封府站堂听差,六品校尉,外号人称圣手秀士。”生铁佛问:“大抵是相谕出来办差罢。”冯渊说:“万岁爷冠袍带履被白菊花盗去,我们是奉旨缉捕此人。”刘万通问:“女人,你给他治好了,没喝鱼汤罢。”女人说:“正要叫我祝大哥买去哪。”和尚说:“不消买去了,我把他请在庙中,给他药吃,比喝鱼汤还强哪。”遂说:“冯老爷,请至庙中说话,不知意下如何?”冯渊说:“很好,很好。”遂即告别老太太。刘氏说:“这是我兄弟。”又对万通说:“此乃是高朋临门,千万不成慢待。”冯渊正往外走,刘氏又把和尚叫将归去,附耳低言,说了几句话才出来。冯渊又给祝贺行了礼,这才出离旅店,直奔法通寺。二人畴前街进庙,直到禅堂来到屋内落座。叫小沙弥献茶。冯渊问:“昨晚阿谁少妇,徒弟可给送回家去了?”和尚说:“我送在她姑母家中去了。此时不能叫她露面,贾士正家内,有几条性命,那就不好办了。”又问:“她的婆婆可知此事?”和尚说:“我也与她送信了。昨日晚间,是冯老爷你没把话说明白,紧说叫我给你留下,我当你是贾士正一伙之人,故此才打了你一镖,多多有罪。”冯渊说:“我也是错会了意了。我想你一个削发人,背着一个少妇,如何能是好人呢?”说毕,二人哈哈大笑。
小和尚去后,刘万通又问:“冯老爷,作官之人,如何外号人称圣手秀士?”这一句话,问得冯渊面红过耳,羞怯怯的说:“实不瞒徒弟说,我是绿林出身。”和尚说:“这就是了。教员是哪一名?”冯渊说:“我的徒弟,姓吴,叫吴永安。”和尚说:“这可不是外人,人称双翅虎,对不对?谢童海是你甚么人?”冯渊说:“那是我师叔。”又问:“冯老爷,定下姻亲没有?”冯渊说:“先在邓家堡,后在霸王庄,又在王爷府几处,是以就迟误了。”和尚问他这些话,原是有苦衷,他临出来之时,老太太附耳低言,就是叫他查问查问冯渊有没结婚,女人是大了,不知他的根底,又贪着他有官,丰度也不错,问问他要没立室,就把女人给他。
和尚从里间屋中,取出一包面子药来,倒在茶碗内,用水冲将下去,冯渊喝下,工夫不大,就听冯渊肚内咕噜一声响,和尚说:“大抵是冯老爷饿了罢?”冯渊说:“何尝不是。”立时预备斋饭,不叫冯渊喝酒,二人饱餐一顿,撤将下去,献上茶来。复又问:“白菊花是哪路贼人?”冯渊说:“陈州人氏,姓晏,叫晏飞。”和尚说:“莫不是晏子托之子?”冯渊说了:“对了。”又问:“此人当今可曾拿获?”冯渊说:“不但没拿住,连冠袍带履都未请归去哪!我就为此事而来。”就把藏珍楼如何不好出来,内里有内应,来请刘志齐的话说了一遍。和尚又问:“请到刘志齐没有?”冯渊说:“请去了,昨日到他家中,他被人家请出去瞧坟地看风水与人点穴,不必然几时才返来叫!”和尚说:“昨日他从我庙中归去,如何与人家看坟地?别是他不肯见你罢?”冯渊说:“真如果在家,不见我,可不是友情。徒弟与此人要好么?”和尚说:“莫逆至好,终朝尽在我庙中说话。”冯渊说:“我可就要找他去。”和尚说:“不消,我派人去找他,一找便来。”冯渊从速一恭到地,说:“就劳徒弟,派人辛苦一趟罢。”和尚把门徒叫过来,说:“你去到刘家团,把你刘伯伯请来,说我这里立等。”
和尚问了他,是吴永安的门徒,这门亲能够作的了,又说:“冯老爷,既是你没定下姻亲,方才我这甥女儿,你也见过了,颇不丑恶,意欲与你为妻,不知冯老爷意下如何?”冯渊一听,“唔呀唔呀”闹了两个唔呀,说:“徒弟论这件事,我也不能不该,无法我是奉展大人、蒋大人调派前来,与刘先生下书,我要在半路订婚,有碍于理。”和尚说:“只要冯老爷你情愿,我就有主张。”冯渊问:“甚么体例?”和尚说:“婚事只要定妥,有人问你,说头前三年内定的,他们那里搜索阿谁细底去?就是冯老爷不肯意,那可不可。”冯渊说:“我是情甘志愿。”和尚说:“冯老爷既然情愿,多少留下点定礼。”冯渊说:“不可,我是任甚么没有,有个夜行衣承担还丢了,定是叫我们伴计偷了去了,玉佩等项我是平素不爱带那些东西。”和尚问:“如何夜行衣丢了?”冯渊就把住店,过那菜园子,问老婆子,返来’就丢了,去贾士正家中,又遇见徐良,定是他偷了去了等说了一遍。和尚问:“这徐良是谁?”冯渊说:“你莫非没瞥见他们前边脱手吗?”和尚说:“我可晓得他们前头脱手,我没上前面去,故此不知是谁。”僧报酬难了半天,一回击从箱子里取出一宗东西,本来是一根崭新鹅黄色的丝蛮带叫冯渊系上,把冯渊那根丝蛮带解下来,折叠折叠,用一张红纸包上,就算为定礼。冯渊倒把一根新丝蛮带系好,把刀挎上,就见小和尚出去讲:“刘伯父到了!”和尚说请,就见刘志齐青四楞巾,翠蓝袍,腰系丝绦,白袜朱履,白脸面,三绺长髯,见了和尚抱拳带笑。和尚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冯渊过来,深深一恭到地,说道:“刘先生你一贯可好?”刘志齐答礼相还。高低瞧看两眼,并不熟谙,问和尚:“这位是谁?”生铁佛说:“你们二位不熟谙?”冯渊接着说道:“刘先生是朱紫多忘事,我叫冯渊,前次同着沈仲元到过府上一趟,还是在你府上留宿的,刘先生莫非竟自健忘了不成?”刘志齐说:“本来是冯贤弟,多年没会的,我眼疏了。”连连告罪。冯渊就把三封手札掏将出来,递与刘志齐。刘先生接书,还未翻开旁观,说:“昨日晚间,打门是你吗?”冯渊说:“不错,是我。”刘先生说:“如何贤弟你也不把话说明白了。我真相是在家中,传闻是南阳府的,我万没想到是你,总迷惑是团城子那边请我来了。我现在与他们断绝友情,倘要见面,倒有些碍难之处。”随说着话,就把三封信翻开一看,俱都看毕,微微一笑,说:“冯老爷,现在作了官了,可喜可贺,这个方算是个正路。论说这三封手札,我冲着哪位都该当前去,无法我可不能从命。此楼是我摆的,冲着东方保赤。现在他们小兄弟们肆意胡为,我再三安慰,他们执意不从,我与他们断绝友情,三节两寿之礼,我都一概不受了。我现在要去破楼,他们不能不知,我岂不是几次无常的小人?你们几位恼了我都使得,我不能做如许事情。此楼没有多大的奇妙,你们那边不是没有能人,辩白着办理办理就行了。”冯渊说:“不可,非你老先生去,此楼万不能破。”恳求再四,连和尚也说着现在如何是亲戚,把甥女儿给了冯老爷的话说了一遍。刘志齐无法,说:“我可去不得,我给你们画张楼图去,此楼可破。”和尚问道:“几时方能画得?”刘志齐说:“后天可得。事不宜迟,我还是就走。”冯渊、和尚送将出来,复又重施一礼。刘先生去后,和尚又带着冯渊至酒铺内拜见岳母,给了定礼,仍然回庙。比落第三日,楼丹青成,冯渊拿着楼图,回到第宅。要知如何破藏珍楼,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