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赤胆忠心陈操之
沈劲暗伏在长安的探报敏捷将燕使李凤至长安求援的动静报回洛阳,沈劲遣使六百里加急向桓温禀报,桓温召帐下诸将及幕僚商讨此事,参军袁宏以为秦不敢出兵,桓熙也是这般以为,陈操之道:“不然,以王猛之智,毫不会坐视我大晋灭燕,氐秦畏我晋军收幽、燕之兵后再略取关中,是以必出兵出燕,并且还会有南侵荆襄之意——”
王猛道:“桓温连战连胜,已据河南之地,似能有为,然以臣观之,桓温难成大功,何则?桓温兵强士整,本应乘流直进,但却屯兵浚仪,缓攻荥阳,逡巡高岸,不渡河径取邺城,这是想妥当慎重,晋室衰弱,桓温独裁其国,晋之朝臣及江左士族一定皆与其同心,桓温得志,非王、谢诸族所愿,此桓温后顾之忧也,又,桓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切,值可乘之会,反更清闲中流,不出赴利,欲待河北汉人归附,坐取全胜,焉有是理!”
浚仪、黄墟、许昌接踵失守,傅颜、悉罗腾战死,燕军折损兵马数万,动静传回邺都,燕国朝野震恐,燕主慕容暐、太傅慕容评始有惧意,中书侍郎乐嵩再提向秦求援之议,说道:“若晋军一胜再胜,秦亦心惊,焉知晋军不会以得胜之师挥兵西进,此唇亡齿寒之理也,请陛下将虎牢以西之地赂秦,请苻天王出兵互助。”
午前,秦军颠末青龙山和吕山,而田洛、冉盛的一万步骑也将至吕山下,此地一马平地,恰是决斗之所。
苻坚对前年燕国邺城西门豹祠的流言衔恨甚深,四苻之乱皆因那次流言而起,慕容恪乘乱来攻也恰是暴虐流言的后续手腕,鲜卑白奴用心险恶啊,今见群臣皆议不能救燕,便将燕散骑常侍李凤斥退,宣布散朝——
陈操之道:“大司马睿智,但氏秦出兵洛阳是迫在眉睫之事,沈将军兵少城弊,不成不救,末将愿领一支兵马驰援洛阳,必重挫秦军,教其再不敢出兵救燕。”
六月初九,隆冬炽烈,陈操之、冉盛、蔡广、田洛、苏骐、刘牢之、沈赤黔引一万五千步兵和三千重马队赶至偃师,慕容垂叛逃后,巩县、偃师的燕军都逃散了,被沈劲与颖川太守高柔的三千军士等闲攻取,偃师距洛阳五十里,陈操之雄师当夜在偃师安息之时,沈劲从洛阳派人急报,说秦将苟池、邓羌的两万步骑已从灵宝、陕城解缆,最迟后日就会到达洛阳城下——
……
苻坚深思很久,问:“若桓温以雷霆之势,大胜燕军,直取邺城,我大秦出兵既救不得燕,反给了桓温出兵关中的话柄,景略何故教我?”
此时的荥阳城日见宽裕,燕大司马慕容臧鄙人流渡河的一支万人援兵在浚仪以西两百里的兰阳遭晋军魏乾部的伏击,大败逃散,慕容臧本非善用兵之人,不敢再派兵渡河,严守原武至封丘一带的河岸,防晋军北犯,而任荥阳、鲁阳两座孤城自守,只盼苻坚出兵攻洛阳,然后乘机渡河夹攻——
邓羌哂道:“陈操之也能领兵吗!此人前年至长安,我与其有一面之缘,风仪当然绝佳,但明显不是勇武之辈。”
苻坚听罢说了一个字:“善。”商讨以后,即遣黄门侍郎石越使于燕,承诺出兵互助,同时调遣将军苟池、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两万出潼关威慑洛阳,管束桓温的兵力,更命令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集结兵马,做出大肆打击荆襄的架式,这是为了乱桓温之心,荆襄是桓温运营二十多年的老巢,桓温志在代晋自主,北伐是为了提大名誉,终究目标是为了回江东篡位,桓温是不肯将兵力深陷于秦、燕混战的泥潭的,这点王猛早在十年前便看得清清楚楚。
陈操之便命雄师早早造饭出发,次日傍晚赶至洛阳,驻军安息,沈劲命守军杀猪宰羊犒军,十一日四更时分,陈操之与蔡广、刘牢之率五千军往渑池方向疾走,在天明之前到达青龙山与吕山之间,此地距新安三十余里,陈操之五千步军就设伏于此,而田洛与冉盛的一万步骑则是天明从洛阳解缆——
已升任尚书令的王猛一向冷静无言,待群臣退,乃密言于苻坚道:“燕虽强大,但慕容恪死、慕容垂叛,慕容评贪鄙之夫,非桓温敌手也,今桓温帅江东之众,举山东、进屯洛邑,若坐视其收幽冀之兵,引并、梁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局势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桓温,桓温退,燕亦疲弊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
桓温闻言大为打动,刘备与诸葛亮,千古君臣之典范,当然,把桓熙比作刘禅,这让桓温略有不爽,但陈操之这么说,其忠心可鉴——
陈操之最后这句话,说到了桓温内心上,桓温深思半晌,忽道:“我让桓熙与汝同去,如何?”
苟池道:“王尚书对此人却甚为正视,嘿嘿,满腹诗书有何用,我只一刀就砍下其头颅。”
桓温准陈操之所请,命陈操之率一万八千北府兵前去洛阳助沈劲阻击秦寇,这一万八千北府兵中就有冉盛所领的三千重马队,重马队在攻城战中感化不大,带去洛阳更有奇效——
侍中皇甫真道:“乐侍郎此议甚是,虎牢以西,有晋之孤城洛阳,秦若想获得这大片地盘,必先取洛阳。”
散骑侍郎姜抚道:“除非燕称藩于我,不然我何为救之!”
陈操之对桓温的脾气喜恶是了如指掌,桓温瞧不起谗佞之人,对美意的切谏,尽可言辞狠恶一些,桓温很有包容的雅量——
见桓温眼露沉思之意,陈操之又道:“明公若不能大胜燕军,毁灭其主力,一旦班师回江东,燕军必渡河来侵,河南之地又将不归我大晋统统,明公一代雄主,岂甘心于此,而若乘灭燕之功,威名赫赫,还江东受九锡,谁敢不平?”
桓温感慨道:“此陈掾肺腑之言也,陈掾操行,世所共知。”不再提由桓熙一道去洛阳之事,只命谢玄的雄师逆河而上,为陈操之渡河做筹办——
陈操之待众将退出后,又对桓温私语道:“末将更有一计,慕容臧重兵在原武至封丘一带,温县守军未几,末将在洛阳击败氐秦救兵以后,则乘胜渡河,绕至原武,奇袭燕军,明公领河南之众,渡河夹攻,可获大胜。”
陈操之又道:“操之不是谗佞之人,即明私有过,亦当切谏,毫不讳言,世籽实不善用兵,以是需明公为其扫平天下,世子洪福之人,守成可也。”
陈操之道:“明公此番北伐,除了八千水军以外,并未动用荆襄之众,桓征西(即桓豁)善能用兵,除非苻坚、王猛倾关、陇之力大肆南征,不然不敷深虑,而氐秦明显不成能在我十万雄师屯集河济之时倾国之兵去攻荆襄——”
桓温瞿然问:“若秦果南侵荆襄,陈掾觉得当应以何策?”
桓熙皱眉道:“陈司马方才说氐秦有南侵之意,这时却又说其不成能南侵,军情大事,为何言语前后乖谬?”
陈操之心头一凛,晓得桓温这是因为前些时他与桓熙在攻荥阳之事上起了争论而担忧他与桓熙反面,答道:“蜀之刘禅,与诸葛武侯有何恩德?但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乃是为报刘皇叔三顾草庐知遇之恩也,我之帮手世子亦如是——”
此次慕容评没有再出言耻笑,河南燕军屡战屡败,必必要有应对之策了,不管秦肯不肯出兵,派人去试一下老是无妨——
苟池、邓羌的两万步骑十一日卯时分开新安县朝洛阳进发,远哨回报,晋军万余人正从洛阳西进,主将是鹰扬将军陈操之——
因而,斥逐骑常侍李凤求救于秦,李凤于蒲月初四出发,快马疾行,于蒲月十五日赶至长安,秦主苻坚引群臣议于明光殿东堂,众臣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意欲坐收渔人之利,诚可爱也,前年更乘四苻之乱,发兵犯我秦境,此等豺狼之国,我何救焉!”
秦军就倚吕山结阵,结阵未稳,后军忽乱,有晋军从后杀至,北府虎将刘牢之一马抢先,当者披靡,秦军步地大乱,邓羌、苟池率军仓促应战,而此时,冉盛的三千铁骑已经奔腾而至,一场大混战开端,晋军先以重马队冲锋,步兵随后,秦军腹背受敌,阵乱大溃,田洛、蔡广率部掩杀,斩首万余,苟池死于乱军当中,邓羌率残部三千余人败退渑池,新安被晋军一举攻陷,秦军屯于新安备战的军资尽被晋军所获。
阳平公苻融道:“燕承诺割让我以虎牢以西之地,但现在虎牢以西俱被桓温占有,我要出兵相争,何必燕割让!”
桓温却点头道:“陈掾言下之意是说苻坚、王猛会扬言攻我荆襄,实在无能为也。”
四十8、赤胆忠心陈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