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判断无误
满场目光聚焦在那方歙砚上。王大师从西装口袋取出公用放大镜，指尖沿着鳝鱼黄纹理寸寸摩挲。窗外竹影在砚台大要游移，映得他眉头忽松忽紧。
方涛倚在黄花梨椅背静观，神识扫过全场，几件老窑瓷器泛着萤火微光，那方御砚倒有寸许灵气流转，却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古玩行当与杏林之道类似，没个二三十载的吃药打眼经历，谁敢自称里手熟行？
“此物……”十五分钟后，王兴源俄然取出随身照顾的紫外线笔，“光驾关灯。”
王兴源苦笑着摆手：“陈老谬赞，方先生上月在苏富比鉴出的那幅唐寅立轴……”
在场这些挂着保藏家名号的，多数是省会世家的闲散老爷。将家属买卖托付儿孙后，便捧着拍卖图录附庸风雅，藏品室里假货与虚荣心倒是越堆越高。
砚身隐现龙纹，包浆如夜露凝于古木。
陈翰林踉跄着扶住太师椅，胸前的翡翠挂件撞出脆响。这位古玩协会副会长脸上青白交集，活像被当众揭了短的老学究。
朱成金迫不及待地抢在陈翰林前头发问，额角已排泄精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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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何必自谦？谁不晓得您是业界活文籍？”挂着鉴宝镜的陈翰林语带挖苦，“某些后生就算读过几本《金石录》，莫非还能超出数十载工夫去？”
“王先生。”朱成金俄然转向回廊方向拔高嗓门，“您推许的后生当真了得，连宋徽宗御砚都入不了他法眼。”
陈翰林嘴角微扬，水晶镜片后眸光灼灼：“砚底另有外务府造办处的火漆印，这水头……”他指尖轻叩砚池，金石之音在大厅幽幽回荡。
“能让朱馆长说出‘三个甲子’的物件，全部云城找不出五指之数啊。”某位唐装老者捻着山羊胡感慨。
数十道目光如聚光灯般打在方涛身上。
方涛倚着黄花梨展柜，顺手捻起块核桃酥：“您老如果信那红戳儿，就当我在放鞭炮呗。”碎屑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反正两百万买个经验的也不是我。”
朱成金闻言挑了挑眉，慎重其事地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副赤手套。羊皮手套贴合手指的刹时，他俄然换了小我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满室氛围刹时凝固。陈翰林手中那张烫金鉴定书簌簌作响，在他狠恶颤抖的指间几近要被攥出褶皱。角落里有人碰翻了茶盏，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板滞的世人。
朱成金将砚台翻转过来，拇指摩挲着底部铭文，声音蓦地进步：“看这‘体元仆人’的篆刻刀法，若非宫中造办处的教员傅，谁能把印痕里的包浆做得如此……”
当指尖触到冰冷的砚台侧沿，喉结不自发地转动：“错金银云雷纹，鱼脑冻石肌理……”他俄然倒吸一口寒气，“这水波纹沁色，少说历经三个甲子。”
几位藏家互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这个真假难辨的圈子里，银发与皱纹常常才是权威的注脚。
“成果如何？”
陈翰林神采涨红，俄然大步走向展柜，从檀木匣中取出烫金封套：“这是故宫研讨院的材质检测陈述。”他哗啦抖开塑封文件，“碳十四测年显现这方砚台距今……”
王兴源轻叩桌面的手指突然愣住：“方先生判定无误，此物确系仿品。”
“古玩毕竟讲究个缘法。”陈翰林径直打断对话，枯瘦手指抚过展柜里一方墨色砚台，“上月我在保利秋拍斩获的御用歙砚，还请诸位共赏。”
“两百万拍得的末代天子御砚？”藏家朱成金疾步上前，鼻尖几近贴上展柜玻璃，“难怪月前见您秘赴都城，原是去截这等重器。”
“客岁三月，东莞查获的制假工坊里，”方涛俄然打断，指尖轻点鉴定书上的钢印，“如许的官印模具，他们现场起获了十七套。”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窸窣声，几位藏家已经举起手机拍摄。
黑暗中，砚池边沿突然亮起星点荧光。陈翰林喉头收回“咯”的闷响，整小我重重跌坐进紫檀圈椅里。
陈翰林顺着世人视野望去，见方涛正背对人群研讨青花瓷，嘴角浮起挖苦：“王大师常说古玩行当眼力为尊，不知这位的眼力……”话未说完，方涛俄然回身，目光如电扫过砚台。
正与罗馆长切磋青铜令的王兴源蓦地回身，金丝眼镜顺着鼻梁滑下半寸。当他看清人群中心的方涛时，竟暴露老狐狸般的笑容：“陈老莫急，且容我掌眼。”
“年青人好大的口气。”朱成金捏着烫金证书的指尖发白，镜片后透出鹰隼般的目光，“国度文物院五位专家联名认证，到你嘴里就成了地摊货？”
“绝无能够。”朱成金蓦地拍案而起，脖颈青筋暴突，“这但是都城保利春拍的压轴拍品。”
陈翰林托了托金丝眼镜，指尖轻叩玻璃展柜说道：“朱馆长有兴趣观赏，陈某天然共同。不过这方御砚在苏富比拍出天价时，但是带着红外线警报器运返来的……”
作为省会陈氏掌舵人，他捻着山羊须斜睨青年，镜链在紫檀展柜上叩出清脆声响。
方涛感遭到四周投来或切磋或轻视的目光，却只是淡然垂眸，这般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
鉴宝厅的氛围突然凝固。当方涛话音落地，十几个白瓷茶杯接连收回磕碰声，藏家们面面相觑，几个拐杖乃至失手滑落在地毯上。
话锋俄然一转，“对了，王老推许的那位方先生，何不请他掌掌眼？”
“倒也不必细看。”方涛单手插兜走近，“陈老板如果喜好，摆在家里当个烟灰缸倒是风雅。”此言一出，展厅里落针可闻。
人群里立即有人接话：“上月嘉德春拍那方乾隆澄泥砚，成交价都没破七位数……”
方涛正俯身打量展柜里的青铜爵，闻言轻笑点头，信步踱向另一侧的明清瓷器区。
他俯身靠近砚台底部，“至于这铭文里的铜绿……”手指在氛围中虚划，“酸蚀做旧的纹路走向，可比天然氧化规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