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岑文本(二)
大唐异姓封王本就是罕见，文臣封王的更是前所未有，依李恪的意义，这是要给岑文本开惯例了，这不管是生前加封，还是故后追封，都是极致的尊荣。
岑文本晓得李恪的性子，李恪一旦打好的主张，是没那么轻易变动的，岑文本只得道：“陛下的美意，臣心领就是了，只是此事千万不成，臣如果受了陛下的郡王爵，又有何颜面去见高祖天子和太宗天子，又有何颜面去见房杜二相，去见卫公，去见长孙辅机。越是帝师，越要法于天下，胡乱不得，不然此事一旦陈规，如何了得啊。”
李恪抓着岑文本的手，道：“岑师又不是大夫，哪能晓得这些，我已经传召天下名医进京，必能医好岑师。”
岑文本生前为李恪鞠躬尽瘁，故后内心也心心念念着李恪，哪怕是先行一步，也要为李恪开路。
一听得李恪的声音，屋中的世人赶紧退到了两侧，齐齐见礼，给岑文本的床前空了出来。
岑文本躺在床榻上，看着李恪因一起急赶而显得有些潮红的神采，道：“陛下四旬不足，已不是少年了，怎的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
李恪的眼神赤忱，李恪看着岑文本，岑文本也看着李恪，恍忽间，岑文本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仿佛看到了当初先皇李世民即位的那一日，长安城的朝阳下，阿谁站在东宫重明门外的少年郎。
岑文本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也不再多言，而是沉默了半晌后，俄然开口问道：“岑师本籍南阳，起自江陵，这两地，不知岑师更中意哪一个？”
所谓昭陵，便是先皇李世民的帝陵，凡太宗朝的功劳重臣，故后多得恩旨陪葬昭陵，臣子也以此为荣光。
李恪说完，握着岑文本的手掌，看着岑文本问道：“不知岑师另有甚么要交代我的，我必然照办。”
岑文本也猜到了李恪的意义，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恪鼻子一酸，也不自发地哭了出来，李恪俯身抱着岑文本，哽咽道：“岑师拳拳爱意，我领了，岑师的意义我也依了，那便如岑师所言，待到将来，岑师就留在我的身边。”
岑文本眼中闪动着泪光，对李恪道：“臣是陛下擢拔自微末，也是陛下第一个潜邸之臣，臣也一向以陛下臣子自居，待臣故后，臣请不陪葬昭陵，可好？”
南阳郡王，江陵郡王，李恪这是要让岑文本二选一，屋中几人的神采一下子就变了。
岑文本闻言，笑道：“陛下不必欣喜我，臣的身子，本身最清楚，只怕是没有多久的风景了，臣服侍陛下四十载，也算有所成，不负当年之志，臣也有颜面去见先皇了。”
种溪一口应道：“岑师但说便是。”
李恪这句话问的俄然，看似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叫人有些不能以是，但屋中几位岑氏重臣一听李恪这话，不过略加考虑就猜到了李恪的意义，李恪这是动了封王的心机了！
郡王之爵极尊，异姓王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大唐建国时封的几位降唐诸侯，另有外蕃大酋，有唐一代，特别是李恪一朝，已经好久没有异姓王了。
岑文本道：“我这平生，并无太多功绩，不过是仗着一个帝师的身份和陛下的宠任，便居相位数十载，封得国公之爵，已是万分忸捏了，又哪敢再妄图别的。陛下予臣的已经够多，臣满足了，再多的东西陛下便不必多赐了，臣也担不起。”
李恪听着岑文本的话，脸上也不见涓滴的不快，反倒轻声道：“我听闻岑师转醒，心中孔殷着要见你，以是就仓猝了些。”
岑文本摇了点头道：“事已至此，陛下就不必再费心了，天下人，哪有不历生老病死的，臣早已看开了。”
岑文本的体力也确切不支了，李恪发话，岑文本也不再对峙甚么，便就接着躺下了。
李恪急慌慌的进门，只是挥了挥手表示他们起家，紧接着便走到了岑文本的床前坐下。
如果依常例而言，以岑文本之功，天然是要陪葬帝陵的，岑文本又是太宗朝拜的相，也当陪葬昭陵，但现在岑文本却请不陪葬昭陵，确切奇特。
门外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了李恪的声音，世人都晓得，李恪到了，这个让岑文本燃尽半生心血，也给了岑文本无上尊荣的大唐天子到了。
李恪道：“岑师说的甚么话，岑师能转醒就是功德，申明岑师的身子好转了，岑师好生保养，也许过些日子就能好了，到时朕还要同岑师在殿上议事呢。”
李恪道：“我的意义，岑师想必是清楚的，岑师乃帝师，没有你就没有朕的本日，一个郡王爵，有何担不得。”
岑文本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李恪再硬给，只怕岑文本就该死不瞑目了，李恪这才道：“好，那我就依岑师的意义便是。”
不过也许旁人不知岑文本的意义，但李恪却能明白，岑文本不是不肯陪葬帝陵，而是岑文本一贯以本身的臣子自居，他是想今后陪着本身，只不过现在李恪身材还安康，不好说出这番话来罢了。
李恪这话一出，岑文本晓得李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义，渐渐地，脸上挂起了笑意，宁静地，永久地甜睡在了李恪的怀里。
自打李恪即位以来，便秉承先皇李世民之策，对于爵位管束甚严，以免高爵众多，减轻于国。现在如果李恪给岑文本赐郡王爵，朝堂上的压力临时非论，就是于君于国也都不好。
听着岑文本的话，李恪也明白了岑文本的意义，大唐有大功于国的不在少数，房玄龄、杜如晦，李靖和长孙无忌之功都不在他之下，他们都只顶着一个国公爵，岑文本一辈子谨慎谨慎，又怎会超越。
岑文本见李恪进门，立即挣扎着就要起家，李恪见状，赶紧将岑文本轻放着躺了归去，道：“岑师何必多礼，快歇着吧。”
岑文本道：“陛下这是怕来的晚了就见不到臣了吧，陛下放心，臣这平生都是为陛下一人，没见到陛下的面，臣怎敢先去。”
岑文本这话说的，有几分教诲的意义了，普天之下，把李恪那些个辈分高些的宗室叔伯的算出来，能这么跟李恪说话的也就只要一個岑文本。
岑文本心中闪过一个动机，道：“臣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考虑。”
“岑师，岑师...”
李恪看似不在乎地笑着回道：“没别的意义，就是想让岑师风风景光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