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翻旧浪昭后发险兆
春早端着托盘跟着前面，恭敬地应了声是。
容悦骤经变故，又被纳兰容若当众拒婚，对姐姐更加依靠，拉着皇后的衣袖不肯放手。
惠嫔便端起面前的紫砂青竹纹茶杯，品了一品，道：“难为娘娘还惦记取嫔妾爱吃这红茶。”
她心头一阵乱跳，忙快步出去，见皇后一头栽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安宁下来，命人找太医的找太医，预备热水端热水。
皇后微微蹙眉，将一口未动的药盅放于几上，道：“说白了，这些年，我一向觉着愧对于你。若非为着我和冬郎，你也不至消寂这很多年。”
皇后轻手抚着那光滑的缎面，扯住绣折枝花的领口一甩，便将衣裳搭在肩头，这骑装是明紫潞绸所制，即便是褶皱也光滑的如同漾起的水波。
自此次病，皇后的身子便每况愈下，药一帖接一帖的吃下去，身子却始终不见转机。孝庄太皇太后多次想来坤宁宫看望，都被苏茉儿直言劝住了。
因无一丝风，屋内又烧着地龙，朝霞感觉背内心满是细精密密的汗，她衡量着主子怕也感觉气闷，便要去次间寻件温馨的姜黄双丝云雁绫寝衣来，才刚翻开紫檀雕云龙纹顶箱柜，便听得砰！的一声，紧着有宫女大惊叫道：“娘娘！”
皇后也叙起旧事来，道：“这茶叶虽好，只是没有你的妙手，那‘红汤金圈’竟一次再未见过。”
天子天然也常常来看望，孝庄更格外施恩，许准钮钴禄府中女眷来宫中侍疾。
皇后晕倒的动静因事出俄然，便传的缓慢，慈宁宫和寿康宫都得了信儿，太皇太后忙派了苏茉儿来，太后也派了亲信的宫女司琪来看望。
皇后走至镜前，揽镜自照，紧紧点头，继而又轻皱长眉，到底不再是当初阿谁明艳的贵族蜜斯。
暮云福了福身，禀道：“回主子，该用药了。”
惠嫔瞧了眼浓黑的汤药，面露不忍道：“后宫宿务虽烦忙，娘娘总该珍惜身子才是。”
容悦便点了点头，跟在暮云身后一步三转头地往家走。
暮云察言观色，便知主子与惠嫔有话要说，便把药盅放在紫檀木海棠炕几上，退至门外。
她熟门熟路地翻出包裹衣裳的衣包，拿到皇后身边翻开。
自打主子病重，贵妃在承乾宫闭门不出，这六宫事件便交由宜嫔惠嫔荣嫔僖嫔四人协理，常日里也会来回禀些公事。
皇后目送mm的身影消逝在朱色宫墙以后，便收回神思，由朝霞搀扶着回了暖阁，往大炕上坐下，叮咛道：“去开了大柜把我年青时候那套骑装找出来。”
他朗朗的话语被风淹没，可她看得懂他脱唇的每一个字：东珠，我心悦你……这几个字，终归过分沉重……就如这身骑马装，紧紧地捆在她身上，教她透不过气……
那骑马装被折的整齐堆放一侧，圆光罩上低垂的丈余长的明黄帷幄策映着皇后身上明黄色刺绣龙凤的凤袍，无穷的尊光荣目。
她只觉浑身有力炎热，紧布迈到炕边伏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握着衣裳的手略微一松，那顺滑的料子便滑落至地，瘫做一团，如一张生硬阴冷的面孔。
春早在一旁帮着接过竹筷滤网，收在一处，又筹措着把药渣倒在托盘上，答复道：“一大早给我们娘娘请了安，叫六女人带出去顽了。”
朝霞在边上瞧着，也不敢作声，总感觉比来主子哀怨追思的时候多了些，这可不是甚么好兆头，只是不知这件衣裳甚么来源，惹的主子翻动情肠。
皇后正坐在炕几上，穿戴件家常半旧的暖黄色玄缎绲边细棉布长袄，头上围着明黄毛织鸾凤纹嵌玳瑁遮勒眉，半靠在丹霞色绸缎搭子上。
朝霞再掀帘子出去时，东珠已规复了一贯的明智，端坐在炕桌前看着摊开的书册。
说话间二人已端了药走至坤宁宫门前，春早端了半碗汤药和药渣给殿内当值的太医验看，暮云自去了暖阁里。
打皇后甫一入宫，她便在身边奉侍，对主子珍惜甚么看重甚么，了如指掌，那衣裳虽耐久不动，却一向被紧舒展在柜子底下。
皇后轻叹一声，爱抚的为mm清算了香肩上的牙红色绣虫草的领巾，半劝半劝着：“待忙过了这阵子，我叫朝霞再去接你来，我们姐妹好好说会子话，啊？”
皇前面上神采淡宁，端起面前的药盅，道：“我正进药，不便吃茶，这是江浙新贡上的九曲红梅，你尝尝。”
太医诊脉时，天子正忙着在前朝研讨摆设光复江西之策，待得了空赶到坤宁宫，皇后已服了药歇下，天子见人睡的正沉，便叮咛人不必吵醒皇后，安闲暖阁中坐着看了会子书，便想起那日躺在塌上边吃点心边看纪行的小丫头，半晌收回神来，见皇后还是甜睡未醒，前朝又有奏折邸报待批，便叮咛朝霞暮云几句谨慎服侍如此，便起驾回乾清宫去。
劈面坐着一名年青妃嫔，身着湖绿色莺戏菊花满绣纳锦旗袍，梳着宜春髻，斜斜簪着一串西洋翠叶的掩鬓，分外一枝蝶恋斑白玉镶红宝石簪子，端倪间腐败秀远，唇角一如既往似笑非笑的勾起，恰是储秀宫的惠嫔娘娘。
朝霞听到这话，天然讶异，只恭敬应是，服从而去。
皇后悄悄抚摩着衣衿上的斑纹，翻出那些被决计忘记的回想，那年春日，潭柘寺后院的桃李开的正明丽素净，她骑马去寺庙赏花，远远瞧见月白衣衫的少年迎着翻舞的花雨由山坡上一边跑，一边过来放生大喊。
皇后微微摆手道：“放在这里罢。”
朝霞在一旁看的惊心，见暮云送人返来，忙悄悄拉了她退出去，叮咛她去太病院请。
却说皇后那头，只将mm带到坤宁宫细细安抚了，才送她归去。
“太子爷可还在屋子里？”暮云一面将小银吊子里熬得乌黑浓稠的药汁隔着纱网细细滤在碧玉盅里，足足逼了一大碗，放入杏子黄棉布蒲包中，一面问春早。
暮云端起蒲包出门，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六女人在宫内不熟，你合该跟着才是。”
惠嫔扁扁唇，很久轻叹道：“那会子做女人时，常听外头爷们儿说‘豪杰不提当年勇’，畴昔了，便都畴昔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