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文静旁指凤翱天
“好鱼脍，得配好酒。”李世民翻开带来的小酒坛，倒出了一杯酒，说道，“来前，酒已温过，这时恰是不寒不热，恰宜下腹。刘君，请尝一尝此酒，系京兆所产之石冻春也。”
“玄真其人其性，我再体味不过。二郎，我有一计，保他会肯帮你此忙！”
再将坐席调剂了下位置，侧对着房门，李世民重新落座，这才开说。
却刘文静其家近代以来，固然世居京兆，但他家本籍彭城。汉末三国时，与彭城交界的下邳，有一风骚俶傥的奇伟之士，名叫陈登，陈登也好吃鱼脍，是故李世民有此一言。
刘文静表示两个美婢扶他下床，亦未着履，便赤足落地，到案前，探头瞧了一瞧，抚须而笑，说道：“天下美食，我也吃过很多了！不瞒二郎，却唯你家五郎的这道鱼脍，最是对口。”
“但是，我阿哥如果果然有举兵的心机，怎这几月来，一句亦未曾再提？”
他本是晋阳的县令，后因与李密是姻亲，受李密的连累，被系入晋阳狱中。
刘文静“名应歌谣”即出於此。
李世民聪慧绝顶，只从刘文静的神情、语气，就立即猜出了他保举的此人是谁，说道：“刘君说的是裴公？”
“本来是二郎是为这件事而来。”
固然身在狱中，他毕竟早前的身份在，又与晋阳宫监裴寂、李渊等，熟悉、交好，故而在狱中的日子，他过得还是挺津润的。小我一个单间，好吃好住，除了不得自在，其他都挺舒畅。
裴公、玄真，李世民和刘文静说的恰是晋阳宫监裴寂，其字玄真。
刘文静闻声，展开了眼，见是李世民，忙坐将起家，便要下床。
“如此，我阿哥存此两虑，刘君觉得，如何是好？”
李世民听罢，鼓掌奖饰。
乃至另有婢女服侍。
“二郎，你是不是在踌躇，不知玄真是否肯帮你这个忙？”
刘文静说道：“二郎，我有一人保举，若能使此人进劝唐公，他的话，唐公必然会听！”
刘文静站定，目光炯炯，说道：“二郎，何不往请唐公所信誉者，进劝唐公？”
李世民身子前倾，说道：“哦？”
“酒，多的是，君想何时饮，任君随便饮。不过明天，君却不能喝多了。”
“君籍彭城，好食鱼脍，是有贵地先贤之遗风也，不敷为奇。”李世民笑吟吟地说道。
刘文静很赏识李世民，曾与裴寂说李世民“非常人也。漂亮类於汉高，神武同於魏祖，其年虽少，乃天纵矣”。裴寂同意不同意他的判定，无关紧急，李世民倒是是以与他也交好起来。
刘文静抚摩着髯毛，笑道：“二郎，你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是乃‘当局者迷’也。唐公这几个月，为何就此未有再言，启事不是很较着的么？唐公所虑者，便是他数月前已与二郎你说过的那两个启事，‘唯历山飞不破，突厥反面，暂尚没法经邦济时’。”
刘文静保举之人，果是如李世民所猜！
肠胃真是不好，这两天拉肚子，有气有力。」
刘文静接住夜光杯，晃了晃，闻了闻，笑道：“不错，不错！确是石冻春。是这个色，这个味！”一饮而尽，咂了两咂，意犹未足，说道，“故乡风味，尽在中矣！敢请二郎，再赐一杯？”
“正有一桩大事，想听听君的高见。”
“唐公心机，以我鄙见，实在并不难猜。”
正有一人躺在榻上，享用两个美婢给他按腿，闭着眼，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可不就是刘文静。
李世民目注刘文静，诚心肠说道：“君素有器干，俶傥多机谋，想君必有以教我？”
两个美婢出去时，顺手把房门带上了，李世民离席，去到门边，将门又给翻开。这间斗室间，对着狱中的过道，门翻开后，外头的景象一览无遗，任谁从门前过，都能看到。
李世民却未有就说。
“刘君”，便是刘文静。
乃於次日，就按刘文静此谋，李世民动手实施，且无庸多言。
“刘君，那如何办？莫非，还真比及我阿哥击破了历山飞，与突厥相和，以后再做举义？”
“历山飞巨寇，众至十余万，大业十一年至今，他已残虐河北、太原，太行山两麓数年，我阿哥前时也曾有进讨过他，固然克胜，实在力犹存，难以速破；突厥畏威，不怀德，先帝时，虽臣服於我，自比子甥，奉先帝为贤人可汗，然今见我中原乱起，贪念野心遂又滋长，欲与相和，更是不易。刘君，我阿哥所虑之此两点，我非不知也，可要想比及把这个费事完整处理今后，再做举义，那要比及何时了？只恐怕，到当时候，殷商之鼎，已易入周矣！”
刘文静顿解李世民此话之意，说道：“如何？二郎本日有事与我计议？”
不是在牢房里，特地搞了个斗室间，给刘文静住。
刘文静起将身来，背动手，赤着足，在这斗室以内转了几转，说道：“二郎，我实与你所忧不异！唐私有此两虑，稳妥固是稳妥，可天下之事，并非是每件事都能非常稳妥以后，才可办的。特别是举义起兵这等大事，本搏险之为，要想待到万事俱备方行，愈是不太能够。”
李世民令从仆放下食盒，打发了从仆出去，笑道：“刘君，多么舒畅！”
“刘君！你又不是不知，这几个月来，前后已有夏侯端、许世绪、军人彟、唐宪、唐俭诸公，俱尝暗向我阿哥进言，劝我阿哥举兵。何如我阿哥，皆唯闻罢了，不肯听之？”
刘文静放下酒杯，令美婢出去，然后请李世民坐下，自亦就坐，说道：“何事？二郎请说吧。”
只说刘文静之此谋，李世民刚开端实施，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从荥阳传来。
“五郎”，是李世民的厨子。
李世民大喜，问道：“敢问刘君，是何计也？”
“数月前，唐公醉后与二郎说的那些话，窃觉得，已将唐公的心机透露无疑。圣上弃长安、离东都，遁居江都，视海内堕入水火，而竟不顾，隋室之亡，已是必定。这些，我等能够看得出来，以唐公之明智，他焉会看不出来？隋既将亡，谁能代者？自唯天命所应之人是也。则谁又是应天命之人？唐公姓在图箓，名应歌谣，常理计之，唐公复又怎能够不动心机？”
“哦？”
刘文静便道出了一个战略。
刘文静说道：“不是唐公不肯听之，是这几人的分量不敷。”
刘文静好美食、美衣服，李世民专门令厨下做了几道好菜，提着来到了狱中。
动静是：原是山东大寇、后转战在江淮的孟让，不辞数百里路之远，率众投附了李密！ 「小我肤见，李世民还是得写一点的，毕竟是隋末最驰名、最首要的人物，也是配角最大的敌手。
“恰是玄真！玄真与唐公交好，布衣友也，唐公与他极是密切，对他非常信赖。唐公到太原以今，与玄真经常日夜饮宴，博弈彻夜。若能请动玄真，进劝唐公，举义此事，能够定矣！”
石冻春是当代的名酒之一，产自京兆郡的富平县。
所谓“姓在图箓，名应歌谣”，“姓”不必多说了，李氏将代隋的谎言，早是满天飞，“名”也则，时下风行的儿歌很多，不但是有可解释是应了李密的那首儿歌，另另有一首儿歌，唱的是“桃李子，大水绕杨山”，何为“大水”，李渊的名，“渊”不就是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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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说道：“刘君，我知你与裴公交好，可我与裴公友情只是平常，举义这等大事，他会肯帮我说项？”
刘文静摸着髯毛，微微点头，说道：“二郎年青漂亮，活力兴旺，有此之忧，亦非错也。但是二郎，唐公与你分歧啊，唐公老成，谋事沉稳，故是唐公不免会存此两虑。”
“历山飞、突厥……”
进到房中，灯火敞亮，香气扑鼻，与外头的潮湿、霉味、阴暗截然两类。
刘文静亦不消筷着，拈了一片白嫩嫩的生鱼片，沾了下放在中间的酱料，扬起脸来，丢入口中，眼又闭上，咀嚼稍顷，睁目赞道：“端得好鱼脍！白嫩甜美似才子，入口而即化。”
但李世民听了，却未再说话，只摸着络腮胡子，如有所思。
李世民笑道：“是我来的不巧，扰了君的雅兴。不必下床见礼。”亲手翻开了食盒，取出菜肴，示与刘文静看，说道，“前次我来，君说那道脍鱼好吃，我这回特地又令五郎给君做了一道。”
他沉吟了下，说道：“刘君，还是那件大事。几个月畴昔了，我阿哥却一句也没再提。我与你说过的，我已是诘问我阿哥多次，可每次，我阿哥都是装胡涂，不置一词。方今海内南北，群雄迭起，南有杜伏威等，李密在荥阳更是做下了攻取兴洛仓的大事！闻说其众，以兴洛仓之粮为资，今已号称百万，前不久，我传闻，他且击败了洛阳的官兵。四方豪杰之举义，今可谓如火如荼，却我阿哥迟迟不有表态，我实是担忧，机会若失，你我之志，不得展矣！”
之前，李世民已经来狱中看过刘文静多次了。
刘文静点了点头，说道：“恰是。历山飞拥众甚多，近在天涯，胁我晋阳；突厥趁我海内大乱，现颇常纵兵南下，掠我边地，是远患也。不先击破历山飞，与突厥相和，而若冒然就起兵举义的话，近则历山飞、远则突厥，或会进退失据，自保尚难，何况与群雄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