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为友为敌
一旁的席宝顿时心提了起来,此时现在,陈操之只要一言有失就会立时导致杀身之祸。
慕容垂问:“受何人之托?”
很久,慕容垂大笑起来,将手中棋子丢进棋奁,心道:“或许这个陈操之本就是干才,就比如庸部下棋,常常无棋理可循,我何必苦思其企图,哈哈,且看他有何三十年前故交礼品送我?”
张潮可谓开胡想穿越之先河,贪婪不敷,还想穿越来去数个朝代,看遍千古美人和隐逸文豪,而陈操之只能在东晋,后代有人曾言在东晋最想见到的三小我别离是谢安、谢道韫和桓温,这三小我陈操之都见到了,现在出使北国,在长安见地了王猛,本日在这偃师城,见到了沉毅有伟略的慕容垂,人生之出色不就是在于能与这些立在汗青顶峰的人或为友或为敌吗?
慕容垂眼露挖苦之意,心道:“三十年前我是6、七岁孺子,那里会有甚么故交让陈操之来给我送礼品!这个陈操之是被俘后惶恐失措胡言乱语了吧。”俄然沉声问:“何故见得那就是陈操之?”
慕容垂身高七尺八寸,只比冉盛略矮,手大臂长,魁伟有神,就是这小我,三年后将在枋头大败桓温,随后却因功高震主,备受猜忌,性命将不保,不得已叛逃氐秦,淝水之战,苻坚八十万雄师尽溃,独占慕容垂统领的军队未损一兵一卒,而后建立起后燕,平生交战,何尝败绩——
至军帐分宾主坐定,除陈操之、冉盛、沈赤黔、苏骐以及席宝及其亲信数人外,其他秦晋军士俱不得入内,而大帐幕后模糊有持斧甲士的身影,寂然不动,好像一尊尊雕塑,但只要慕容垂一声令下,这些雕塑顷刻间就会新鲜血腥起来,撕破帷幕簇拥而出,将这些秦晋使者砍成肉泥——
慕容垂就在军帐中静候陈操之和席宝到来,犹自揣摩陈操之乘夜来此的企图,苦思不得其解,不由伸手入棋奁,抓动玉石棋子琳琅碎响——
冉盛骑着明白马跟在陈操之身后,冷冷看着鲜卑人的重马队,他父亲冉闵当年就是因为不敌慕容恪的铁锁连环马而被擒身故的,现在冉盛见到这列成八个方阵的燕国重马队,不由得恨上心头,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大破鲜卑人甲骑具装,灭慕容氏威风——
席宝既受命出使,胆气自是不弱,但此时也是汗透衣衫,又是六月盛暑天,汗下如雨,惊骇之状,见于色彩,而陈操之却从袖中抽出那把绘有“嵇康行散图”的折扇,悄悄动摇,说道:“江左三伏天炽烈,未想河南亦如此,吴王殿下领军可谓辛苦。”
慕容垂道:“是你的大功,待班师回朝我将上表为汝论功超授。”
孙盖道:“殿下,秦使有三百人,俱不肯交出兵器。”
与秦使席宝目光闪动、内心忐忑的神态比拟,陈操之去处文雅,安闲不迫,真有泱泱上邦气象,的确让慕容垂产生错觉:这个陈操之的确是为出使燕国而来。
见到陈操之,慕容垂双眸精光一盛,他虽未见过陈操之,但只看了第一眼就敢确认,此人便是陈操之,江左卫玠,不会有第二个!
慕容垂受其兄慕容恪影响,雅好围棋,军旅途中也不忘携棋具自随,固然很少在军中与人对弈,但思考策划时,喜拈数枚棋子于掌上玩转,就比如江左名流清谈时执铁快意、玉快意或者麈柄普通。
慕容垂命军队暂缓西进,偃师待命,他召那名报讯的军士入帐问话,先问三十年前故交何人?军士答不出,只说那晋使陈操之要面见吴王殿下。
那军士道:“那晋使持有八尺旌节,另有麾枪门旗,并且阿谁陈操之俊美不凡,公然名不虚传。”
偃师县得名于西周初年,武王伐纣,在首阳山下碰到殷商的两个隐居贵族——伯夷和叔齐,武王命东征雄师临时息偃戎师,听听孤竹君这两个相互让国的儿子有甚么话说,故此地名偃师,燕国征南大将军、河南多数督、吴王慕容垂与太宰司马悦希统领的五千步骑此时正驻军偃师城北、首阳山南麓。
陈操之现在这模样很有点王徽之的疏狂气度,慕容垂内心嘲笑,问:“陈使臣出使秦国,何由到敝邦?”
二十4、为友为敌
孙盖大喜,从速谢过吴王慕容垂。
孙盖涨红了脸道:“那是世子带来吴王殿下的号令,要以礼相待,并且那陈操之说是特地来给吴王献礼的,不然的话末将早就缴了他们的兵器。”
数百只牛角号角一齐吹响,苍劲恢弘的角声令东方天涯那轮朝阳都失了色彩,高天上飞舞的白云刹时静止,旋即加快飞逝。
辰时初,立下大功的偏将孙盖先一步快马赶到,向慕容垂报功,说晋使陈操之和秦使席宝即将押送到此。
陈操之道:“陈郡谢安石,难道吴王三十年前神交之友?”
慕容垂听得此言,不由面露笑意,陈操之是继潘岳、卫玠以后名声最大的美女人,中原、河朔俱闻其名,这个恐不易冒充。
太宰司马悦希得知吴王慕容垂命令暂缓进军洛阳,仓促赶来扣问是何原因,得知俘获了秦晋两国的持节大使,也是骇怪莫名,既而大喜道:“吴王殿下洪福,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这时,陈操之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慕容垂。
慕容垂浓眉颤抖,蓦地记起幼时闻江东谢安神童之名,曾托人送去他畋猎得来的一对辽宁独占的白狼眊,记不得当时是一种甚么心境,或许是对谢安神童之名不平气吧,厥后兵马倥偬,早将那幼年旧事忘了,未想时隔三十年,谢安还记得那件事情、还托人行礼——
吴王世子慕容令伴随晋使陈操之来到偃师城北军寨,甲骑具装的燕军重马队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闪亮光芒,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身,马队手里两丈长的马槊斜指空中,槊尖一旦挺起,便是冲锋之时,这类人与马俱重甲防护的重马队不畏箭矢,所过之处,有如战车普通,步兵、轻骑不能撄其锋——
燕军军容甚盛,陈操之悄悄点头,此时的燕国在慕容恪、慕容垂兄弟的南征北战下,破高句丽、灭宇文部、平扶余、擒杀冉闵,二十余年未有败绩,正处于最极峰期间,盛极必衰,现在该是鲜卑慕容氏转折阑珊的时候了,当此任者,舍我其谁?
慕容垂正了正头盔,说道:“三百步兵入我万军当中能有何作为!”却又道:“命弓弩手防备,周到监督那些随行的秦晋军卒——”大步出军帐。
慕容垂道:“且命步骑莫要归营,我要耀兵以震慑秦晋使者。”
慕容垂回想起儿时旧事,不由透露笑意,却俄然神采一沉,问:“陈使臣真的是为谢安石来给本王还当年之礼的吗?”与此同时,帷幕鼓风一凸,幕后杀气凛冽透出——
陈操之道:“鄙人受人之托,特地来见吴王。”
陈操之极爱清人张潮如许的一篇笔墨——“我不知我之生前,当年龄之季,曾一识西施否?当典午之时.曾一看卫玠否?当义熙之时,曾一醉渊明否?当天宝之代,曾一睹太真否?当元丰之朝,曾一晤东坡否?——”
“呜——呜——”
将攻洛阳之际,却不测俘获秦晋两国使臣,此事严峻,大异平常!
慕容垂又问那军士是在那边俘获陈操之和席宝一干人的,得知是在偃师城西南边的东谷那一带,慕容垂两道浓眉皱了起来:“素闻陈操之纯孝有才识,德才兼备、亮拔不群,以一介寒士而能得桓温重用就不会是只会夸夸其谈之人,不至于荒唐到这般境地吧!苻坚既派出使臣随陈操之同业,那就表白秦晋和谈已成,可陈操之既不当即南下颖川,又不躲在洛阳城,明知我大燕铁骑屯于偃师,他却自投坎阱,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有悖于常行者或有诈,但陈操之都已经被俘虏了,还使甚么诈!洛阳城有多少兵马,还能伏击我军?若秦人有雄师掩至,我之标兵不成能不知——”
这日卯时,五千燕军造饭饱餐以后,正欲拔营行军、进逼五十里外的洛阳城,慕容垂却俄然接到前军偏将孙盖的急报,说俘获晋使陈操之、秦使席宝三百余人,那陈操之却说有吴王三十年前故交送来的礼品,要面呈吴王——
慕容垂晒笑道:“既未交出兵器,又何谈俘获?”
慕容垂起家道:“随我前去相迎,彼二人是持节使臣,应以礼相待。”
饶是慕容垂多智,也猜不透陈操之何故会到偃师城外来自投坎阱,但俘获秦晋两国使者这实在是比攻陷洛阳城还大的收成,慕容垂思忖半晌,即命宗子慕容令率千人马队去将陈操之一行迎到偃师城,慎重叮咛慕容令,只要对方未以兵器相向,就要以礼相待。
悦希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