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苏道质何许人?
陈操之记性极好,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一篇千字摆布的文章,读上个3、五遍就能记诵,并且心机精密,善能察看,那日流民盗贼发明想掳掠的竟是晋军,为首者说了两声“曲解曲解”,回身就逃了,陈操之听出方才这个骑黄骠马者说话的声音与那日盗魁的嗓音非常类似,又见其部下俱佩刀剑,极有能够就是当日那伙流民盗!
谢道韫表情镇静,扬声道:“我曾见子重手抄《淮南鸿烈》,其卷十六说山训里的一段话我深爱,子重可知是哪几句?”
因昨日在芍陂北岸因夜雨不察差点被流民打劫,冉盛非常羞恼,他没想到在淮南之地就这么混乱,现在到了淮北,过了汝阴、新蔡,那就更不承平了,许昌已被鲜卑人占有,鲜卑人随时能够打击陈郡和洛阳,以是自过了淮河,冉盛就号令军士全程防备,两名马队标兵、八名步兵标兵轮番远哨十里,决不能让大股可疑人群毫无发觉地靠近他们。
3、苏道质何许人?
陈操之表示冉盛莫要大声,把沈赤黔叫过来,让他派两个私兵跟着前面那伙人,看他们住于那边,若能探听出是何许人就更好了。
谢道韫莞尔一笑,风致动听,侧头望着远处的淝水,内心油但是生“人生得一良满足矣”的感慨,说道:“子重本日渡淮水,约莫何日能归?”
寿春八公山独占一种香草,芳香芬芳,移植于他处则香气尽失,当此暮春之际,恰是香草长成时,陈操之和谢道韫立马高坡,只觉满山皆香,二人坐骑觅此香草嚼之,香气更冽。
黄小统和另一名谢氏老主子速将蓑衣竹笠递上,陈操之先戴竹笠再披蓑衣,再看谢道韫,倒是先接蓑衣披上,脸上顿时雨水纵横,纶巾蔫湿。
陈操之微现讶色,细心看了此人一眼,见此人二十多岁,端倪端方,身材雄阔,骑黄骠马、佩双刀,却又不是武弁装束,只是平常布衣罢了,陈操之行礼道:“多谢,些许小事,不敢有劳。”
冉盛见陈操之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看,便问:“阿兄认得这些人?”
“苏道质?”陈操之沉吟不语,感觉这名字比较眼熟,仿佛是史传上的着名流物,却一时记不起究竟是何人?
陈操之道:“昨夜已与袁刺史说定,多派几艘大船,这几日淝水与淮河上游雨不大,水势尚未大涨,现在抢渡还来得及,若拖到午后,水就涨上来了。英台兄就此别过吧,回程保重,谨慎盗贼。”
陈操之心想:“苏骐不过二十多岁,十余年前还是个少年,这军士天然无从晓得。”便问:“那苏家堡堡主是何人?”
谢道韫道:“子重名虽出使氐秦,但似另有所谋,统统谨慎为上。”
黑云覆盖下的八公山,在彼苍和黑云的映托下,峰峦叠翠,景色了了如画,暴雨将至前的群山也有着一种雄浑的静穆,雾气全收,四十一峰历历可见,远处的淝水与淮河好似静止不流,山川静美,气象不凡。
这时,一行4、五十人自南而来,有骑马的、有步行的、有推着辘轳车的,俱是精干男人,从陈操之等人身边颠末时,见军士在修马车,那为首者还在顿时向陈操之拱拱手,彬彬有礼地问:“这位使君,可有需求鄙人效力的吗?”
那男人于顿时拱拱手,带着那一行人入汝阴城去了。
陈操之道:“容我试猜之。”内心将卷十六诸笔墨飞掠一过,缓缓道:“兰生深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是此句否?”
一道炽亮的闪电划破天空,雷声继至,如墨的乌云翻滚满盈开来,顷刻间将洁白彼苍遮得一隙也不剩,而四周群山仿佛也有雨雾策应,穹庐普通的天空黑云如盖,翻涌转动,在酝酿着瓢泼大雨。
陈操之道:“道阻且长,难问归期,若顺利,秋末冬初能返来。”
谢道韫立马八公山下,望着陈操之一行消逝在雨幕里,久久不动,虽有蓑衣竹笠遮雨,但雨实在太大,身上几近被雨淋透,那些谢氏私兵和家仆都在大雨中待命,过了好一会,谢道韫俄然一摧胯下牝马,那马往西北方直冲出数十丈,一众谢氏部曲觉得阿元娘子忘了甚么事,现在要去追上奉告陈操之,便都或摧马、或步行追上去,却又见谢道韫带转马头跑了返来,说了一声:“回城!”
两名沈氏私兵领命而去。
两名军士很快传到,提及汝南郡平舆县苏家堡,此中一名军士禀道:“回陈掾、陈督的话,小人未入行伍之前曾去过苏家堡,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小人是去给苏家堡佣工,当时苏家堡坞壁初建,苏家部众男女长幼约莫有一千余人,是永和年间从雍州始平迁来的,约莫是避冉闵之乱。”
谢道韫看了看乱箭普通攒射而下的急雨,拱手道:“那好,子重抓紧赶路吧,祝远行安然,建功而回。”
谢道韫将笠带系在颌下,抬眼问:“子重,如许的暴雨你如何过河?”
汝阴郡太守亲身来迎陈操之,将陈操之一行人安设在馆驿,当夜又宴请陈操之和冉盛,待陈操之与冉盛从汝阴太守府回到馆驿,那两名沈氏部曲早已等待多时,见到陈操之,此中一名能说会道的沈氏部曲禀道:“我二人受命跟从那伙流民直至城北始平堆栈,那家堆栈仿佛就是这伙人开的,熟络至极,小人便冒充也要住店,要了一间客房,呆了一个多时候,好歹刺探出那伙人是汝阳苏家堡的,为首者名苏骐。”
那军士所知仅此罢了,冉盛挥手让他们退下,问陈操之:“阿兄是想收伏这股流民吗?”
段思的家将段钊、黄小统、冉盛及其部下三百军士、沈赤黔与二十沈氏私兵、另有两名氐秦使者、以及谢道韫的十余名私兵家仆都在山劣等待上路,陈操之和谢道韫驰下山时,麋集的雨线就象大幕自北向南拉开,很快追上未戴雨具的陈、谢二人。
陈操之口中虽说是求繁华,但谢道韫却知陈操之并非只是为一己之私求名逐利之辈,子重之志,小在面前大在天下,子重从钱唐一起走来,现在恰是志在天下之时,如许意气风发而又沉寂自傲的男人,如何让人不心仪!
陈操之谢过,与冉盛领着众军士冒雨北行。
陈操之探身从谢氏老仆手里接过那顶竹笠,伸臂给谢道韫戴上,蓦地发明谢道韫胸前襦衫湿了一片,隐现胸乳表面,本来谢道韫急着披蓑衣是为了讳饰这个!
那军士惴惴不安地看了冉盛一眼,点头道:“不知。”
冉盛环眼圆睁,惊怒道:“待我带人赶上去,将那伙贼子尽数擒了。”
陈操之心想谢道韫明显是自幼别人奉侍惯了的,对这些平常事还是有些不谙,但毕竟是陈郡谢氏的女郎,固然大雨浇头有些狼狈,却不会手忙脚乱,端坐在马背上系蓑衣扣子安闲不迫。
三月二十八日申时初,陈操之一行人来到汝阴城外,因一辆装载兵器的马车车轭断裂,世人就在路边暂歇,一面补缀车轭,一面派人向汝阴郡太守报信。
军士答道:“这个小人倒是晓得,那堡主名叫苏道质。”
厚重的雨云尚未占有全部苍穹,云隙间,可见碧天如洗,让人希冀天外风来,俄然吹尽云霾。
陈操之含笑道:“夫子云‘繁华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我本日即执鞭北上,力求摆布三国局势,我只搏这一回,我也必然能够返来再见英台兄的。”
冉盛听到这军士说到他父亲的名字,不由“哼”了一声,有些气恼,那军士顿时噤若寒蝉,不知本身那里讲错了!
陈操之看了冉盛一眼,说道:“难怪城北那间堆栈要叫始平堆栈,这是不忘故乡啊。”又问那军士可知苏骐之名?
淝水东流,在凤台峡山口汇入淮河,陈操之一行待雨势稍歇,便乘战船抢渡淮河,然后延淝水左岸北行数里以后,转道向西北,前去两百里外的汝阴郡。
陈操之点点头,好言嘉奖两句,让两名沈氏部曲下去歇息,命人请驿丞来,那驿丞晓得陈操之是出使氏秦的国使、六品太子洗马,好生相敬,闻知陈操之有请,从速来了,陈操之向他叨教汝南苏家堡之事,驿丞倒是答复不上来,只知苏家堡是在平舆县,距此两百余里。
陈操之一笑,说道:“能交友一些流民宗帅老是功德,汝南平舆恰是我们必经之路,明日便与他们同业。”
驿丞下去后,冉盛道:“阿兄,我有两个军士就是汝南人,待我唤来问问,可知苏家堡之事?”
陈操之浅笑道:“耳熟!仿佛是那日在寿春城南碰到的流民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