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沉浮（二）
内里揉着眼儿哭了出去的是小吉，大夫人生前房里的小丫环。她揉着泪眼出去委曲道：“小吉领命去厨子里给八奶奶煲参汤，但是二驴家的，就是阿谁凌霄姐姐冷言冷语的说，甚么灶眼儿少，主子多，还说要给老爷煲甚么滋补阳气的海狗汤，让我等着。小吉上前一看，那灶眼儿上清楚是熬的鹌鹑虫草汤，是给五姨奶奶的。小吉就问她这是甚么，凌霄姐姐就骂我，说我拣高枝攀得快，把稳别跌破头。死活不肯让灶眼给八奶奶煲汤的。”
一旁的婆子丫环们随口拥戴着，叽叽喳喳的奖饰声里尽是恭维恋慕。我内心明白，这些人踩低爬高的，看谁失势了就涌向谁，谁失势了就去贬低欺负谁。
万嬷嬷气恼地问：“谁在内里哭呢？沮丧！若给八奶奶添了不痛快，看我不锤死你！”
“万嬷嬷多么明白的人，就是如此打五姨太的人，怕五姨太也不敢说甚么呢。”
万嬷嬷心领神会请缨道：“这点子事儿何劳奶奶分神呢？都是老奴照顾不当，才惹出这事儿来，老奴就去看看。”
尺素早已按捺不住性子瞪眼儿道：“小吉，你等等，我随你去看看，看看谁这么大的胆量。”
“你个死丫头，你还能办甚么事儿呀？哎呀，下去吧，这些事儿就别拿来八奶奶面前添堵了。”万嬷嬷气恼着推着小吉出去，一边感喟道，“这二驴媳妇也太没个眼色了。老佛爷都不保的人了，她还去抱大腿。”
我叮咛焰绮焚了一炉惠安沉香在鎏金博山炉里，望着那飘若云岚的轻烟袅袅飘出，满室都充盈着暗香。
焰绮倒是一脸惴惴不安，扶着我行去床帐，却不时回眸去看门外的天井，恐怕冰绡和尺素亏损普通。
我笑了摇点头，这点小事儿，本不必我出头露面的。
内里俄然一阵人声，不知谁在内里哭哭啼啼的说话。
“奶奶但是睡了？”尺素欢天喜地的跑返来，我故作不睬，心知是万嬷嬷为她们做主，怒斥了凌霄，也算给她们扬眉吐气了。
“万嬷嬷辛苦了，我这里恰有一匹素烟色的摹本缎，略嫌素了些。嬷嬷如果不嫌弃，我叮咛丫环们寻来给你送去，看作鞋面也是好的。”我平常的一句话，万嬷嬷喜得眉眼都要笑去一处，屈膝一礼谢过道：“多谢八奶奶恩情了，看八奶奶说的，这要做鞋面，怕是老奴这平生一世的都用不完了，可不敢作践了好东西。”看她千恩万谢欢乐的模样，令人不忍薄她的面子。我一边叮咛焰绮去取缎子，一边打发她们下去，正想清净半晌，就听内里一阵乱，嬷嬷们慌得跑来禀告：“奶奶快去看看吧，尺素女人和冰绡女人在厨子里闹起来了，同凌霄和五姨太的牡丹打起来了。”
焰绮探头看着万嬷嬷那一群人散去，还不安地说：“奶奶，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别让尺素姐姐和冰绡姐姐亏损。”
“万嬷嬷命令将凌霄、牡丹拖去仪门杖责二十，全府高低的下人去旁观。这才是大快民气呢！”
我本想喊住尺素，但是话到嘴巴又咽下，我为甚么要制止呢？府里朝廷里怕都是如此吧。昔日我不失势，尺素她们随在我身后刻苦受气。现在我失势了，她们要去出头，我何必去劝止？
听了她们喋喋不休的奉迎恭维，我也偶然去理睬，陪了笑对付两句，让尺素把东西收了去。
我听得心头一沉，这真是墙倒世人推呀。五姨太风景一时，现在遭了老佛爷的冷眼闲置去一旁，府里立时传得高低皆知，便是她身边的丫环都要矮人一头了。
几小我密笑一阵子出去，就在窗外，聚来一群小丫环婆子七嘴八舌的谈笑群情着。
我卧床小憩，焰绮为我捶腿。暖暖的秋阳洒在我衾被上，我微阖了双目，闻香入梦，还在想这统统如梦一场，真不知海边之旅，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是否是我的一梦？
“这是甚么？”尺素在一旁俄然问道，拿过丫环们手捧的一个铁木雕花盒子。这对于宫里老佛爷的犒赏来讲，本是不敬的，这丫头过分对劲失色了。还不等我劝止她，一旁的万嬷嬷眉开眼笑地解释说：“这个是天山雪莲，另有一盒更风趣的，长白山的千年娃娃参，指头粗细，就是大补呢。老爷叮咛速速拿去给八奶奶煲鸡汤呢。”
“那就有劳万嬷嬷了。”我道，笑送她拜别。
这两个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报仇吗？看当日冰绡尺素被五姨太设了骗局拖去仪门毒打的事儿历历在目，我几乎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我而去。我看一眼欲走未走的万嬷嬷，淡然一笑道：“府里下人们的事儿本来老爷心疼我腹中的孩子，也不谦让我去辛苦过问的。”
“但是牡丹她们的汤煲也是冰绡姐姐率先砸的呀。”
“厥后如何了呀？”焰绮焦心的问。
“八奶奶看呀，老佛爷可真是细心呢，这挑的绫罗绸缎都是极软极柔的，看看这手触上，乳儿肌肤一样柔滑，如果小少爷做成肚兜围上，冬暖夏凉柔滑贴服的。平凡人家的孩儿那里有这份福分？”
“可冰绡姐姐砸的是五姨太的汤煲，就是内里有人参，也贱如蒿草；我们的汤煲可分歧了，万嬷嬷说了，那边面有老佛爷御赐的补品，就是草根也贵如人参呢。怪她们不长眼。”
“尺素姐姐，冰绡姐姐，你们没事就好。”焰绮低声道，“奶奶才睡下。”
我心中一愕，倒不是万嬷嬷突如其来的转来凑趣我，而是府里这些下人见风使舵窜改之快，并且这番话竟然出自万嬷嬷这么个府里的白叟之口。
“我倦了，扶我去小睡半晌。”我叮咛焰绮道，掩口打个哈欠，一脸倦怠。
“可这不是打五姨太的脸吗？”有人感喟道。
“万嬷嬷得了我们奶奶的好处，公然是个识得眉眼凹凸的。她还真为奶奶卖力。凌霄还觉得本身得了理，怕在府里还不晓得她主子现在是夹着尾巴上街的猫了，竟然还请来牡丹同我们实际辩论，胆敢砸了我们的汤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