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帘后芝兰
谢夫人刘澹看着这个心高气傲、好胜好强好面子的侄女,说道:“阿遏择友甚严,陈操之尚是豪门时阿遏就与其订交,足见陈操之有非常之能――”话锋一转,问:“元子你看陈操之与那陆氏女郎能有好成果吗?”
谢夫人晓得辩理是辩不过这个侄女的,说道:“你牙尖齿利,我反面你说理,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喜好陈操之?如果,我这个做叔母的说不定能够成全你,莫要说钱唐陈氏家世寒微,陈郡谢氏在永嘉南渡之前也只是普通士族罢了,当初汝叔祖向琅琊诸葛氏求亲却被婉拒,诸葛氏以为我谢氏家世配不上他诸葛氏,你看看,四十年不到,现在那诸葛曾不是朝思暮想娶你吗?又焉知今后钱唐陈氏不能晋降低门乎?”
阿元、元子,是谢夫人对谢道韫的昵称。
侍立谢道韫身后的柳絮、因风两婢见三主母到来,从速要见礼,被谢夫人刘澹止住,谢夫人悄悄跪坐在谢道韫身侧,含笑看着这个她最爱好的侄女,嗯,神情似笑非笑,眼波盈盈有情,痴痴入迷,好半晌都没发觉她这个叔母的到来。
酒保指着左边小室道:“道韫娘子在那边。”
谢道韫矜持含笑道:“三叔母,我在吴郡游学乃是纶巾襦衫、萧洒美少年,这个陈操之一向不知我是女子,称我为英台兄,我若要见他,也得换上男装、敷粉打扮才行。”
谢道韫应对自如,言语神态毫无马脚,但是谢夫人刘澹对这个绝顶聪明的侄女体味甚深,想起道韫婉拒世家大族后辈的求婚,不是为了这个陈操之又更加何人?陈操之既俊美又多才,不说其他,单这一曲绝妙的竖笛就把道韫的魂勾去大半了,道韫与其叔父安石普通酷好乐律,嗯,记起来了,四年前腊月月朔她与阿遏连夜乘船说是回会稽东山,没几日又返来了,那次是听全礼全常侍提及桓伊赠笛之事,阿元就让阿遏陪着她去见地陈操之的竖笛,今后念念不忘,也就有了吴郡游学之举,现在明白了,这都是因为陈操之啊!
谢夫人点点头,蹑步轻巧走进侧厅小室,见谢道韫跪坐在帘边莞席上,蕉叶琴横在膝上,纤长手指轻操琴弦,如有所思,而此时,帘外笛声已歇――
郗超亦叹赏不已,说道:“万石公可曾见过卫协所画的《桓伊赠笛图》?画亦绝妙。”
亲耳听到陈操之婉拒,谢道韫挺直的小腰较着一软,内心感受沉重的难过,勉强笑着对谢夫人刘澹道:“当年陆玩在王导府上食酪致病,乃至于厥后南人北人都不敢同席饮宴。”
谢万喜清谈、爱书画,其书法虽不及乃兄,亦是一时之秀,便道:“我曾听王敬伦谈及此画,王敬伦极口奖饰,只不知此画现在那边?”
谢夫人刘澹笑道:“是你无礼,见叔母出去睬也不睬。”
谢夫人问:“那你为何推三阻四回绝了那么多高门后辈求婚?”
谢道韫低着头想了想,抬起眼望着关爱她的三叔母,点头道:“三叔母,我真的只是赏识陈操之,并不是喜好他。”
“生年不满百,喜好就要争”,三叔母这惊世骇俗的言语连谢道韫都吃惊,这时听到厅中郗超、陈操之等人告别的声音,四叔父亲身送他们出去,热烈的大厅很快一片沉寂――
谢道韫是小巧心,立知三叔母企图,平静自如道:“是,就是陈操之陈子重,阿遏的老友,此人很有才调,尤精乐律,在吴郡同窗经常常能听到他的竖笛曲。”
谢万道:“既如此,郗参军何不与操之同去?”
谢夫人道:“我只是信赖阿遏和你的目光,特别是你,你是我谢氏的才女,谢家芝兰玉树,阿遏是玉树、你是芝兰,你已经把门阀后辈视之蔑如了,唯独赏识陈操之,叔母信赖你不会看错,陈操之终非池中物,当今之世并不安乐承平,陈操之更有脱颖而出的机遇――元子,你说我说得可对?”
谢道韫一听这话,身子蓦地绷紧,屏住了呼吸,却听身边的三叔母低声笑嗔道:“老四真是胡涂!”
谢道韫道:“陈子重是要娶陆氏女郎的,我回绝那些求婚者与陈子重又有何干系?只怪那些人难入我青睐,只务清谈若清谈得好也就罢了,却又是层次混乱,只会照搬王弼、何晏之言,好笑!”
郗超眼望陈操之,笑道:“在左民尚书陆祖言处,他日万石公携陈子重去陆府求画一观便可。”
9、帘后芝兰
谢万也看着陈操之,笑道:“郗佳宾用心叵测。”
谢夫人刘澹听谢道韫如许答复,稍感讶异,刘澹乃王谢之女,直率有豪气,且见地不凡,谢安爱之、敬之、畏之,昔在东山,谢夫人下帷听诸伎歌舞奏曲,只许谢安抚玩半晌,即便扯上帷幕不准再看,说是“恐伤大德”,谢安亦无可何如,一笑而罢。
谢万哈哈大笑:“郗参军是桓郡公倚重之人,二陆岂敢藐视于你!也罢,我只为赏画而去,操之适逢其会。”
小室中的谢道韫听得四叔父要帮着陈操之去拜访陆纳,固然微微含笑,却不免有些苦涩,忽听耳边有人说道:“元子,想甚么呢,这么入迷?”
谢道韫很快就从方才懊丧中摆脱出来,陈操之若住在谢府,她反而不便与其相见,住在顾府呢,她能够纶巾襦衫去见陈操之――
谢万点头道:“就依郗参军所言,操之辩才我已见地过,通过大中正考核易如反掌。”
郗超道:“君子成人之美。”
听三叔母如许问,谢道韫答道:“会有好成果的,三叔母没看到四叔父与郗参军都愿成人之美吗!”
谢道韫也顾不得三叔母话里有话,凝神聆听陈操之的答复,感受陈操之游移了一下,答道:“多谢万石公美意,长辈在顾府住得颇温馨,万石公爱长辈清谈与乐律,长辈召之即来。”
谢夫人刘澹笑眯眯看着侄女,说道:“既是同窗,等下请他出去相见又何妨。”
郗超道:“我是想与子重同去,只怕陆祖言闭门不见,若得万石公同往,当无此虞。”
谢夫人懒得和侄女虚与委蛇,直言问:“元子,你是不是爱好这个陈操之?”
谢安夫人刘澹在后院听到缥缈如仙乐普通的竖笛曲,讶然道:“桓野王来访耶!”带了两个老婢经过听雨长廊吃紧往前院而来,从偏门入大厅,撩开帷幕,隔帘而望,见吹笛者并非桓伊,而是一个芳华幼年美女人,风俊神清仿佛当年她初见谢安,谢夫人甚觉惊奇,低声问酒保:“此子阿谁?”
三叔母常日最滑稽善谑,谢道韫抿唇而笑,端端方正行了一个手拜大礼,说道:“侄女道韫恭迎三叔母台端。”
谢道韫早有防备,骇怪道:“三叔母何出此言啊,难不成我与陈操之曾经同窗就必然要喜好他,真是岂有此理!”
酒保答曰:“钱唐陈操之。”
郗超大笑,说道:“明日是桓仲道与新安郡主的佳期,后日我政务繁忙,抽不开身,十八日子首要插手大中正考核,那就十九日午后去陆府拜访,十九日正逢休假日,万石公觉得如何?”
这时,听得厅中的谢万说道:“无怪乎桓野王盛赞,操之乐律可谓上品。”
谢夫人刘澹感喟道:“阿元,你太孤傲了!实在男人之间是赏识,而女子赏识男人,不就是喜好吗?”
谢夫人却又“嘘”了一声,抬高声音道:“轻声,莫惊了那厅中人。”挥手让柳絮等人都退下,缓缓问:“阿元,方才吹笛之人但是钱唐陈操之?”
谢道韫吓了一跳,见是三叔母刘氏,乃噘嘴娇嗔道:“三叔母恐吓人家!”
谢夫民气中一动,她早知钱唐陈操之是阿遏老友,也传闻了陆氏女郎苦恋陈操之之事,只是没想到陈操之是如许一个无脂粉气的清峻美女人,更能吹如此好曲,即问:“道韫安在?”
谢万笑道:“操之虽系出颖川陈氏,但南迁已一百多年,算是半个吴人了,不风俗北人的饮食吧。”
这时,忽听帘外厅中的谢万对陈操之道:“操之现在住于顾中丞府上是吗?还温馨否?你与阿遏是老友,我亦喜你的清谈与乐律,不如搬到乌衣巷,就住在阿遏的小院如何?”
谢道韫道:“三叔母女中英杰,连三叔父都佩服有加,天然说得对,只是我赏识陈操之并不必然就是喜好他――”
谢夫人此言不矫饰、懂变易,是极有见地的,谢道韫笑道:“若那五兵尚书陆始有三叔母的识见,陈子重就不至于登岸氏之门还要请我四叔父和郗参军互助了。”
“你呀就是嘴硬!”谢夫人刘澹笑着点头:“元子,我但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固然心机通俗,不过我好歹也能猜个6、七分,你是因为陆氏女郎在先是吧,在先怕甚么,又没结婚,不成以争夺吗?生年不满百,喜好就要争,莫悔怨毕生,争赢陆氏女郎没人敢笑话你,陆氏家世不在我谢氏之下哦,赢了陆氏也很有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