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善道义释俘将
一杆“汉”字大纛,插在了唐东营与唐北营之间的东北外数里处。
李善道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你别惊骇,我不杀你。不但不杀你,凡被我军所俘你军中之校尉以上军将,我也都不杀,并且你们如不肯降,还会放了你们。”
汉军的两个打击阵地似浪般裂开,各两架撞车被推着出阵,并各四五架长梯,也被扛着而出。号令声更加清脆了!从到唐虎帐外,至此时,一个时候不到,汉军已对唐营的展开守势!撞车、长梯,超出壕沟,冲到两座唐营近前,撞车狠恶地撞击营门,长梯接踵地搭上营墙。
当中午前后,两座唐营尽被汉军攻陷,喊杀声渐息。汉军的预备队进营,代替主攻的将士,转为清理疆场。火势尚未燃烧,偶被风吹散的黑烟中,暴露一片狼籍,唐营内尸横遍野,幸存的战马立在尸堆间,低头轻嗅仆人残破的护心镜,镜面倒映的火光,碎成点点鬼火。
焦彦郎挺身说道:“大王,这伙贼厮,不知本身几斤几两,见我王师开到,不早投降,反敢顽抗,已是极刑!若愿降,大王仁德,饶了他们性命亦无妨,却怎还不肯降者,都可放走?”
李善道摆手制止,笑道:“将军此去,还望好自为之,下次不要再被我擒获了。”
尧君素心头愈发沉重。
汉军已杀入两座唐营。
元君宝羞惭应道:“敢禀大王,小人元君宝,不自量力,妄抗王师,罪该万死!”
两处唐营已经炸开了锅。
霹雷巨响,唐北营的营门先被撞开,唐东营的营门也随之被撞开。攀附长梯的汉军兵士,有的从梯子上跳下来,转杀向唐军的营门,有的趁此机遇,跳上了营头!
“大王,我部斩获唐兵五百余,校尉以上唐将四人,获精甲四十余,矛、刀等四百余。”
唐营内一片混乱,守卒四散奔逃。
接着,万余马蹄撼动大地的闷响,先於旗号呈现,离着另有十几里地,城头已被震得微颤,惊得护城河的水出现波纹。连缀无尽的各色军旗,刺破烟障,招展在了视野里,远观如林。
焦彦郎等方知李善道企图,齐齐下拜,同声说道:“大王高超,臣等不及!”
高延霸、萧裕、高曦、薛万彻等闻言,惊奇相顾。
却也不是唐兵敢於死战,之以是逃掉的未几,系因蒲坂城的位置原因。蒲坂城西邻黄河、南邻涑水,两面皆无逃路,北、东两面又都是汉军,因此两营唐兵,差未几被一战尽歼。
“明府,独孤怀恩的帅帐!”王行本指着唐东营,叫道。
唐军其他的首要将领、谋佐,如韦义节、柴静、卢赤松、刘让、秦行师等,有的死在了乱军中,也不知是被谁杀的,有的跟着独孤怀恩逃脱了。
王湛德、王宣德兄弟提笔在侧,缓慢地记下诸将所报,——这是开端的记录,以后还要复核。未时末、申时初,诸将禀报结束,两王兄弟计点斩获之总数,两营唐兵万余众,几无逃者。
一个又一个的传令军吏在这里领下号令,骑马赶回主力的汉军队中,给汉军各部的将领传达。
鼓声大起,值哨的兵士抱着矛、刀,连滚带爬,混乱不堪地往辕门、营墙上跑。一个军将绊倒在马前,吃惊的青骢马拖着半截拴马桩疾走,撞倒了四五个唐卒。营区的深处,跟着汉军到来的动静传开,昨晚逃回营中,惊魂不决的唐军将士纷繁惶恐出帐,没头苍蝇似地乱窜。
战果最大的是苏定方、萧裕,他俩一个擒住了元君宝,一个阵斩了元仲文。
尧君素是魏郡人,但他曾为杨广为晋王的近臣,跟着杨广在江南待过很长时候,见过钱塘江的大潮。不知为何,他蓦地想起了那段长远的光阴,却这钱塘潮,也是这般摧枯拉朽的气象。
箭矢贴着壕沟,朝营头上射去,汉骑的喊叫声,被风吹到城楼。尧君素、王行本等闻声,喊的是“陷营、陷营”!又有在喊的是“汉王令旨,降者不杀,献独孤怀恩者,赏缎千匹”!
唐营的帐篷、粮草堆或有被扑灭,火光冲天,黑烟翻滚。
“汉”字大纛处传出的鼓声、号角声变得激昂,声声催战。
元君宝欣喜不已,感激涕零,跪地叩首,说道:“大王仁义,君宝无觉得报,非是不肯降从大王,委实是君宝家眷皆在长安,君宝若降,恐家眷没法自处。”
两座唐营的“井”字形通道,被涌杀入营的汉军切成碎片。
校尉之类的军将倒还罢了,像这元君宝,是唐军的初级将领,他的家眷都随军去了长安,他如果降,他的家眷如何办?当然能不降,还是不降为好。有了李善道“不降者开释”的话在前头,他即使不会就完整信赖,毕竟有一线之望,於是支支吾吾,不敢说不降,也不说愿降。
唐东营是独孤怀恩地点之处,他的帅帐是个百子帐,占地甚大,装潢豪华,在城头上也能约略瞥见。尧君素顺着王行本指向,模糊瞥见,乱糟糟的唐东营内,数十骑仓促地分开独孤怀恩的帅帐,遣狼藉兵,向西边撤走。固然看不清,但可推测,独孤怀恩必定就在这数十骑中。
鼓声、号角声、马蹄声、近两万的汉军步兵的号令声,会聚入耳,仿佛阵阵滚雷,使尧君素、王行本等的心脏,跟着砰砰直跳。蒲坂城,城垛上的灰尘簌簌震落。
才到李善道将旗处,又数骑从北边驰来。
“大王,我部斩获唐兵四百余,校尉以上唐将两人,获精甲五十余,矛、刀等二百余。”
大抵各四五个团,分约千人的两队汉军步兵,顶着盾牌,迎着唐东营、唐北营营墙上射出的稀少箭矢,开端清理唐东营、唐北营前的鹿角、拒马。汉军的步兵主力络绎奔到,在很短的时候内,构成了两个少说各有四千人的打击大阵,摆设在了唐东营、唐北营前。另有各约数千的汉兵步兵,构成了三个策应的预备阵地,一个向着蒲坂城,别的两个各列打击大阵以后。
清障的汉军步兵应当是很有经历,清理的停顿敏捷,未几时,两座唐营外的阻障别离已被清理出了几条通道。鼓声、号角声在“汉”字大纛处响起,这两队汉军兵卒撤回,又两队各数百人的汉兵推着填壕车,进步到两座唐营的壕沟畔,很快,各有三架壕车架在了两条壕上!
汉军的马队还是驰骋在唐东营、唐北营外,持续向墙头射箭,以保护步兵清障。
数骑从南边驰来。
元君宝连道不敢,从地上爬起,牵上马,退出老远,乃才转过身,又从四周的汉军步骑中,提心吊胆地穿过,到了官道,方上得马,一催促马,从速往西边蒲坂渡口而去。
杀入的不但有步兵,也有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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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突通如有所思,说道:“大王将俘将放走,但是为壮我阵容,打击唐军士气?”
“知我者,公也!十三郎,元君宝诸唐将既无军略,也少勇悍,即尽杀之,何益於我?不如释之而还,等他们回到长安,或者唐军的救兵中,借他们的嘴,替咱做个鼓吹。让他们去说,我军如何英勇敢战,又如何仁义宽宏,以待我军再与唐军战时,动其军心,才是上策。”
“明府,贼营!”王行本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城东北数里,“汉”字大旗顶风猎猎,汉军胜利的鼓角声在疆场上反响。
汉骑在营中踩踏,那边唐兵多,就朝那边奔逐,长槊挥动,所向披靡。汉军步兵以队为单位,构成锐阵,陌刀、长矛、横刀齐举,奋勇进战!溃乱的唐兵直如待宰的羔羊,逃得慢的,被砍翻在地,血染营帐;逃得快的,实也无处可逃,终究只能绝望地跪地投降。
先是瞥见东北边的地平线上腾起黄云,似有巨兽翻身。
“这就败了?”尧君素不成置信。
李善道已知其意,又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将军也是昂藏男儿,降就降,不降就不降,嗫嗫嚅嚅,像甚模样?将军之意,我已晓得。你是不肯降了。”亲手为他解开捆绑,令张士贵等,“牵马来,再取三日口粮。”等马、粮取到,给了元君宝,笑道,“将军请自便去吧。”
官道的绝顶像是俄然炸开了金鳞般的光,尘烟也讳饰不住,万余汉军步骑的身影现於如林的旗下,他们身上的甲胄在上午的阳光下,灿若银河。群马奔腾。黑压压的玄甲步兵,如潮流漫过田野,前排的高大盾牌行进如墙,后排的长矟樱穗,在风中翻卷如血浪,陌刀寒光夺目!
尧君素瞥见,唐军的伤兵在地上哀嚎翻滚,汉军毫不包涵,尽数补刀;他瞥见,百余人的一队汉军精锐,杀到了独孤怀恩的帅帐,拔掉了独孤怀恩的将旗,插上了新的“汉”字大旗。
乃至直到现在,他们仍还没能构造起像样的守御。
王行本狠狠打在雕栏上,骂道:“真是个废料!”
李善道坐在马扎上,听诸将禀报战果。
校尉以上的唐军将校,三四十人,被推搡押来,元君宝为首,张士贵等亲兵喝令他们跪下。李善道从马扎上站起,行到元君宝身前,把他扶起,打量稍顷,笑道:“公即元君宝么?”
……
李善道目光远眺,嘴角含笑,负手而立,甚成心气风发之态,与屈突通、焦彦郎等将说道。
尧君素“十天半月总归能撑得住”的话才说过未久,殊未推测,这独孤怀恩真是无用至极,另有戎顿时万,然竟然就这么等闲逃脱。固然独孤怀恩也是仇敌,可他若能死守些光阴,亦如尧君素所言,对守城的隋军无益,其如此不堪一击,遂使王行本亦不免恨铁不成钢。
李善道正色说道:“我之起兵,是为解民倒悬,绝非是为殛毙。上天有好生之德,元将军等既然已经败北成擒,若再杀之,岂不有违天道?”和颜悦色,问元君宝等,“汝等愿降乎?”
近了,近了。
有了元君宝这个例子,剩下被俘的唐军校尉以上军将,胆量大了起来,学着元君宝,也都是不说投降,也不说不降。李善道尽不见怪,亦叫取马、粮过来,将他们也全都放了。待最后一个唐军被俘的军将拜别,李善道摸着短髭,笑吟吟望着他们西走的背影,呵呵笑了两声。
他转顾附近,身边的从将、城楼两边观战的守卒们,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中尽是惊骇与不安。他晓得,现在必须稳住军心,不然一旦汉军攻城,蒲坂城将不攻自破。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大声喝道:“公等勿慌,两路贼兵自相厮杀,正我取利之时,同心合力,城可死守!”
黑烟趁着风,扑向西边的蒲坂城楼,尧君素攥紧了扶栏,面色惨白。
数百骑簇拥着一骑,驻於旗边。
鼓声愈焦炙促,如雷鸣般震惊民气,两个汉军打击阵地的数千将士,爆出一阵喝彩,跟着鼓声,各在本部将领的带领下,从着“高”、“薛”、“焦”、“苏”等旗,涌向两座唐营的营门!
他果断的声音在城楼上回荡,从将、守卒看向於他,惊乱的神采无有消减,却无几人回应。
参战的汉军诸部营将络绎聚至“汉”字旗下。
压根还没来得及筹办好守御,汉军的马队率先驰到了城东、城北的两座唐营外。
“大王,我部斩获唐兵三百余,校尉以上唐将一人,获精甲二十余,矛、刀等百余。”
“大王,我部斩获唐兵千余,校尉以上唐将五人,获精甲百余,矛、刀等四百余。”
唐军溃败的这般之快,不但使他“坐收渔利”的筹算化为泡影,更让城防压力倍增。李善道的名头他传闻过,但不料其部竟如此骁锐。守卒见到唐军大败的场景,可想必士气大挫,心生害怕。等汉军腾脱手来,来攻蒲坂城时,这蒲坂城,本身还能守得住么?
尧君素转过视野,再次投到城北、城东的唐营。
两座唐营内的守卒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