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一 阴阳易位
一招用尽,沈凤鸣甩袖沉肘,那袖面极大,挟劲风之势向谢峰德反压而去。这倒是第三篇“墨云之舞”中的心法了。世人只觉面前一幻,那红色的衣袖好似幻成流云无数,只让人目难暇接。
君黎有些莫名,可遵还是日的风俗,听他称了本身“羽士”二字,这句话该是当真,并非甚么插科讥笑之意。他只得走去,余光瞥见关非故似含沉吟的面色,像是晓得些甚么。
沈凤鸣见他已无话说,便向关非故道:“‘泠音’已无贰言了,却不知‘幻生’与‘阑珊’二支如何说?”
――所谓“阴阳易位”,心法与招式皆是以“阴”与“阳”相伴而生,互为消长又相互转换,“青丝之舞”也不例外。这是“阴阳易位”六大篇中的第一篇,大抵恰是这阑珊派之学最为具象的一篇心法了。阴柔之表与阳刚之核,在光影相生间若隐若现,便培养了现在的诡谲之态。
娄千杉呼吸几近已屏。单偶然偷眼瞧她,她明显满心皆在这台上的对决,像是一点也没有在乎跟从在边上的本身。他目光落到她的手。她因为严峻而抬起的手,刚才,按到了她的腰间,那像是――像是藏了甚么兵刃的处所。
谢峰德内力沉猛,见沈凤鸣到了三尺以内,左手半掌半爪,向他推出。还是“若火诀”,还是那般热焰,可这一次不见火光之幻,反是不成小觑,沈凤鸣右掌凝了心法,向他迎去。
她――如何像要帮沈凤鸣?那模样,就仿佛一向筹办着要上去冒死――不是与阿谁伤害臊辱过她的沈凤鸣,倒是与阿谁应有师徒之义的谢峰德。
谁都看得出来沈凤鸣是逼谢峰德不得不与之比武,可这此中又有些甚么样的启事呢?毕竟他方才与秋葵相较一场,即使是胜,必也很有耗损,乃至还曾受伤呛血。若谢峰德已暴露归附之意,他何必然要有此一战?
至此,两人始终未曾真正掌臂订交,可借这流云与荒电,疏离之感骤减而紧急之感骤升――倏俄然,拳脚之间,已是近身。
言下之意,便是要真刀真枪比武了。没弄得懂魔音的世人见有货真价实的打斗可看,又镇静起来。
山风忽起,他模糊约约听得前面有些喧闹窃语之声,却也得空后看。台上,两人已开端比武。借着山风,沈凤鸣本日披落的长发已经盈然飞起,一散入风中,就像失却了本来的形状,光彩变得有些忽明忽暗。
却不料谢峰德身形忽快,世人眼未及霎间,别人不知如何已在沈凤鸣身后,那一掌便向他背心按去。
“那倒不必担忧。”沈凤鸣笑道,“诸位坐于台下,并非正面与凤鸣或谢前辈出招相对。旧朝有诗说,‘横当作岭侧成峰’,便是说‘形’之一物,实在是极其切确,庞杂不得的,稍稍偏开,所见形即分歧,功效便减,不似魔音传向四周八方,闻者皆受其力。”
这该是障目之法――源自极快身法的“金蝉脱壳”,娄千杉看得明白,忍不住脱口悄悄喊出一声:“谨慎!”人群中也已经跟出一声不约而同的惊呼――那一掌堪堪触到沈凤鸣的后背,他的身形却也一样地一幻,人已掠出数尺,可“嗤”一声响还是传来――红色长衣的背后,还是被热力灼薄去了一层。
他此际居高临下,面上并无笑意,口气竟是挑衅,全不似刚露面时谦谦公子之态。世人面面相觑,都不出声。
君黎不动声色地望着台上。曾多少时在天都峰上,本身也曾如许在一旁看过他与旁人在比武场当中,以较量高低为名要性命相拼。当时感觉统统凶恶已极,可现在回想,或许乃至比不上今时本日之万一,因为当时――他晓得统统是为了甚么,可本日――他不知幻生界究竟所谋为何,而那究竟是关非故一小我的打算,还是沈凤鸣与他的同谋?
沈凤鸣宽袖抬起――他本日的宽衣大袖,仿佛并没有停滞他几分行动,反让他的行动带了几分昔日没有的寂然。宽袖垂落于前,堪堪将那火焰一挡。人群中收回一阵惊奇的“哦”声,因为以衣挡火,仿佛,不啻于自寻尴尬。待那衣袖燃着,任他此际多么沉着,亦要落下笑柄。
“千杉,别去!”单偶然将她一扯,可却不知娄千杉用了甚么样的伎俩,他只觉手中一空,她衣袖滑走,人已在几丈开外。形体之惑原是阑珊派所长,她如许的身形轻错,在不明就里的单偶然面前,再轻易不过。
只是眼下却没有机遇多问。沈凤鸣见他走过,便道:“谢前辈问我如何比法――这‘阑珊’一支武学,是形与神之交汇,天然要以身材行动为形――是为招式;目光情意为神――是为内力。二者少一不成,只怕不能似方才比琴那般坐着了。”
“好说好说。”沈凤鸣笑道,“云梦‘泠音’一支本就少有学徒,若风先生对此学有兴趣,秋女人当是极愿相授的。”
“哦?”沈凤鸣冷冷道,“那你刚才为何又不下跪?”
“但是――沈公子,方才你们比‘魔音’,你让大师伙儿都别听,说是魔音伤人。现在比这甚么‘形’,可别说大师伙儿都不能看?”江一信远远道。
可他们不是沈凤鸣。他们不知或是没法判定――那“火”并非实在的火。以内力催发的这一团热劲赤焰,要具形便多少要捐躯其力。顺风当中,“青丝舞”尚未散去,袍袖被那团热力击得一阵乱摆,可其柔嫩却已足以化解隔空之煞。
谢峰德被他逼不过,双手一甩,道:“既然教主如此说,那老夫却之不恭!”一跃而下台道:“教首要如何比法?”
谢峰德面色一变,沈凤鸣续道:“你不跪,我天然当你心胸质疑。秋女人刚才也是未跪,她已与我比试了‘泠音’之学,眼下――该轮到谢前辈你了吧?”
沈凤鸣微微一笑,却不答复,瞥见娄千杉在台侧,道:“娄女人,也请你过来此处吧。”
李文仲不语,风庆恺咳了一声,起家慢悠悠道:“文仲也是想大师都心折才好,并非成心与沈教主难堪。按说贵教比武,我等外人本也不识贵派武学,焉能看得明白?倒是……风某原未想到沈教主亦是深谙琴艺,将来――若得教主不弃,风某也愿闻听此中教诲一二。”
“可他当真能杀得了他?”杨敬道,“万一如果……”
谢峰德却似并不放在心上,冷哼一声,也不再用那耗神颇多的“万般皆散”,双掌一合,将同是“墨云之舞”中的急烈一式“十指聚八荒”迎了上去。只见那锋利气劲如同闪电切入流云,大风虽未逆转,可却似被这一道闪电劈断,流云忽散,竟尔化为乌有。
“那便好,那便好。”江一信笑道,“不然――我们到这三支之会上,岂不是都白来了!”
“千杉……!”单偶然亦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只得跟了去。
闲话说完,众息已屏,只留下这台上二人的杀意,垂垂漫入全部会场当中。这是刚才沈凤鸣与秋葵对阵当中完整看不到的杀意――像是真正的仇敌对决而非同门参议,像是要一决存亡而非演练较量。
“若火”属阳,是第二篇“赤袖之舞”中一式。骄阳之下的氛围蓬蓬然似是一热,劲力虽是扑向沈凤鸣面上,却连近前些的世人都下认识避了一避,仿佛热浪是向着本身而来普通。细看,竟真有一团橙赤如焰之物,扑向沈凤鸣的身前。
“教主谈笑。”关非故道,“教主原是老朽请来的,‘幻生’一支岂会对教主有所质疑?”
谢峰德心中惊奇不定,面上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教主是‘圣血’传人,老夫天然佩服。”
“师兄,当真由他杀了谢峰德?”杨敬靠近了关盛悄言低声,可却被运起“逐雪”意细辨的君黎听得清清楚楚。
“我爹自有筹办。”关盛又一皱眉,明显是种不耐。杨敬忙忙点头,当下不再言语。
“那――‘阑珊’呢?”沈凤鸣的目光落向谢峰德:“谢前辈――仿佛一向对我有所不满,要不要趁此机遇,我们也见见分晓?”
关盛眉头一皱,仿佛是怪他言语鲁莽,目光四下细看了看,方低低道:“只要不影响本来打算,谢峰德死了难道更好。”
风庆恺见他两句话将此事推给秋葵,却也不怒,向秋葵也拱了拱手,坐下了。
念及至此,君黎已道:“凤鸣,刚才一战耗时甚久,我看――不若歇息一会儿,干脆到下午再行比试?”
沈凤鸣看了看他,却摇点头,“羽士,你也来这边吧。”他指指单偶然,“你不是――跟这位单公子一起的吗?”
谢峰德让开半步,双臂半抬,周身真力稍稍用出,轻微的“嘭”的一声,以末篇“万般皆散”的破解之法,退消了沈凤鸣青丝舞当中的凝气为针。他不肯落了被动,衣袖一甩,抢出一式“若火诀”。
他模糊约约感觉有甚么不对,却又如何都想不明白。见沈凤鸣应是无恙,娄千杉仿佛松了口气,可搭着腰间兵刃的手并没移开,唇仍紧咬着,双目盯着二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