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裹足不前盘丝洞
苻坚沉吟未决,说道:“再迟延一些光阴,看江东对此有何反应吧――仇仆射还得持续与其商谈。”
苟太后见到陈操之,便问陈操之为何接连几日不来宫中?陈操之以忙于构和为辞,苟太后这才想到陈操之是晋使,是要回江东的,不由愀然不乐,恳请陈操之留在长安,陈操之便从儒家的《孝经》讲起,“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操行道,立名於后代,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再以《父母恩重难报经》和《盂兰盆经》来讲孝道,更追思亡父亡母,此时真情透露,陈操之不由泪下――
才出了渑池三十里,便碰到洛阳晋军的哨探,得知是出使氐秦返来的陈操之,那哨探大喜,前来相见,却报知一个动静:燕国太宰慕容恪、吴王慕容垂本月初提兵出邺城,将取洛阳。
陈操之一改温良恭谦让的儒雅形象,在仇腾面前甚是倨傲,闲谈时几次三番问仇腾是否有权为两国和谈之事决计,又感慨王尚书不能与会――
为安抚陈操之,次日一早,苻坚命寺人孟丰送来四个美人赏赐给陈操之,另有玉器绢帛多少,那四个美人个个靓妆炫服、姿色不俗,此中两个是汉人女子,生于乱世,父母早亡,亦不知姓氏;另两个倒是匈奴女子,是匈奴右贤王刘卫辰降秦后献给苻坚的――
苻坚为示漂亮,承诺了陈操之的要求,如果王猛在长安,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
苻坚笑道:“陈操之乃是持节大使,代表的是晋国,当然不能以七品官视之。”见仇腾坚辞不肯去谈,只好作罢,命阳平公苻融与陈操之商讨和谈缔盟之事,苻融乃苻坚季弟,未弱冠便有台辅之望,现任侍中、中军将军。
仇腾道:“既如此,陛下又何必与晋使和谈,直接截留之便是,赏美女钱帛岂不是多余。”
那苟皇后看着陈操之矫矫的背影,真感觉心头炽热,心想太后阿姑有李将军,她又如何不能有一个私密之人?只要陈操之留在长安,那就有的是机遇,因为苻坚常常出巡、出征――
苟皇后并不晓得,苻坚次日就派人知会王猛,决定让苻融正式与陈操之停止和谈,既然苻果断定了,王猛天然也没有来由反对,在王猛看来,陈操之去留也算不得甚么大事,有他王景略帮手秦王,足矣,何必强留一个心不在焉的陈操之。
佛告阿难:“汝今聆听,我当为汝,别离讲解:母胎怀子,凡经十月,甚为辛苦……颂曰:“父母恩典重,恩深报实难,子苦愿代受,儿劳母不安。闻道远行去,怜儿夜卧寒,男女暂辛苦,长使母心伤”――
陈操之对这个苟皇后的心机岂有不知,心道:“我昔日在甘露宫讲经时也未见你如何用心听,厚德宫如何去得,的确就是盘丝洞。”口里道:“外臣他日还会来为太后讲解佛经的,届时请皇后一起来听吧。”说罢,施了一礼,仓促随内侍出宫去了。
上午辰时三刻,陈操之与氐秦尚书仆射仇腾会于尚书台议事厅,来长安半个月,陈操之已经把氐秦上品官吏的脾气、恩仇体味得颇细,面前这个须发斑白的老氐,就与王猛不睦,常在苻坚面前诽谤王猛,让苻坚非常不悦,但因为仇腾在拥立他上位时出了大力,苻坚也未见怪――
仇腾对于王猛要把陈操之留在秦国为官本来就非常不觉得然,方才又被陈操之这般骄慢,这类人留在长安为官岂不是助王猛之势,说道:“陛下,强留晋使实为不当,据闻这陈操之乃是桓温亲信,若桓温以此为由大肆北伐,而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自西北夹攻,我大秦危矣,请陛下三思。”
过灞桥、经临潼、出潼关,因为都是骑马,秦晋两国使团不须旬日便到了新安渑池,出渑池便是沈劲镇守的洛阳领地。
仇腾官居尚书仆射,乃是一品高官,却被陈操之如此骄易,几近气炸了肺,但是,因为苻坚曾密嘱他莫要与陈操之谈得太真、太细,暂不要达成任何和谈,迟延便可,以是仇腾的确如陈操之所讥的那样不能作任何决定,有口莫辩,憋气至极,午前便来建章宫向苻坚推让这个和谈之事,让陈操之等着与王猛闲谈吧,他仇腾是不参与这事了――
仇腾坚辞,又不便说是因为陈操之骄易他,只推说克日身材不适,又说陈操之不过是七品太子洗马,只须调派一名丞相长史与其构和便可,他堂堂一品尚书仆射与其构和有失身份――
陈操之婉拒了秦王苻坚的犒赏,命冉盛与孟丰一道将美女及绢帛送归去,并上表苻坚表示和谈未成,不敢受赐。
苻坚不明白为甚么攻取邺城就是尽孝,只要唯唯称是。
苻坚听了仇腾此言,眉头皱起,说道:“这倒是不成不虑,朕爱陈操之之才,想留他为朕所用,如果由此影响朕与王尚书既定的国策,那就不成取了。”
六月十四日秦晋使团出了渑池关隘,冉盛及部下军士心胸大畅,现在出了秦境了,能够安下心来,那些军士这一起骑马行来,又向秦国马队就教骑术,一个个在顿时骑得顺溜,恨不得纵马急驰,一气回到江东。
一边的苻融听了也大受打动,拜倒在母亲苟太后膝下,苟太后连称“善哉善哉”,眼含泪花,神采却有另有些非常,不知遐想起了甚么?又命苻融急召苻坚来,一齐听陈操之讲经。
仇腾道:“谅那陈操之乳臭未干,有何实干之才?不过充一太学博士之职罢了,何必为他大动兵戈,何况陛下有王景略足矣,诸葛武候岂在多乎!”说到最后这句话,仇腾很有酸意。
苟太后遣酒保来问苻坚,说陈操之这几日都未进宫讲经,派人到鸿胪邸去请,陈操之却不肯奉召前去――
陈操之与阳平公苻融的构和甚是顺利,于六月初二日达成和谈,秦晋两国保持现有疆界,不相攻夺,秦国将以三千匹骏马向晋邦互换三万件定制的精美兵器,以及其他货殖贸易互通有无之事,苻坚又派丞相长史席宝随陈操之去江东见天子司马奕,呈递两国友爱盟书。
苻坚对母亲苟太后甚是孝敬,听此经文甚是入心,几次点头,也晓得陈操之是以此来讲服他母后,看来这陈操之是留不住了。
苻坚笑道:“桓温两次北伐皆无功而返,连叛将姚襄都对于不了,回到江东却自表军功,威迫天子给他加断进爵,嘿嘿,只要不是大败那就是北伐有功,朕岂会惧他!不待他来攻,朕正要取其荆襄、巴蜀,至于鲜卑燕国,与晋军比年比武,岂有暇攻我!”
氐秦人常常不肯承认东晋政权奉西晋正朔的职位,只以吴地、吴人相称号,把东晋划一于三国时的东吴。
这四个美女立在鸿胪邸小厅中,都低着头听内侍孟丰与晋使陈操之说话,心下惴惴不安,不知新仆人如何安设她们?
苻坚得宦者孟丰回报,陈操之把美人钱帛都退还了,皱眉道:“这个陈操之不肯接管朕的犒赏,看来是不肯留在长安啊,何如!”
陈操之告别后,苟太后对苻坚道:“邺城是汝出世地,汝应早日攻取邺城,这也是尽孝道。”
三千匹骏马当然不能现在就由陈操之带去江东,陈操之向苻坚提出要求,请先赐三百匹良马,作为他随行的三百军士的代步,以免数千里跋涉之苦,这三百匹马就从今后买卖的三千匹骏马中扣除――
苻坚道:“不然,此次陈操之带来的兵器的确精美,值得以马匹互换,并且王景略以为我大秦应先取燕国之地,然后徐图江东,燕国虽强,分崩必快,朕深觉得然。”
那苟皇后不知陈操之本日会来,待得知动静赶来时,恰在甘露宫外遇见陈操之,从速合什见礼,问:“陈使臣已讲过佛法了?可惜可惜,本宫竟未与闻。”想请陈操之现在去她的厚德宫再为她说一次法。
二十、缠足不前盘丝洞
苻坚对苻融笑道:“即便朕不想留陈操之,母后也要留陈操之啊,朕原想派人去襄阳请漆道人道安大师来长安说法,现在看来不必了。”
仇腾道:“陛下既要先取燕,为何却先开罪于吴?若吴与燕罢兵言和,却一意对于我大秦,岂不是大局尽失。”
冉盛部下的三百步兵绝大部分不会骑马,还在长安南郊练习了两日,勉强能够骑着上路,六月初六,陈操之、冉盛、苏骐等三百人与氐秦丞相长史席宝带领的氐秦使团三百人,一共六百余人浩浩大荡出了宣平门,却无人发觉苏骐部下的两名苏氏私兵悄悄留在了长安近郊。
蒲月二十九日午后,阳平公苻融亲身来请陈操之赴甘露宫拜见其母苟太后,苻融与苻坚是同胞兄弟,但二人边幅体格大异,苻坚头大腿短,而苻融则魁伟美姿度,陈操之愈信苻坚非苻雄之子,就不知苟太后游漳水西门豹祠时与哪个大头男人私通成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