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二婢论嫁
明月初升，寒星闪动，一缕箫声幽咽而出，《忆故交》、《青莲曲》，陈母李氏生前最爱听儿子吹奏的这两支曲子——
谢道韫笑道：“陆俶但是有会稽大族支撑的，让他栽跟头殊为不易。”
因风道：“陈郎君如果象你这么说，那就是热诚我家娘子了，陈郎君温润君子，伤人的话如何说得出口！实在呢，我家娘子也晓得陈郎君要娶陆氏女郎，你看，陈郎君绕道去华亭看望陆氏女郎，也是对我家娘子表白他的情意，陈郎君是必然要娶陆家娘子的。”
因风抿嘴笑道：“我们急有甚么用，莫非你还能说，阿元娘子，你这么爱好陈郎君，如何不嫁她？”
谢道韫道：“这不是清谈，辩论得胜就行的，还得有实在可行的战略，第一关就要对付那些隐户——”
来福之妻曾玉环晓得操之小郎君要去祭奠老主母，已备好祭奠物品，由来震驾牛车先期送去玉皇山陈氏墓园。
因风点头道：“这个真是想不明白，不过我以为安石公必定想得更远，我们不要杞人忧天，好生奉侍道韫娘子就是了。”
陈操之便命小婵先安息，他去隔壁谢道韫房间。
因风问：“如何说？”
西楼的房间很宽广，都是里外两间的，谢道韫在外间等着陈操之，见陈操之单独出去，微微一笑，问道：“子重忧心会稽土断之事了？”谢道韫这回没有决计用浓厚的鼻音说话，声音天然柔婉很多。
陈操之本来守墓的三间草棚已裁撤，陈操之手植的两排松柏郁郁葱葱，夜风拂来，松林飒飒。
陈操之连道：“失礼。”酬酢过后便将刘尚值随谢玄在吴兴郡复核土断之事说了，刘族长感觉儿子尚值遭到了重用，非常欣喜，却又道：“土断很不易啊，吴郡这边还好，但老朽听闻会稽郡上虞、余姚、诸暨三县都有公众堆积肇事，为首的就是士庶大族在此次检籍交出来的那些隐户，这些隐户本来托庇在大族庄园内，不税不役，现在被搜检出来，谎言一日数起，有说要把这些隐户解送至淮北做兵户，有说要押至广陵筑城，总之是民气惶惑，操之贤侄要谨慎应对啊是。”
柳絮从速朝摆布看看，坞堡岿然，暮色下柳树成行，其别人都在数十步外，便也笑道：“我家娘子也真是好笑，你一女子要与人家毕生为友，不就是想长相厮守吗？我一小小婢女都明白这个事理，莫非陈郎君会不明白我家娘子的情意？”
柳絮愣了一下，强言道：“陈郎君应当说，英台兄，我不喜好你，你别跟着我——”
柳絮不说话，过了一会，问道：“因风，你说我家娘子毕生大事可如何办，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道韫娘子二十岁的生日了，道韫娘子不急，我都急啊，因风，你不急吗？”
二十4、二婢论嫁
墓门前，陈列祭品，左置五盘，右置六耳杯，圆盘肴馔、叠案奠酒，陈操之、冉盛、陈宗之、谢道韫祭拜陈母李氏。
谢道韫道：“会稽内史戴述是吾师戴安道的兄长，子重亦蒙戴师赏识，戴内史应当是支撑我二人厉行土断的，但会稽郡丞倒是陆俶，戴氏是北人，在会稽是远不如陆氏驰名誉的，以是说陆俶虽是佐吏，但却能摆布郡中大事。”
谢道韫住西楼二楼的客房，陈操之的寝室本来是在三楼，那年为了方燕奉侍母亲，就搬到二楼，以是就在谢道韫房间隔壁，二人从建康一起行来，旅店客舍常常是比邻而居，没感觉甚么，但现在到了陈操之家里，就略微有些奇特了，因为冉盛和他部下的二十名军士，另有谢氏的八名私兵、数名仆人都住在方形坞堡中，与谢道韫同住西楼的就是柳絮、因风二婢，隔壁是陈操之与小婵。
陈操之、谢道韫回到陈家坞已经是戌末时分，刘尚值之父刘族长还在楼下厅中由陈咸陪着等陈操之返来，陈操之从速上前见礼，开朗悲观的刘族长笑道：“操之贤侄明日就要出发去山阴吗？老朽就是虑及操之贤侄公事繁忙，以是彻夜便来打搅。”
因风道：“不要说谢氏、陆氏，就算次等士族女郎也绝没有给人做妾的事理，除非是庶族豪门要攀附，才肯把女郎送人做妾。”
因风道：“小婵说，陈郎君母亲出殡时，陆小娘子派了一个叫短锄的侍婢来代她披麻带孝，也算很可贵了。”
陈操之因为方才刘族长说的话，心有所思，没有顾及其他，还让小婵去请谢道韫过来商讨事情，谢道韫回话说，请陈操之到她房里来。
陈操之点头道：“是，愚笨公众被煽动起来是很狂暴的，若真的变成暴动，就是我二人无能。”
陈操之道：“言论风议极关头，谎言四起就是因为政令不通，这恐怕是陆俶一伙决计为之的，我们后日达到会稽郡治山阴，先明令布告，传播诸县乡闾，让公众体味庚戌土断制令，对那些已经交出来的隐户予以安抚……”
柳絮感喟一声，说道：“陈郎君一意要娶陆氏女郎，那我家道韫娘子如何办呢，道韫娘子心高气傲，好不轻易赶上个陈郎君，两小我很说得来的，倒是无缘！”
因风“哦”了一声，看着柳絮，内心想到一事，没有说出口。
柳絮看着陈操之、谢道韫一行转过方形坞堡不见，对因风悄声道：“道韫娘子去祭奠陈郎君的母亲了，我听小婵说，那陆小娘子也没来祭拜过吧。”
柳絮点点头，却又道：“我总感觉道韫终究还是能嫁给陈郎君的。”
谢道韫问：“子重有何良策？”
陈操之道：“会稽四姓，虞魏孔贺，我二人要一一前去拜访，要大费口舌啊。”
因风道：“陈郎君也难呢，你觉得他选谁就是谁啊，陈郎君和陆小娘子的婚事不也是遥遥无期吗，陈郎君若选的是道韫娘子，安石公、万石公恐怕也不会承诺吧？起码不会等闲承诺。”
柳絮不忿道：“陈郎君装聋作哑，这不是误我家娘子毕生嘛，他如果不喜好我家娘子，就应当明显白白对我家娘子说——”
从陈家坞至玉皇山有八里路，若步行前去，达到时必定天气昏黑，陈操之骑马前去，冉盛天然也要去，宗之呢，就坐在陈操之坐骑的前鞍，这十二岁少年非常镇静。
说到这里，柳絮笑将起来，说不下去了。
柳絮道：“这就怪了，安石公为甚么会同意道韫娘子跟着陈郎君去会稽公干？当时更调一下，让道韫娘子和遏郎君在一起不就行了，这不算难事啊。”
陈操之缓缓道：“陆俶若用心禁止土断，那就让他栽个大跟头。”
陈操之笑了笑，知伸谢道韫要避着小婵，整日闷着鼻子说洛阳腔也很辛苦，并且谢道韫现在想必是洗去香粉了，怕被小婵看出本相——
落日西下，暮色四合，玉皇山的苍松翠柏凝成深碧色，淡淡青岚如烟似雾。
谢道韫骑着褐色牝马，她也要去祭拜陈母李氏，两名忠心耿耿的谢氏私兵策马跟从，谢道韫的贴身侍婢柳和因风跟出坞堡大门外，望着谢道韫道：“榭郎君——”
因风也幽幽一叹：“实在我看陈郎君对我家道韫娘子未始没有情义，只是呢，陈郎君晓得娶两个是不成能的，鱼和熊掌难以得兼嘛，以是——”
夜已深，刘族长不回刘家堡，就在陈家坞歇夜。
内史是晋皇室封国的处所行政长官，东晋常常以内史代领太守，会稽内史就是会稽太守，当年王羲之就曾担负会稽内史。
柳絮迟疑道：“我家娘子不消说了，陆氏女郎必定是不会做妾的对吧？”
二人商谈，不觉夜深——
因风道：“陈郎君那么聪明的人如何会不明白，他是装聋作哑呢。”
陈家坞大管事来福领着仆人杀猪宰羊，让全氏、丁氏的百名私兵饱餐一顿，然后每人赠苎布一匹，一匹苎布约值三百五十钱，全氏、陈氏私兵都甚是欢愉，拜谢了陈氏族长，在夕阳辉映下踏上归程。
陈操之与谢道韫对视一眼，陈操之躬身道：“多谢刘伯父提示。”
柳絮道：“那如何办呢，莫非我家娘子就真的毕生不嫁了？安石公、万石公也分歧意啊。”转念又道：“如果陈郎君把陆氏女郎和我家娘子都娶了如何样？”
谢道韫道：“你二人不要跟来——”打马跟着陈操之去了。
柳絮“哼”了一声道：“那陆小娘子那里有我家道韫娘子好呢，陈郎君却选了陆小娘子！”
作为谢道韫的贴身侍婢，谢道韫嫁去那里，柳絮、因风必定是要跟畴昔了，或是做妾侍、或是配与家仆为妻，柳絮也快十八岁了，既为道韫娘子急，也为本身急——
……
陈操之在她面前坐下，说道：“是很难啊，刘族长所说隐户聚众肇事，明显是世家大族在背后鼓动的，想来是要给我二人一个上马威，那些谎言也都是他们放出来的，给我二人设困难。”
因风比柳絮还小半岁，却比柳絮慎重很多，沉着地问道：“两个都娶？那么谁为妻？谁为妾？”